沃琳檢查過電路,斷定防碰環連鎖裝置的自啟動是由于繼電器出了問題,本該在沒有觸發啟動裝置時應處于常開狀態的繼電器,成了常閉狀態,而且無法恢復。
她把繼電器拆下來:“得換一個新的了。”
李博默默地把裝配件的箱子拿來打開,兩人在箱子里逐層翻找所需的繼電器。
“給。”李博找到一個。
沃琳搖頭:“模樣一樣,型號不對。”
兩人繼續找。
最終是沃琳找到了對的繼電器,她拿著繼電器去換到電路板上。
李博繼續在箱子里扒拉,沃琳也沒在意,她用萬用表測量著電路。
確定電路已沒有異常,沃琳將李博取消的防碰環連鎖恢復到正常狀態,然后運行機器,一切正常。
“好了!”沃琳習慣性修好機器后打個響指。
李博沒有回應她,還在扒拉著箱子里的配件。
“你在找什么?”沃琳好奇,走到跟前看。
李博低著頭繼續忙活。
“哇,牛!”看清楚箱子里大變模樣后,沃琳贊嘆。
她自己修完機器也會整理配件箱,不過只是大致整理一下,讓箱子里看起來不是那么凌亂就行。
李博不但把不同的配件分別歸類,還把同一類的配件按不同型號擺放,這樣找起配件來更加便捷快速。
“慚愧呀,慚愧!”沃琳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李博道:“最后一個了。”
“知道了,我明天就打電話讓廠家寄些過來。”
李博這話說的沒頭沒尾的,沃琳卻是聽得明白,李博是說剛才被沃琳拿走的那個繼電器,是最后一個那種型號的繼電器了。
Z市也有電子元器件市場,不過受地域和Z市規模小的限制,Z市的電子元器件市場上賣的大多是家用電器適用的電子元器件,像直線加速器和模擬定位機這種大型儀器所需的電子元器件,在Z市很難買到。
既然要打電話讓廠家寄配件,不如一次多要點,沃琳去操作室拿了紙筆來,邊和李博一起清點箱子里配件,邊記錄下數目。
最后發現,她需要廠家給她補充的配件還不少,有的型號的配件已經沒有了。
“幸虧這次有你,否則下次修機器要換的配件要是剛好沒有了,可就抓瞎了,直接停機。”沃琳更加為自己的粗心而內心自責。
“做質控嗎?”李博問。
以前差不多每次沃琳給機器做質控,李博都有從旁輔助,細心觀察,那次沃琳病后身體虛弱無力,李博更是幾乎全程都自己動手做質控,這次沃琳休長假,李博以為即使沃琳不在場,他也能夠獨自勝任質控工作。
初四那天,他把心中所想付諸于實際行動。
然而,現實和想象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看沃琳做了多次,他自己也動手做過的事,可真正獨自操作的時候,不是顧此失彼,就是錯漏關鍵點。
而那些個關鍵點,明明沃琳每次做質控時,都在自言自語中述說得清清楚楚。
磕磕絆絆,反反復復操作,從下午兩點半上班時間開始,到下班之后又拖延至晚上九點多,初四那天的質控算是勉強完成。
看著他自己填的質控表格,他的腦子依舊一片亂。
相比于初四那天,元宵節那天的質控工作要做得順利些,用的時間也短些,可他心里還是不踏實,總覺得缺了什么,亂了什么。
以他和沃琳之間的默契以及他對沃琳的了解,沃琳今晚如果沒有急事的話,修完機器后,肯定會給機器做質控,時間來得及的話,沃琳還會給機器來個體檢。
畢竟沃琳已經二十多天沒有親自養護過機器了,只有親自養護過機器,沃琳的心才能真正踏實。
盡管他心里已經肯定了這事,可他還是想從沃琳嘴里確認過答案。
“做啊。”沃琳如李博預料之中的說出這兩個字。
“我去買飯。”李博自己的心先踏實了。
下午下班后沃琳就動手修機器,李博給她打下手,兩人都還沒吃晚飯。
“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有零食呢。”回到工作崗位,回到曾日夜相伴的機器旁,沃琳那種做事喜歡一鼓作氣的拗勁也隨之回來,她打算立即開始質控工作。
她下午帶過來的吃的還有剩,若真餓得厲害了,隨手可以往嘴里塞。
李博默默收好配件箱,開始著手做質控前準備。
這一次,他不再做被動的輔助工作,而是主動。
“你先去吃飯。”這次的沃琳,沒有從李博的眼睛里看出李博的真實想法。
因為李博先是一直在低頭扒拉箱子,即使和沃琳說話,也沒有抬起頭過,后是直接開始做質控前準備,沃琳根本就看不到他的眼睛。
“我已經習慣了做完事再吃飯,七八個小時不吃東西是常事,超過十二個小時不吃東西也不是稀罕事,”沃琳繼續,“你不行,你習慣了定時吃飯,餓得久了胃會出問題的……”
據她平時的觀察,李博的時間安排十分有規律,幾乎規律到了強迫癥的地步。
突然打破規律,對有強迫癥的人來說是一種心理甚至生理上的折磨,沃琳覺得李博沒必要因為要幫她做質控而忍受這種折磨,她自己心里很過意不去。
“沃老師,咱們開始。”李博忽然插話。
沃琳瞬間卡殼。
每次做質控,從來都是沃琳先制造話題,而后自言自語,免得默默干活的兩人演出鬼片的感覺,李博的回應是實際行動或肢體語言,基本不開口搭沃琳的腔。
更何況以李博的性情,沃琳這近似嘮叨的勸說,李博更加不會說話。
所以沃琳根本沒想過李博會插話,語氣之強硬,令沃琳有些不適。
不是李博慣常的冰冷或木然的語氣,而是強硬。
沃琳的突然沉默,倒把李博給弄愣了,他的眼神里透出迷茫:“沃老師?”
“好,開始。”沃琳沒有看李博,只是呆板地回應。
由于突然的不適,這次的沃琳也一改常態,沒有如往常一樣為了制造聲音而自言自語解釋正在做的事,她只是默默地做著該做的事。
這不是李博想要的,李博想聽沃琳說話,這樣他才能了解自己做質控的過程中哪里做的不對。
可他不知沃琳怎么了,也不知該如何打破沉默,他不善于和人交流,對目前的狀況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