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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9章 患者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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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機器是真的留戀沃琳,眼見著快要過年了,機器的故障率高得莫名其妙。

  “沃醫生,過年之前我的放療能不能做完?”呂愛娟問正在修直加的沃琳。

  “我算好了時間過年之前能做完放療,這機器一下子壞一下子壞的……”呂愛娟的情緒有點煩躁。

  “是呀,沃醫生,我也著急著呢,我也是算好了時間過年前做完放療,”劉四斤也在旁邊抱怨,“得了這個病,我脾氣不好,怕嚇著孩子,我把孩子送我媽家去了,我都兩個多月沒見過孩子了,本來算著年前能做完放療,去我媽家過年,可這機器老是壞,怎么辦呢?”

  劉四斤得的是乳腺癌,一側全乳切除加腋下淋巴結清掃,這樣的變化對她心理影響很大,尤其是焦慮現象特別嚴重,她特別在意別人對她的眼光,有時候別人只是無意間看她一眼,也能引起她各種猜測。

  如今的劉四斤,如她丈夫所說,自從她得了這個病之后,跟變了個人一樣,一會兒對丈夫好得不得了,一會兒罵丈夫不是東西。

  劉四斤的丈夫,就是那天和暴躁男人也就是呂愛娟的丈夫聊天的隨和男人。

  沃琳正對著圖紙查看電路板,她聽到有人提沃醫生三個字,只是條件反射地抬頭看說話的人,腦子里依舊在思考電路板的問題。

  見沃琳抬頭看了自己一眼就又低下頭去,劉四斤頓時冒火:“沃醫生,我在問你話呢,你怎么不理我,別人看我怪怪的,你是醫生,怎么也能這么對待病人呢。”

  “啊?”沃琳被劉四斤吼得一臉迷茫,“劉姐,您是在跟我說話嗎,怎么了?”

  放療科目前只有十多個患者,患者做放療次數最少的有十次,也就是治療時間要兩周,最多的有三十五次,差不多就是兩個月治療時間,和患者相處時間久了,對每個患者的名字和情況,放療科的人都能說得上來。

  “你這么小的小姑娘,怎么能叫我姐,懂不懂什么叫做禮貌的?”劉四斤不滿沃琳對她的稱呼。

  沃琳改口:“對不起,劉阿姨,您剛才說什么,我沒太聽清,您能再說一遍嗎?”

  然而,她的改口引起得劉四斤更加不滿:“我有那么老嗎你叫我阿姨,你也就只比我小十歲,怎么能叫我阿姨呢,是不是因為我生病顯老,你們都欺負我啊?”

  每個科室的墻上都貼有工作人員的照片,照片下面有工作人員的情況簡介,比如擔任什么職務,哪個學校畢業,都有什么頭銜,有什么創造發明,獲得過什么獎勵之類。

  大多患者分不清簡介里介紹的工作人員具體職責是什么,對穿白大褂不戴護士帽的統一稱呼醫生,戴護士帽的自然就稱呼護士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放療科其他人的簡介都沒寫出生年月,唯有沃琳的寫了。

  據段周威分析,大概是因為其他人都是學醫的,簡介有模板可套,只有沃琳既不是學醫的,寫簡介的人也搞不懂什么是物理師,不知該怎么寫這個簡介,干脆就用生平簡歷來充字數。

  所以劉四斤能說出沃琳只比她小十歲的話。

  稱呼您姐姐不行,稱呼您阿姨也不行,什么都不稱呼嗎,估計更不行,沃琳一時不知該怎么應對劉四斤,也就習慣性地笑笑。

  要不,該怎么辦?

  誰知道,笑也不行。

  劉四斤直接發飆:“你傻笑什么呀,倒是說話呀!”

  呂愛娟看不下去了,指出劉四斤的邏輯錯誤:“你年前做不做得完放療,和你過年時陪不陪孩子有啥關系,兩方面沒有矛盾吧?”

  “怎么會沒矛盾?”劉四斤覺得自己的想法合理,“放療不做完,怕是過個年我心理上都放不下負擔,脾氣可能還是好不了,還是會嚇著孩子,我急呀。”

  “誒?你活得這不是挺明白的嗎,怎么還脾氣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說明呀,你不是脾氣好不了,你就是想作。”呂愛娟咋舌。

  劉四斤不樂意了:“怎么是我想作呢,我確實是控制不住脾氣,你以為我想鬧得家里苦哈哈的呀。”

  “你嘴上說的是你不想把家里鬧得苦哈哈的,可你主觀行為上就是想讓家里其他人也不好過,要不你這么清醒的頭腦,怎么會好不好地就要鬧一下你男人呢,其實你完全可以控制自己。”

  劉四斤幾乎每天都在大庭廣眾之下罵她丈夫,這事有目共睹,不用誰傳說。

  “說的輕松,你得了這個病,難道心里不難過,你自己控制得了你自己脾氣?”

  “我能給你講道理,說明我控制得了我自己呀,要不我男人天天說給我治病的錢夠娶個老婆了,我也沒像你這樣到處抱怨,其實不能說控制,就是你心態不對,自己找氣受。”

  “我怎么就找氣受……”

  “不止找氣受……”

  兩個人一個講道理,一個擺事實,原本情緒有點煩躁的呂愛娟,越講道理越興奮,煩躁不見了蹤影,而原本只是想訴訴苦的劉四斤,被呂愛娟的道理講得情緒高漲起來,兩人一路互懟著,一起出了機房。

  沃琳哭笑不得。

  呂愛娟和劉四斤辯論的時候,她的腦子慢慢回神,兩個人問她的話在腦子里又過了一遍,她本來還在腦子里組織語言,看怎么解釋,能更容易讓患者接受機器總是壞這個問題,結果人家兩位自己先犟起來了。

  還好她被無視了,否則她的時間凈用來給患者做解釋工作了,搞得修機器進度慢,又要落患者埋怨,沃琳苦笑。

  有人可能會問,難道不能邊修機器邊解釋,既為患者解惑,又不耽擱修機器。

  現實告訴你,有時候還真就不能。

  有的人質問你的時候,你如果沒有停下手里的活,將你全部注意力放在他提的的問題上,他會認為你不尊重他,會對你發脾氣,甚至會動手阻撓你干活。

  剛才劉四斤對沃琳的質問,就是這方面的例子。

  有的人邊催你修機器,邊抑揚頓挫地向你講述他的故事,兩天之前沃琳就遇到一個淋巴瘤患者,滔滔不絕地給沃琳訴說著他在外打工賺錢的辛苦,還有他得病之后對太拼命賺錢的后悔,說要是不那么拼命的話,可能還不會得這個病。

  說到動情處,患者一把鼻涕一把淚,沃琳別說當時邊聽邊修機器了,她沒有因分心而觸電已算幸運。

  還有其他各種因機器故障,患者表現出來的著急。

  每每遇到這些情況,沃琳都巴不得當時是晚上,她哪怕通宵達旦加班,也想有個安靜的環境全心修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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