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這,方昊喝了一口水,笑著說道:“你們剛才是不是先注意的題跋和落款,就下意識地認為畫作沒有問題?”
季文學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之前那人提了題跋和落款,影響了我們!”
“高啊!”朱之慶雙手一拍,也知道問題到底出在了什么地方,這分明就是一幅拼接畫!
對方故意說出沒有問題的題跋和落款,也導致他看到畫作時,第一個肯定注意的是題跋和落款,這兩方面都沒有問題,當然也就下意識地認為內容也沒有問題了,更何況,畫作的內容也都符合陸治的創作風格。
季文學向方昊豎起了拇指:“方老師,還是你厲害啊!”
方昊謙虛地笑了笑:“其實一開始我也沒看出問題,主要還是認出了那個騙子。”
大家應該還記得,前文提到的冒充夏東升的騙子,那個讓方昊覺得似曾相識的中年人,不出意外,就是此人。
此人長得跟夏東升有些許相似,如果打扮一下,可能有五六分相似度,用來冒充沒見過夏東升的人,綽綽有余了。
聽方昊講了他在西京的遭遇,朱之慶和季文學都在感慨,現在的騙子真是防不勝防。
其實,對朱之慶而言,他在意的是介紹他過來的人,對此事知不知情,如果知情,那就比騙子更可恨,所以他決定要好好調查一下。
之后,方昊又講了他跟姜嘉平之間的恩怨,朱之慶聽到最后,就說了句“活該”。
三個人邊吃邊聊,不出方昊所料,大家都吃完了,包間里也只有他們三個人,為了避免浪費食物,方昊提前跟服務員說了,另一桌的菜肴不用上了,并且還告訴服務員,另一桌的錢,那位諸老板也不會退。
對酒店一方來說,這事肯定再好不過,只是這家酒店比較負責,還是打了諸富昌的電話,諸富昌接了電話,得知是方昊這么說的,未免生出意外,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心里對方昊更是恨之入骨。
酒足飯飽,三個人坐電梯下樓。
電梯很快就運行到了一樓,“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正在跟朱之慶聊天的方昊轉過頭,有些意外地看到,年康適和他的秘書正站在電梯門口。
方昊從西京回京城那天,就跟年康適聯系過,讓年康適有時間就把百寶嵌葫蘆瓶拿給他找人修復。
當時年康適表示,他要出差一趟,回來之后再聯系方昊,沒想到今天會在奉天遇到。
年康適也沒想到這么巧會遇到方昊,更別說電梯里的三個人,他都熟悉,笑著打起招呼:“你們怎么也在這里?”
三個人走出了電梯,朱之慶搖了搖頭:“別提了,過來競爭一副陸治的畫,沒想到是騙局,要不是方老師眼光好,我肯定會打眼,如果拍下那幅畫,一千五六百萬就打水漂了!”
這個答案,年康適到是沒想到,另外他還在意一件事,朱之慶居然稱呼方昊為老師,這是他沒想到的事。
在年康適的印象里,朱之慶是一位有些高傲的人,想要得到他的認可不容易。原本年康適已經很佩服方昊的能力了,現在看來,方昊的地位應該再拔高一些。
年康適對朱之慶說的騙局很感興趣,說道:“幾位有沒有時間,要不一起坐坐?”
方昊看了一下時間,歉然道:“年總,你應該知道周六我要舉辦開業展覽,店里還沒布置好,我趕著回去,已經定了三點多的高鐵,現在要回酒店收拾行李。”
年康適表示理解:“行,不過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件玉器。”
“行。”
一行人走到邊上,年康適讓劉秘書從包里拿出了一只盒子:“這塊玉牌是我一位合作伙伴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送給我的,他說是籽料雕刻的,我覺得應該是和田玉,就是不知道價值是多少,將來怎么回禮。”
方昊從盒中拿起玉牌,只見其上下端飾云紋。正面雕露出飽滿籽粒的石榴,枝葉自然,動感強。背面開框刻“珊瑚”陽文印文。石榴多仔,古人認為積善之家方得多子,佩帶象征多子多福。
“這玉牌玉質細膩溫潤,琢工精湛,確實不錯,但它并不是籽料,而是山流水料。”
年康適一愣:“山水流是什么料子,山料嗎?”
方昊向他解釋道:“籽料一般主要是專指原生礦剝蝕被沖刷至河流中的玉石。這類玉石主要分布于河床或是分布于河床左右兩側旁的河灘中。由于受到水流或是環境影響,因此,玉質效果異常良好,使得玉石自身溫潤無比。
山流水的名稱主要源自采玉以及琢玉藝人的名字得來。山流水通常而言主要是指原生玉礦石在經過長年累月不間斷的風化崩落再經由河流中上游反復沖刷繼而形成的一種玉石。
山流水由于河流沖刷的時間以及程度顯然都無法與籽料進行相提并論,因此,山流水自身的玉石結構不如籽料這般顯得緊致、縝密。
不過相對的,山流水又要比山料好,另外差一點籽料也比不過山水流,像這塊玉牌用的料子,質地就相當出色,如果不懂行的人,確實會把它當成籽料。”
年康適聽了這番解釋:“只要他沒有故意欺騙我就行,既然它不是籽料,價錢應該也要便宜一些吧?”
“正常情況差不多在二十來萬吧,如果他是在商場里買的,那就不好說了。”
方昊又加了一句:“我覺得吧,如果你要回禮,最好還是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確實。”
年康適點了點頭,如果合作伙伴確實是按籽料買的,而且價錢還不菲,他按山水料回禮,對方還以為他不會做人。
不過,回禮太麻煩,干脆點,他準備把玉牌還回去。
方昊給年康適鑒定了玉器,就告辭回下榻的酒店了,朱之慶和季文學并不急著回去,大老遠來一趟奉天,總不能空手而歸,這不是朱之慶的性格。于是他倆準備和年康適去喝茶。
年康適表示他知道一家可以聽曲的茶館,一行人走到酒店門口等車。
正在這個時候,姜嘉平和魯建義又吃了飯回來了,合該姜嘉平上當受騙,他們去銀行轉賬的時候,銀行保安已經在關門了,他們前腳剛進,保安就把關了大門,停止接新業務。
轉賬好了之后,諸富昌就以有急事為由,率先離開。
魯建義對此還是稍有懷疑,明明剛才說的好好的,一起去吃飯,怎么剛轉完賬,就找借口離開了?
為此,他還跟姜嘉平提了一句,不過姜嘉平此刻正當興奮,根本沒當回事,魯建義也覺得自己可能是太敏感了,沒有再提。
兩個人就住在同一家酒店,把畫拿回去放好之后,他們就去吃午飯,本來魯建義說,諸富昌已經定了午餐,他們直接去吃就行了,但姜嘉平卻說,不想看到方昊那張臉,看到覺得惡心,吃不下飯,他們就去酒店外的一家飯店。
等回到酒店,兩人就碰到了站在門口,有說有笑的年康適等人,這讓姜嘉平非常驚訝,但年康適怎么和他們是朋友啊!
所謂恨屋及烏,哪怕方昊不在場,姜嘉平看到朱之慶和季文學,心里就叫了一聲“晦氣!”,只是他家跟年康適名下的公司有合作,而且是供應商,要看年康適的臉色,看到年康適也在,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去打招呼。
“年總,沒想到在這里能遇到您。”姜嘉平非常客氣,根本不像之前表現的那么桀驁。
“哦,是小姜啊,怎么也到奉天來了?”年康適對姜嘉平的印象不好,態度有些倨傲,再說對上姜嘉平,他也有倨傲的資本。
“我是了為了一幅陸治的畫來的。”姜嘉平朝朱之慶看了看。
年康適有些意外,也看向了朱之慶,朱之慶點了點頭:“剛才是這位小伙子,拍下了那幅畫!”
“只是小勝一籌。”姜嘉平神色之中帶著得意。
年康適想到朱之慶剛才說的那番話,心里對姜嘉平有些同情,雖然姜嘉平的父母很寵愛他,但如果因打眼損失了一千五六百萬,估計不死也得脫層皮。
不過,年康適是何許人也,心里的那絲同情一閃即逝,他還巴不得這個紈绔子弟能夠受到一次終生難忘的教訓,他好看一下熱鬧。
有了這種想法,年康適可不會好心提醒姜嘉平,隨便說了幾句,就準備上車離開。
姜嘉平揮了揮手,突然靈光一閃,問朱之慶:“這位老先生,我想問一下,剛才那個年輕人是你們的朋友還是晚輩啊?”
朱之慶反問道:“你想說什么?”
姜嘉平注意朱之慶的反應,應該不是親戚關系,便語重心長地說:“我想說,他品行不行,眼力也不行,心眼又小,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們可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蒙騙啊!”
年康適聽了這話,臉色嚴肅起來,語氣也十分嚴厲:“小子,教你個乖,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你對方老師有多少了解,就敢這么說他壞話?”
姜嘉平見年康適的反應居然這么大,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表情非常尷尬。
旁邊的魯建義連忙過來打圓場:“年總,真抱歉,姜少也是好心,一時心急了一些,用詞有些不當。”
“好心?”年康適嗤笑一聲:“不要把別人當成是傻瓜,是不是好心,大家心里有數。我現在好心提醒你位一句,要是方老師認為價錢合適,那幅畫肯定不會被你們拍到。你們啊,還是回去再好好瞧瞧吧!”
說完,他就讓司機驅車出發了。
姜嘉平嘴角抽搐了一下,內心更是咆哮了一聲:“什么玩意兒啊!”
當然,這話他只敢心里罵一句,要是被年康適聽到,他肯定吃不遠兜著走,父母都能把他屁股打開花了。
相比于姜嘉平心中憤怒,剛才就感覺有些不對勁的魯建義,此刻的內心更是忐忑不安,此時,他回憶起之前的交易細節,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具體來說,那兩方的投標價太接近了!
要知道,每個人對同一件古玩的定價都是不同的,說千人千價也不過分,在這種情況下,對方怎么會這么巧,跟他們投標的價錢這么接近,好像知道他們投的價錢,故意這么寫似的。
這么一想,魯建義心中的不安更甚了,忍不住說道:“姜少,你覺得會不會除了老先生那一方,剩下的那些人是合伙的?”
姜嘉平愣了愣,有些遲疑地說:“應該不會吧。”
魯建義說:“你再想想,那些人是不是有什么異樣,而且你不覺得他們投標價和咱們太接近了么?這可不是工程投標啊!而且,他們好像都比咱們更晚上交投標價格吧?”
“你是說,他們知道了咱們的投標價?這……”
姜嘉平本來想說不可能,但再一想現在的科技水平,又是對方提供的筆和紙,想要達成這一步,實在太容易了,這一點他最……哦,這個不能說。
姜嘉平心頭猛的一顫,臉色都開始發白,語氣也有些顫抖:“魯叔,你不會是說,咱們買的畫有問題吧?你不是仔細鑒定過了,認為畫沒有問題嗎?!”
魯建義看了看姜嘉平,心里很不痛快:“你不是跟著任老先生學了幾年書畫鑒定嗎?剛才難道你就沒有給意見?現在知道不對了,就開始推卸責任了?”
這個時候,他不想跟姜嘉平一般見識,說道:“到底對不對,回去看一下就知道了,如果咱們看不出問題,再向剛才那位老先生請教一下,有異議沒關系,只要不是原則問題,就不能說畫不對。”
“對對對,咱們快回房間。”姜嘉平連連點頭,心中十分慌亂,走路都覺得有些飄。
兩個人快步回到房間,重新拿出了那幅畫,姜嘉平仔細鑒定,還是沒有看出問題,他心里長舒了一口氣,正想開口,卻注意到魯建義也拿出了放大鏡。
片刻后,魯建義的表情凝重起來,姜嘉平見此,心臟都快跳到嗓子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