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那些刺客提前集結在芷陽宮附近，羅網的確有所察覺，但因為并不知對方的真實目的，所以暫時沒有行動。”
趙曦兒清澈的目光回視著趙艾，并沒有避開，只是看著那往日里滿是柔情與笑意的眼眸，此刻卻流露出懷疑和清冷，讓趙曦心里莫名的有些難受，有些心痛。
仿若一顆巨石，堵在了心口一般。
也仿佛一顆細針，扎進了內心深處，那種刺痛的感覺，讓她心神動搖。
她直直的回望著趙艾的眼睛，清冷的目光依舊未起任何波瀾。
繼續道：“后來對方埋伏在芷陽宮斷崖下，羅網的人也在一直監視著對方，只是那些人行事周密，暗中派出了不少人手警戒，我和羅網的人接到命令，對方不動手，就不許輕舉妄動，只能遠遠的觀望著。”
“原本以為，就算對方目標是太后，有那么多守衛在，也絕不會傷到太后，一旦拖延片刻，我也就殺到了。”
“沒想到那些守衛會被人下了毒，瞬間傷亡殆盡，這時，我們才接到了保護太后的命令。接下來......你也就知道了。”
趙艾待其說完，細思了片刻，便接受了這個說法。
又忽然直言道：“我知道羅網的規矩，一旦加入羅網，生命便不再屬于自己，便是為任務而生，直到死才能結束，那么，它讓你來我身邊，又是為了完成什么任務？”
“殺了魏無忌后，再誅殺了我？然后把這一切嫁禍給魏國？到了那時候，沒了魏無忌的威脅，好有借口再次出兵伐魏？”
趙曦面色一變，有些驚異的望著他，目光更是瞬間閃過一道精光，直直的望著趙艾，看著眼前于她來說，已然極為熟悉的男人。
這些埋藏在心中的秘密，不知何時起，竟讓她非常害怕趙艾會知道。
不知為何，那清冷又陌生的目光，讓她心里陌名升起一絲恐懼，還有的，便是慌亂。
這一刻，她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徹底慌了。
原本看待任何人和事都風輕云淡的她，在這一刻，看著趙艾的眼神逐漸清冷。
她的心，緩緩沉了下去，仿若從溫暖的陽光下，忽然直直地墜向深淵。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好似有錐刺，正在一點點刺進她的心臟。
好似有什么最重要的東西，就要徹底丟失了一般。
莫名的心痛，她的心卻有種空空的感覺。
不知何時，她緩緩將頭撇了過去，有些心虛的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神。
良久，才傳來了她依舊清冷的聲音，略微帶著一絲絲顫意。
她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然氵侖陷了。
“是。”
趙艾一雙漂亮的眼眸，難得出現銳利之se，卻是一閃而逝。
這樣的結果，他早就猜到了幾分，也一直有心理準備，不是么？
坦白的說，趙曦會承認，是他沒想到的。
看著那低下頭不敢看他的女殺手，趙艾的眸光閃動，冰冷之se消去了幾分，心中的失望與冰冷，也減少了些。
起碼，從她的反應來看，她是不想殺自己的，甚至，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對羅網唯命是從的驚鯢了。
至少，現在的她心中有了矛盾，自我情感也已經萌芽，開始有了對過往的質疑。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也不枉費他這么久的關愛呵護與教她做人。
趙艾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決定趁勢逼著她做出選擇：“那，你會嗎？”
“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
趙曦兒聞言，緩緩抬起眼眸，那雙宛若冬泉般清冽的眸子，此刻卻漸漸積蓄起了一絲霧氣，怔怔的望著他，露出了含著痛苦、不舍、茫然與凄然的復雜神色。
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卻仿佛不知該說什么：“我......”
趙艾靜靜地望著她，淡淡道：“現在，是時候做出你的選擇了。”
“我知道，十個我加起來也不是你的對手，所以，如果要殺我，我也懶得掙扎。
現在，是立刻就殺了我，繼續做你的天字輩女殺手驚鯢，做一個只知道殺人的兇劍，做一個只知道用武器完成任務的傀儡。”
“畢竟，刺客的路沒有盡頭，直至死亡的終點。”
“還是做你自己，做一個正常的人，就像我說的那樣，告別過去，沐浴晨曦，和你心中愛著的人在一起，過你想要的、平凡的、美好的生活，沒有無盡的殺戮與黑暗。
有的，只是拿起武器，與心愛的人并肩戰斗，也為你自己而戰。”
趙艾的眼中，冰冷不知不覺間已然盡去，剩下的只有溫柔，他就這么溫柔的看著她，期待著她能給自己想要的答案。
趙曦兒微微低下了頭，眼中露出了迷惘與茫然，重復的呢喃了一聲：“與心愛的人并肩戰斗，為自己而戰。”
她的腦海中，往事一幕幕，宛若電影一般閃過，在羅網的日子顯然并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很糟糕、很痛苦、很絕望的回憶，仿若九幽黑暗的深淵，將人永遠的吞噬。
作為殺手的日子，也沒那么瀟灑，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女殺手，成長到一位天字輩的頂級殺手，她的劍下已然不知喋血了多少英雄，殺了多少生命。
細細回首往事，她才發現，原來她這一生，真正美好的回憶，是眼前人給的。
他告訴她自己是個人，而不是一把劍，讓她有了自己的名字，趙曦，曦兒，他說，希望她訣別黑暗，沐浴晨曦。
她很喜歡這個名字，哪怕自己從沒表現出來過自己的喜歡。
他教會了很多東西，很簡單很平凡的東西，教她怎么做一個好人，怎么做一個女孩，告訴她人活著除了生命很重要，還有親情、友情、愛情、尊嚴、清白和自由，都一樣重要。
他教她什么是自我，教她人要為自己活著，為自己而戰，每個生命，都不該被他人掌控。
還教她怎么用那些千奇百怪又實用的東西，衛生紙、巾，洗發水，沐浴露......
他每天都會為她準備很多好吃的，好喝的，那些聞所未聞卻俱是絕頂的美食，讓她大快朵頤，陪她吃喝，為她將一些笑話，想逗她笑，但她從沒笑過。
他對她很溫柔，很好很好，給了她從未體會過的感覺，被愛的感覺，一路上，他會溫柔為她洗頭，脈脈地為她梳頭，小心翼翼的為她蓋毯子。
在他身邊，他會漸漸放下已然訓練成本能的警惕心。
在他身邊，她會感到很溫暖，很溫柔，很有安全感，她可以在他身邊踏實的熟睡一整天。
往昔十數年，仿佛彈指一揮間，很多事，都忘了，仿佛眨眼間就過去了，再去細想，很多時候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只是留下簡單的幾個詞語代替。
自相殘殺？冷血？殺戮？血腥？痛苦？
但這短短一月的時間，她從沒刻意在意過，卻不知何時，悉數印入她的腦海深處。
昨日一點一滴，往事一幕幕，伴隨著他的音容笑貌，悉數浮現。
她，早已氵侖陷在他的柔情里。
她早已沉浸在那美好的被愛的感覺中。
愛人是人類本能的需求，被愛同樣也是。
“我，”
趙曦忽然抬起了頭，清冷的美眸中泛著淡淡的水霧，卻有著前所未有的柔和與堅定，她直視著他，斬釘截鐵道：“我不會！”
趙艾聞言，俊美的面容上，忽然綻放起了璀璨的笑容，他輕輕走到趙曦身邊，伸手觸碰著那絕美的容顏，眸光流轉，有著脈脈柔情。
“目標，不死不休。背叛羅網，可能會死，怕嗎？”
趙曦此時卻仿佛徹底想通了一般，忽然撲入趙艾的懷中，絕美的容顏埋在趙艾的懷中，清冷的聲音滿是決絕與堅定：“不怕。”
“有你在身邊，我什么都不怕。”
趙艾輕輕理著懷中佳人的柔順秀發，柔聲道：“終有一天你會確信，這將是你今生最重要也最正確的選擇。”
“我知道羅網很可怕，也知道未來會有數不盡的危險，謝謝你愿意為了我去面對這些。”
“人生只有一次，我們并肩作戰，不管未來有多少腥風血雨，我都愿意和你同生共死，永遠不離不棄。”
說著，他抬起了那清純絕美的俏臉，望著那不再清冷的眼眸，隨即，向著那薄薄粉唇湊了下去。
門窗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關上，片片緋紅的桃花忽然憑空出現，眨眼間彌漫整個房間，讓得四周瞬間多了些浪漫氣息。
不知不覺間，輕紗盡去。
漫天飛舞的桃花夭夭灼灼，是他自己的劍意，此刻施展出來，卻并非為了浪漫，而是為了建造一座“隔斷所有音頻的歌房”。
以防那即將發生的美妙歌聲傳了出去。
“未刪減板。”
兩個時辰的柔情脈脈，趙艾憐香惜玉，自然無法盡興。
首次便飄飄然如要御風成仙，總之，還算很美好，很溫柔，皆大歡喜，都很滿意。
風雨過后，有時候見到的不是彩虹，而是白月光。
床榻上的用品早已被趙艾換成了涼爽的涼席，趙艾與趙曦兒相擁在一起，二人只用一條蠶絲夏涼被蓋住了小腹。
現在也才后半夜，二人身體素質都不錯，趙艾自不說，依舊倍兒精神，趙曦兒即便疲累不堪，但依舊能打起精神。
只是此刻雖然醒著，卻如小貓咪般縮在趙艾懷中，冬泉般的清冽美眸迷濛起一層水霧，雪白的臉頰上滿是羞紅。
看著懷中美人，趙艾輕笑一聲，說著甜蜜的情話。
他知道，幾乎每個女人都一樣，每次恩愛過后，都是希望男方不要提上衣服就直接走人的。
這個時候的她們安全感極度缺乏，非常希望被抱抱，哪怕十分鐘就好。
若能給對方一個溫暖的懷抱，再說些甜蜜的情話，會讓女人更加身迷戀，更加有安全感。
那么下一次，下下次，自然........
隨著趙曦的沉沉睡去，趙艾卻在大腦急速轉動，苦思著接下來的對策，成功解救了驚鯢，將是他此次大梁危機的最大保障。
但同時，很多事情他又不得不做。
從趙曦那里，他知道了那批芷陽宮的刺客的確是魏無忌的人手，既然如此，不論歷史上魏無忌的人品人氣如何，此仇還是要報的。
但呂不韋明顯有意縱容那些刺客行刺的，不然以羅網的手段，早就將他們悄無聲息的除去了。
接下來，便是羅網和呂不韋了。
輕輕地自床榻上起身后，趙艾穿上了薄薄的休閑褲和T恤，然后自窗外飛出，躍到了宜春樓的樓頂，躺在飛檐之上，仰望著天空，怔怔不語。
微風吹來，凌亂了他的長發，使之輕輕地隨風飄動著。
夜風帶來清涼的感覺，將之前的悶熱一掃而空，趙艾臉上露出愜意的笑容，同時心里也在不停地盤算著。
要想與呂不韋和魏無忌這樣的歷史上的風云人物扳手腕，自然要先考慮自己能有什么。
自己有啥？
太后的支持？算一個，有了太后，就算有了嬴政的幫助。
還有呢？對歷史發展的了解？先知？也算。
還有自己的修為，不高，但還算不錯。加上驚鯢，高端戰力面上入流了。
但這還不夠！
或許，可以借刀殺人，反正羅網的那點人手現在不得不聽命于我，設法驅虎吞狼不就是了？
對了，還有一點，姬無夜，幾盤他與羅網都想要蒼龍七宿，不妨從這一點入手，先把急需要拉入自己陣營，大不了最后再除去就是了。
這樣還能破壞姬無夜和羅網的合作。
這樣對付魏無忌或許可以了，但還是有難度。
要想在大梁將羅網的那些人和魏無忌全部斬殺，他需要好好謀劃一番，之后，才是回到咸陽，正式和呂不韋扳手腕。
要想對付呂不韋和羅網，沒有屬于自己的勢力，依靠姬無夜這些外力，顯然是戰死的。
看來，自己要來說著手建造自己的組織了。
前途多舛，他需要時刻謹慎。
魏無忌！
呂不韋！
趙艾望著漆黑如墨的蒼穹，神情愈發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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