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經深了,微風吹拂,樹葉搖曳。
微弱的月光透過夜間的幽王墓獨有的薄霧灑下,在密林里勾勒出一片深深淺淺的黯綠。
四下里寂靜無聲,連蟲鳴聲都不聞,只有一處火堆不時傳來噼里啪啦的爆響。
火堆前靜坐著一位女子,身若斜柳,正是白谷蘭本人,她將雙手伸在了火焰上,烤手取暖。
螓首卻微微側著,看著身邊的男子,陷入了沉思。
她初識柳若歡時,一直以為這是一位頗有膽量的世家公子,對他救了自己性命十分感激,但越往后,涌現在對方身上的謎團卻越來越多。
隨口就是驚艷眾人的詩句,對陣法事物的看法也有自己獨到的見地,最難得可貴的是,在自己最想見他的時候,他能邁過一切艱難險阻,出現在自己面前。
毫無疑問,自己欠了這位柳家公子一條命,更是把整顆心都傾斜到對方身上……
可一路上雖然其他姐妹未曾說過,但白谷蘭隱隱從心底感受到大家眼底的不安。
謝美人和這位來自魔教的道姑,實力強悍,卻出奇一致的把他認錯,可無論從年齡還是經歷來看,他一個金陵城中深居簡出的公子,怎么可能會有和邪教見面的機會?
但不知為何,柳若歡總能冷不丁的冒出幾句話語,這些語句往往直擊對方心靈深處。
先拿謝美人的那場爭斗來說,謝美人先是因他陷入失控的狀態,離暴走失去控制只差一步之遙。
但隨著柳若歡喚出她的真名,謝美人就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她又何曾不知,謝美人雖然這兩年銷聲匿跡,可之前死在她蝎尾之下的豪杰俊秀又何曾一只手能數的過來?
而道姑的事情更是離奇,饒是喬三姨和幾女修煉一輩子,都未曾察覺她的真身隱匿于背后的道童身上。
柳若歡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十指不沾陽春水,又是何曾能嗅覺敏銳的察覺到這一切。
更別提白天最后幾句,直接讓波瀾不驚的道姑精神崩潰,甚至一度以為他是厲鬼索命。
到底發生了什么……會讓一個世家公子知道她們藏在心底的秘密?這里面,又與他早早訂下婚約的洛家,有什么關系?
“二姐姐!還在發呆呢,自從柳公子昏過去,你都從白天坐到現在了,要不要睡一會兒?”
白谷蘭晃了晃腦袋,摒去了思緒,看著忽然出現的白玉蘭,問道:“回來了,喬小姐那邊的狀況如何?”
“唉,喬三姨身死后,就一直找不到尸首,喬家小姐堅持要往林子深處探一探,大姐三姐怕她出事,就跟上去結伴尋找。”
“三姨對我們有恩,多費些心思也好,起碼要有一個埋骨地,才好向喬家交代。”
白玉蘭動了動嘴巴,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可我見密林深處,全是些野獸精怪的痕跡,先前那些逃走的喬家弟子,一路走去無一活口。喬三姨的尸首又動不了,恐怕……”
“小妹,如果有一天,我因為一個男人,要同洛家作對,你會怨我嗎?”
白玉蘭的話還沒說完,白谷蘭就打斷了她,沒由來的忽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話語。
白玉蘭從未在自己這位二姐姐身上,看過這么認真的表情,知道這興許是這位溫柔淑賢的二姐,考慮了許久的難題。
她可能怕自己拖累了白家,也拖累了自己的這幾位同胞姐妹。
白玉蘭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伸手撩了一下耳間的碎發,雖然她也覺得柳若歡這人的來歷不明,聯想到自己當晚那不可描述的事情,甚至隱隱有些詭異。
可她愿意相信自己二姐姐的判斷,更何況,她覺得一個能拋下一切跳入湖中尋找二姐的男人,即使另有目標,也應該不會對她們不利。
“二姐姐想做的事情,就是我想做的事情,劍仙洛家這些名頭雖然壓人……可我玉蘭不曾怕過。”
聽到小妹答話,白谷蘭莞爾一笑,如同黑夜里乍現一瞬的光芒。
一滴水忽然滴在了白玉蘭的俏臉上,她摸了摸自己臉頰,確認是水滴后,露出驚奇的目光。
“奇怪,這隱隱還能看得見月亮,怎么連黑云沒有,就下起了雨?”
在火堆的對面,那座鏈橋的云霧深處,忽然一陣綠光閃動,緊接著是地震山搖般的動靜。
一道巨大的綠色光柱從云霧之中緩緩升起,同那天她們所見到紅色光柱一樣,夾雜著水汽直插云霄,升騰到高空之中,筆直的嵌入了正上方的宮殿。
在直達上方的天宮之后,這水勢在這一秒之內達到峰值,無數的水滴四濺周邊,幾秒鐘之后形成了傾盆大雨。
白玉蘭見狀,打開了傘,本想遞給二姐姐,卻發現她身上的雨水分散彈開。
白谷蘭伸出皓白的手臂,一手開傘,打在了柳若歡頭頂上方。
“玄武道居然開山了!他們沒有圣獸旗如何開……”
白玉蘭說到一半忽然止住了話,她想起來,那圣獸旗一路以來都是放在喬三姨身上,此刻喬三姨下落不明,自然連那圣獸旗也不知所蹤。
她同二姐白谷蘭互相對望一眼,心底都有一個念頭閃過,沒想到被那道姑拖住,忽視了真正隱藏在暗處的勢力了。
就在兩女都屏息凝氣的時候,三道人影從樹中走出,為首的喬靖柔面色鐵青,一雙美眸瞳色冰冷,暗含著一股肅殺之氣。
喬靖柔瞥見還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柳若歡,施禮道:“柳公子如今體虛,諸位可以多加照料,我要先行前往內域里面一探究竟了。”
白丁玲還準備勸勸在氣頭上的喬靖柔,讓她不要盲目行事,“如今分道,內域里面恐怕有諸多魔門魔教的陷阱,喬小姐……”
白谷蘭問道:“喬小姐對偷走柳姨尸首的人,可有頭緒?”
喬靖柔低垂濃睫,答得不卑不亢,“能搶先我等一步的,這路上除了魔門那一男一女,還有他人嗎?”
說完這句話她微微欠身,無視眾人眼底的擔憂,便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