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若歡到達白谷蘭的身邊,才發現自己把事情想簡單了。
對于已經獲取到食物的水草,它根本不會給獵物任何逃脫的機會,水草的纏繞非常緊,甚至都勒出觸目驚心的紅痕。
柳若歡上下其手,都無法拽動水草分毫,甚至隱隱被它察覺到自己的身位,周邊又升騰起了幾根水草。
更加嚴重的是,白谷蘭嘴里吐出的氣泡已經越來越小,逐漸隱于不見,此時若不給她呼吸的機會,恐怕根本拖不到獲救,就已經休克死亡了。
柳若歡猶豫片刻,將自己額頭前的鮫人珠拿下,塞到了她的口中。
鮫人珠脫離他身體的一剎那,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水壓擠扁了,再加上無法呼吸,他的腹腔在不斷入水。
而白谷蘭此時的狀況也根本沒有好過來,雖然有鮫人珠相助,可她已經失去了知覺,耳鼻都被湖水堵住。
柳若歡內心焦灼,這辦法完全不行!難道他要在這里就被活活淹死嗎?
倏忽之間,那奇特的儷人珠再度閃起,他的耳目閉絕,心神快速沉淀,猶如墜入了一團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震驚九州的白帝城立于白云山半山腰,這樣一座依山而建的城池按理說受限于交通不便,應該鮮少有人造訪。
但當白家威名顯赫,白帝一名震古爍今之后,前往白帝城經商,學武,甚至自薦成婿的人就絡繹不絕。
諸多原因造就了白帝城日發壯大,以至于白家成了巴蜀之地名副其實的土皇帝。
白帝城,白府。
少女跟在前面的侍女身后,走在錯綜復雜的廊廡間。
長廊兩側種滿了奇花異草,有一根翠蘭緩緩伸出了莖葉,突兀的出現在了走廊上。
少女停住了步伐,正值芳華歲月的她,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這兩側的花,不一直都是白煜姐姐種的嗎?今日她怎么就忘了出來打理。”
前面的侍女也駐足停留,微微躬身言道:“白煜小姐三日前去了峰頂,今日上午姥姥已叫人打掃清空了她的屋子,差人放了一朵雛菊在里面。”
“是……是這樣嗎。”
少女眼中靈動的光芒也轉為哀傷,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低落。
“是的,姥姥還在里面等著,請小姐先跟我去偏房更衣。”
待到少女重新更衣出來,她已經穿著一身淡粉色的拖地長裙,寬大的衣擺上繡著一朵又一朵蘭花。
華美的衣裳,襯的她彈指可破的肌膚更加湛白,顯得整個人亭亭玉立,秀色可餐。
在走過一片凹凸不平的青色石板后,少女眼前的景象豁然開闊,剛才后院那幽暗的景象已經不見,這長廊的盡頭竟然是一片望不到邊界的清淺水面。
引路的侍女雙手繞臂,恭恭敬敬的侯在了一邊。
少女穿著這花式繁盛的正裝,就這樣等著。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竹竿劃撥水面的聲音,一艘木筏上插著一柄粉色花傘,蕩開水面向這里行來。
站在上面的女子,身形凹凸有致,一身白衣上紋有一朵不知名的鮮花,面上戴著白色面紗,擋住了容顏。
當竹筏靠近岸邊,前后都蕩起了微微真氣,穩穩停在了少女面前。
少女走上竹筏,小心翼翼的開口打起招呼,“船娘好。”
她也不知道這戴著面紗的女子叫什么,只知道白帝城的水榭庭院中,有著這么一位十年如一日,不停撐桿劃筏的女人。
女子沖她微微點頭,就撐離了岸邊,竹筏緩緩駛向了院內中心處。
清澈見底的水下,高高低低錯落著無數鮮花山石,一年四季,各類鮮花都能在此處尋到影子。
但這不足為奇,少女小時候就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假花假山,只是不明白擺在這的意義何為。
那些五顏六色的花朵映照在水面上,形成了色澤艷麗多彩的倒影,讓整個景象美輪美奐。
過了一段水路,終于能看見一處院子的影子,那矗立在水上的院子下靠無數半拱支柱支撐,將偌大的院子撐在了水面之上,四平八穩。
竹筏停穩,少女上了竹板碼頭,忽聽那十年里從未開過口的船娘問道。
“你要去幽王墓?”
少女有些驚奇,但還是轉過頭,沖著她點頭問道:“是的,船娘有什么事要囑托嗎?”
“不,沒事。”
說完這句,她又自行劃著竹筏離開了。
少女收回目光,繼續前行。
踏過院子的正門,幾名在院中清掃的侍女紛紛躬身,半蹲行禮。
在這寬敞的院子中,一顆又一顆名貴的寶珠被串成珠簾,伴隨著薄如蟬翼的藕紗交匯成一道又一道簾幕。
在每一道簾幕后面,就會有一張無臉男子的畫布橫掛在此,每張畫布都被敷上一層薄膜,防止被濕氣侵襲。
自從少女第一次來這處院子中,這些奇怪的畫就林立在此,少說也有上百張之多。
她也不知姥姥為何掛如此多的畫像在院子中,興許是哪個特別值得思念的貴人。
少女停在屋子前,半跪著大聲道:“白谷蘭進見。”
“進來吧。”
這道聲音不喜不怒,但神威猶存。
少女整理了一下衣裙,獨自一人走進了屋子中。
這屋內的裝飾貴氣逼人,周圍的柱子上全部雕龍琢鳳,栩栩如生,金銀在此處都變成了庸俗之物,只能淪為邊角料。
而許多她叫不出來名字的寶珠寶玉環部四周,光是照亮用的夜明珠,都整整有十二顆之多。
在主位的盡頭,漂浮著一層若有若無的水霧,里面立著一位暮年的老嫗,她身上的衣服卻極為樸素,好像只是順手撿來穿在身上的粗布麻衣。
“乖孩子,來走近些讓老身瞧瞧。”
白谷蘭依言走近了些,在對方身前五步左右,俯身跪下,用不卑不亢的聲音說道:“姥姥許久不見,谷蘭給姥姥請安,祝姥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年邁的老嫗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左手,微微擺動,“這些假話就免了吧。”
說完她從那如同王座的寶座上起身,一步一步,顫顫巍巍的走到了少女面前,伸手一遍遍輕撫少女的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