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川的瞳孔逐漸放大,緩緩屏住了呼吸,心跳越來越快,砰砰地響在耳膜,要心肌梗塞了。
很快,他的手掌壓住了光滑細膩的絲綢睡衣,輕輕地按在了柳淼淼的胸口上,軟軟的,暖熱的,伴隨著劇烈的心跳聲,急促,有如震碎雨幕的鼓點。
柳淼淼臉紅到耳根,楚子川心臟驟停。
加上他自己的,楚子川聽見了磅礴的心跳聲,宛若春雨的池塘,一千只青蛙在鳴叫。
“嘭。”輕輕的撞擊聲。
柳淼淼站不穩了,身段柔軟無骨,斜斜地倒下來,一頭扎進楚子川的懷里,額頭頂在他的胸膛上,依舊拉著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我的心跳聲,感受到了嗎,子川。”
她閉上了眼,臉龐紅燙得像是發燒。
“它說——”
“我喜歡你。”
細若蚊聲。
楚子川聽不見心跳聲了,耳畔是春天的花開、杜鵑的求偶、孔雀斑斕的開屏、煙花在江岸咻地升上夜空,漫天燦爛的金色火花。
他的鼻子也嗅不到玫瑰發香了,他嗅到了荷爾蒙的味道,像薄荷與檸檬的混合,無時不刻不在刺激他的神經。
在他的眼里,只有這個嬌小的女孩。
楚子川明白了,此時他就應該大膽地張開雙臂,將這個女孩狠狠地抱進懷里,以一種霸道的方式將她摟緊,讓她喘不過氣,讓她也聽聽你的心跳聲。
不然,你怎么能摟住月光呢?
唯有熱烈,唯有洶涌,唯有熾熱,才能給這個女孩帶來安全感,才能證明你也愛她,才能證明你能抓住她。
哪怕是月光一樣輕柔,流水一樣易逝,你也能抓住。
楚子川滾了滾喉嚨,胸膛里被投進了一把火,高溫順著他的血液,從細胞膜擠進線粒體,斑斕的能流爆發而出,給予了他噴薄的欲望,猶如火山般噴發的欲望。
拒絕?
理由?
有什么拒絕的理由?
楚子川喘著粗氣,懷里的女孩一動不動的,只是將頭挨在他的胸膛上,閉著的眼皮微微跳動,紅著臉等待。
除了柳淼淼之外,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人在等他嗎?
他怎么能辜負這樣癡情的女孩?
楚子川低頭,咬牙,緩緩伸出了另一只手臂,要抱住懷里的女孩。
眾里尋他千百度,慕然回首,那人……
感受到楚子川在背后的動作,柳淼淼將她的腦袋埋得更深了,嘴角不自禁地浮起甜蜜的弧度。
“哇——哇——”
粗劣嘶啞,窗外的烏鴉叫了一聲,猩紅的眼珠子看著房間內的兩人。
奧丁?!!!
楚子川瞳孔一縮,背脊發涼,忽然驚醒,條件反射地推開了懷里的柳淼淼,轉身扶住桌面,一身冷汗。
再度抬頭看向窗外的時候,茫茫雨點打綠蔭,漆黑的樹冠中不見鳥影。
楚子川低低地喘著氣,抬起手捂住額頭。
剛剛那種被注視的感覺……
陰冷如蛇。
楚子川握緊了拳頭,骨節咯咯作響。
是祂沒錯,渡鴉·福金,奧丁的狂獵之眼。
跟銀隼一樣,奧丁可以通過他的渡鴉觀察這個世界,哪怕他本人無法離開奧丁之淵。
祂在監視我。
奧丁……從不信任我。
楚子川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心頭壓了一塊巨石。
老尼在給出他的尊號“命運之子”時,曾透露過預言的結果,說他最后會在大胸妹的環繞中死去。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個玩笑。
其實他不能善終,因為他的敵人是神,這個世界的終極。
楚子川眸中的光一點點地暗淡下去,握緊了拳頭,指甲入肉,心中忽然有種撕裂的痛苦,滴出腥濃的血。
難道要讓她守寡嗎?
楚子川抬頭望向柳淼淼,柳淼淼茫然地站在那,臉色蒼白,像被遺棄的小貓,獨自縮在廢棄的鋼管中,外面大雨磅礴,而它沒有什么吃的了。
柳淼淼呆呆地看向楚子川,眼淚無聲地漫出眼眶,她一步步地退后,抬起手,捂住嘴,努力地不哭出聲來。
楚子川木訥地站在原地,望進她那雙啜泣的眼睛,看到了偌大的無助,浩浩湯湯地彷徨著,赤腳徘徊在鋪滿玻璃渣子的路面上,一地紅。
他心都要碎了。
“叮,叮,叮。”有人敲響了門鈴。
誰他媽在這種時候敲門鈴啊?!
是柳淼淼的管家?!
還是玫瑰十字會的人找上門?!
亦或是柳淼淼的父母?
楚子川心煩意亂,不想再思考來者的身份,哪怕是原子彈要在他的腦袋上爆炸,他也不打算抬頭了。
他只想、只想再度看到那個女孩笑。
“對不……”楚子川上前。
“你別過來。”柳淼淼抬手制止了楚子川,聲音有些顫抖。
“我沒事。”
她很快就把眼淚擦干凈了,抬起頭,強顏歡笑,“我們還是好朋友,對吧?”
好朋友……
好朋友……
楚子川雙拳握緊,青筋暴起,忽然心如刀割。
“你的雞蛋都糊了,趕緊關火吧。”
柳淼淼無聲地退到了廚房外,衣裙隨風微晃,低著頭道:“我去看看是誰來了。”
楚子川望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挽留。
柳淼淼輕飄飄地走了,正如她輕飄飄地來,沒有聲響,踏雪一樣。
楚子川在安靜的廚房里呆立著,昂著頭,腦子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沒有想,什么雜念都沒有。
其實他是個情場上的雛兒,僅僅是在飯堂里跟女孩對坐,也會心跳加速,低著頭不敢看人家,只顧干飯。
牽手?
楚子川承認他濕了。
手心濕了。
觸摸心跳?
楚子川承認他動情了,從此夢瑩魂繞。
“子川……”
“子川……”
楚子川一愣,他聽見背后柳淼淼在叫他,那聲音很小,小得幾乎聽不見,他以為那是幻覺。
“子川,快逃啊!!!”
楚子川猛地回頭,看見廚房外柳淼淼歇斯底里地喊,淚流滿面。
為什么要逃?
目光往柳淼淼背后的陰影里看去,那里似乎立著一個枯槁的人影,他伸出手,劫持了柳淼淼。
而那個人,從柳淼淼的背后走出半步。
森白的骨面,黑皮手套,左長袖,左披肩,右短袖,身形枯槁。
楚子川瞳孔一縮,冰冷的水潑頭淋下,從心臟,涼到了指尖。
“又見面了,楚君。”
那個男人輕聲道,抬起頭,與楚子川對視。
熾熱的黃金瞳,旋轉的金色巖漿,跳動著死亡的燭影。
言靈·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