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川想,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大男孩,他們曾是球場上的對手,完結了比賽,卻沒有終結宿怨。
等到在奧丁之淵的公交車上再見,已是物是人非。楚子川沒想過,昔日的球場對手,會淪為死侍。
兩人針鋒相對,舊怨未了,又添新恨。
好在,最終還是和解了。
梁鈞的靈,因執念而變得強韌,死去的時候并沒有立刻潰散,反而被楚子川的極瞳收入囊中。
但那個大男孩確實已經死了,儲存在極瞳中的,只是一股純粹、而又特別的精神元素,如今被盡數灌入銀隼,賦予了這個煉金造物生命與靈智。
楚子川抬起左手,伸向銀隼,而這只小型的猛禽也十分通人性地低下頭,將腦袋伸到楚子川的手掌下,任由他撫摸。
在常態下,它的羽毛雖然泛著銀質的光澤,但摸起來卻較為柔順,可惜沒有生物的體溫,只有銅鐵般冰涼。
這只銀隼與其說是楚子川的處女作,不如說是老尼的杰作,楚子川只是在旁邊打下手,順便了解煉金鍛造的流程。
“橋面上只有一個純血龍類,死侍都藏在橋面下、橋墩之間?”楚子川低聲問。
銀隼點了點頭。
作為十階煉金宗師的杰作,銀隼可不僅僅是能飛那么簡單,在它的身上,鐫刻有一個完整的言靈矩陣——
血系結羅。
對于這個言靈,現代混血種給出的科學解釋是:該言靈釋放的時候,首先被喚醒的是釋放者自身的血統,以自身的血統試圖和周圍的龍類與混血種產生共鳴,從而定位對方。
而在煉金術上的原理,則是以特定頻率振蕩自己的“靈”,電波一樣向四面八方擴散出去,途中遇到強大的靈就會產生共鳴,收到反饋,從而實現定位。
這個原理,有點像雷達。
在煉金機械的強化下,銀隼能感知方圓一公里內的“強靈”,也就是混血種、或者龍。除非對方有什么掩飾的手段。
而狂獵們的“狂獵之眼”,凡是高檔的貨色,都會鐫刻這個言靈矩陣,用以強化他們的搜捕追獵的能力。
除此之外,銀隼還有第二個重要的能力——共享視野。
“銀,去吧,這次低空飛行,繞著那個雷獄,我想仔細看看高架橋上的那個煉金矩陣。”楚子川抬起手,像一個傾斜的起飛平臺,傘外的雨絲點滴地飄在手背上。
銀隼點點頭,雙翼猛地發力,震動,破開雨幕,化作一道銳利的銀光,朝百米外的青銅柱陣飛去。
而在楚子川的視野里,除了自己的視角,還出現了銀隼的視角,就好像兩個屏幕,他可以自由切換。
隨著銀隼的低空繞行,楚子川清晰地看見了青銅柱上的銹跡與紋路,除此之外,還有以銀棺為中心,遍布瀝青橋面,蛛網一樣散開的煉金脈絡。
之所以要研究這個煉金矩陣,理由很簡單。說不定某一天,他要反攻奧丁之淵,所以他必須研究這個矩陣,以便解救老爹。
但就這么干看著,他無法記住所有的細節。
于是,楚子川開啟了銀隼內置的“錄影模式”,在那雙銳利的鷹眼之下,所見所聞都會被忠實地記錄下來。
那個黑影坐在圣白銀棺上,看著這一幕,開口道:
“我知道你在獵人市場上,接了‘S級黑術士’的懸賞任務,但我猜你不了解他。在他手上,除了有阿瓦隆的時之沙,還有亞爾夫海姆的靈魂之種。”
黑影的語氣有些嘲諷,“就你這小身板,對上那家伙,小心別掉了腦袋!”
楚子川靠在欄桿上,微微側過頭,望向那個人影,緩緩抬起右手,眼神冷淡,豎起一根倔強的中指。
用屁股想都知道,這個純血龍種就是奧丁留下來看守銀棺的,楚子川沒必要對他說好話。
黑影嘲弄地笑了笑,沒說什么。
楚子川回過頭,放下右手,翻過手腕,拉開衣袖,露出了一個類似護腕的東西,上面有鐘表般精巧的煉金機械,透著烏黑的金屬光澤。
這是袖箭,是老尼翻箱底找出來的小玩意,說是給某個刺客協會打造的,用中間的三根手指操作,但做好了才發現,那個刺客會的人沒有中指。
這款煉金袖箭,配備了三種箭矢,附著火元素的爆炸箭矢,入體后能釋放強電流麻痹敵人的痹雷箭矢,以及風元素加持的破甲箭。
據老尼所說,這種破甲箭能夠輕松射穿顱骨。
操作也很簡單,由彈性極佳的蠶絲連接三根手指,中指牽動發射,食指和無名指切換箭支,具有自動填充上膛的功能,能儲存六根暗箭。
楚子川的左右手,都配備了這種暗器,一共十二發暗箭,每種四根。
而在銀隼的腹部,也掛載了類似的元素炸彈,必要的時候,銀隼可以介入戰斗。
但這還沒完,背靠十階煉金術士,楚子川就相當于坐擁了一個神話般的軍火庫。
楚子川伸手摸向他的腰間,那里掛著一個青銅的令牌,不過巴掌大小,卻鐫刻了一個高位的言靈——
序列號74:風王之瞳。
這個言靈能夠控制大量空氣,并使其圍繞在身邊形成小型旋風,操控好了能螺旋升天。
老尼曾去過中國拜訪道家傳人,在那里,他認識了茅山道士的王真人,一名隱藏的S級混血種,同時還是極其優秀的煉金術士。
中西方的煉金裝備形態有別,道家的煉金裝備更是特異,被稱為道家法器,令牌就是其中之一。
龍文并不是簡單地鐫刻在體表,而是運用了一種極其復雜的鑄造工藝,疊合鏤空鐫刻。
鑄造的時候,每一層都有不同的模具,鐵水像千層餅一樣疊合,每一層都有蜂巢般的大量鏤空,每個空洞之間又有發絲般細微的通道,所有空隙的內表面,都鐫刻了龍文。
偉大的煉金術士們,就是用這種方式,將綿延一公里的龍文,圈圈繞繞地壓縮在巴掌大小的鐵餅上。
在人類歷史的任何時刻,這都是魔鬼般的工藝,是九階煉金術大師的嘔心瀝血之作。
這種青銅令牌具有極高的耐久度,但是每次釋放都要消耗使用者大量的精神力。
得到這個“風之令”后,楚子川感慨,老尼如果能活著行走在現代社會的陽光下,他一定會成為最有錢的人。
“銀!”楚子川高舉右臂。
銀色的流光在漆黑的夜空下折返,在穹頂下滑翔、盤旋,落于楚子川的肩頭。
銀隼震翼,揚開細碎的雨點。
“是時候,該出發了。”
楚子川從欄桿上起身,彎腰,撿起地上的“迪迦”頭套。由于頭套也在黑傘的籠罩范圍內,所以沒有被雨淋到,只是被濺濕了。
楚子川將頭套轉到正面,望著“迪迦奧特曼”的臉,平靜地注視它暗淡下去的雙眼。
小時侯他蹲守在電視機前,滿心歡喜地等待迪迦·奧特曼的放映,小腦袋里其實也沒什么復雜的想法,只是單純地覺得好看,甚至沒有化作光、成為迪迦的欲望。
因為他覺得成為“迪迦”,太累了。
楚子川拍了拍頭套上面的水跡,又將它套在了腦袋上。
隨后,楚子川伸手摸向欄桿的一旁,那里斜擺著兩柄一模一樣的刀,被蘊養在同樣的漆黑鮫皮鞘中。
村雨·真打。
村雨·影打。
兩個刀鞘被人用粗麻繩胡亂地捆在一起,就像一捆要拿去菜市場賣的芹菜,提起來很方便。
其實這是老尼替楚子川準備好的,他在教堂里一下子沒找到合適的裝配器,就胡亂地捆在一起,等楚子川提走。
現在看來,確實挺方便 楚子川一手撐傘,一手提刀,走在高架橋上,沿著來路返回,傘膜被大雨敲出連綿的悶響,一人一鷹,背影寂寥,在夜雨中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