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些死侍居然都不回頭看邁巴赫一眼,仍然奮不顧身地撲向半人高的祭壇,拋散的鬼火點燃了它們的亞麻白袍,烈火焚身而不自知。
它們枯槁慘白的手摁著另一位的頭,皸裂的腳掌踩在其他人的腰胯上,脊骨碎裂的聲音讓它們更加興奮,拉扯其他的白袍更為用力,伸手躍向高臺的身影拉成蛇形……
真是地獄般的奪食惡景。
而楚天驕左手金陽,右手村雨,逆著洋流奮力推進,精鐵一樣的手腕旋轉著黑色的刀柄,滑步、回旋,熾烈的刀光劈裂一道又一道白影,黑血在村雨明鏡般的刀身上淌過,硫磺般刺鼻而腥臭。
雪似乎更大了,刀光在模糊的風雪中閃滅,那個男人在漩渦的中央嘶吼,熾亮的金色星軌在昏黑中恣意狂舞。
“老爹!!”
氙氣大燈照亮了影群,楚天驕回頭的一瞬間,瞳孔像貓一樣收攏,看到一只巨大的、明晃晃的獨眼。
下一秒他又看清了,那是邁巴赫的車大燈,已經碎了一只,而在駕駛位上的楚子川則急得滿頭大汗,朝楚天驕大吼,“快用言靈!”
隨著邁巴赫不斷往內的推進,人潮密度越來越大,兩人現在相距十米左右,中間卻擠滿了死侍,如隔天塹。
邁巴赫的動能已經消散殆盡,寸步難行,但楚子川咬緊牙根,再度換擋,倒車,沖撞,倒車,沖撞,如此反復,想要強行塞進人墻里。
楚天驕又壓刀劈碎了一頭天降的霧狼,濕漉漉的劉海壓在前額,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瞳孔內卻逐漸崩濺出金色的火光。
可他沒有選擇釋放言靈,回身一刀逼退白影后,他微微屈膝,全身肌肉流線般繃緊,牢牢地盯著邁巴赫,眼神犀利,中腹的核心力量區像是有火在燒。
如果說‘籃球之神’邁克爾·喬丹在助跑后,雙腳起跳能飛躍1.09米的高度,那么S級混血種楚天驕,則能在原地起跳的情況下輕松飛躍一米五的欄桿。
而當他收攏小腹,提起膝蓋,則能從一米八的死侍頭頂掠過!
石板上的雪花騰旋!
像展翅的大鵬從蘆葦叢里飛出,那個男人從晃晃白影中驟然騰起,雙眸碎金,村雨泛著光,刀身上的血在飄絲。
那個躍向高空的黑影,在楚子川的眼中放大,他不由得怔了。
這要是敵人……那得多恐怖?
降落的過程中,楚天驕的膝蓋頂到了什么東西。
咔——
頭骨碎裂的聲音,一名死侍仰天倒下,白色的兜帽披落,露出了樹皮一樣枯皺的臉,雙眼無神。
楚天驕這一跳則足足飛躍了四米,他單膝落地,一刀插入石縫中,低著頭喘氣,有些模糊的視線里,邁巴赫產生了殘影。
看見楚天驕顯露疲態,楚子川心急如焚。
車身狂震,燒胎的焦味飄起,邁巴赫頂著一眾死侍的腰,喘著粗氣紅了眼,發了瘋地想挺進去!
楚天驕狂吸一口氣,再度挺起了身子,握住村雨的刀柄,上拉的刀身與石板摩擦濺出火花。
村雨回旋撕裂麻布,他又一次逼退死侍,然后……再度起跳!
“子川!!”
那個男人縱身飛躍,眼中烈金潮起,全身都盡力拉到極限,左臂向前推伸,手中金色的烈陽推送到三指的指尖。
他底下無數枯臂像黑森林一樣向上生長,背后的風雪中爪牙寒芒突顯,隱約可見的狼腿比起藏獒還要肌肉虬結,暴起的青筋像細小的躁蛇。
而在楚子川透黑的眸底,那個男人像一根繃到極致的羽翎箭,力挽三石長弓,拔地而起,遙射天宇,指間熾陽吐出飄揚的金色繭絲。
羽箭破空,拋入吾眸。
“他已經接近極限了,他要將這東西遞出去!”楚子川驟然明悟。
咔的一聲。
他解開了安全帶,單手撐著儀表臺,奮不顧身地撲出,將半個身子都撲出空洞的前窗,右手迎著空中的烈陽伸出,燦爛金光透過指縫落在他的臉上。
他臉上的表情混雜了少年的稚嫩、與戰士的英勇,就像那希臘神話中以蠟羽飛向太陽的伊卡洛斯,奮力撲出的時候,已經有了死的覺悟!
“啊啊啊!!!”
他嘶吼著,奮力撲出,越過破碎的前窗,左臂被玻璃劃出血痕而不知覺。
天上地下,遙遙相指的兩人。
底下死侍手影如鬼林,隨著熾陽而斜移,而在林的頂端,那枚小小的金色烈陽逐漸靠近了楚子川的手指。
飛躍的時候,時間和空間似乎都被無限拉長。
聽過雪融化的聲音嗎?
一片雪花在楚子川的指尖緩緩旋落,前方那枚熾陽生出萬千繭絲,迎著他伸出的手指飄飛生長,就像太陽表面噴薄的烈金色日珥,在空中舒展,纖細卻有力。
那片雪花與輕揚的烈金雷絲相觸,頃刻消融。
楚子川眸底的那枚金色烈陽逐漸放大,灼熱的高溫透過空氣,遞于指尖。
千絲萬縷的金色繭絲纏上他的指尖,像活著的的肌肉纖維,輕柔地繞著食指向上攀爬,交織、相錯,一路生長。
清脆的一聲響,指觸。
他碰到了金陽躁動的內核,指尖微燙,觸電般的感覺,靈魂悸動。
楚子川忽地想起了一幅畫,一副偉大的畫,米開朗基羅創作于西斯廷禮拜堂的天頂畫——創造亞當。
耶和華大神飛翔在右天云端,左手抱著天使們,右手伸向亞當,食指輕揚。而亞當全身裸體,躺在左邊的陸地上,也揚起手臂伸向大神,手指遙遙相對。
神與人的手指,彼此相觸的一瞬間,生命之火在兩人指間觸電般傳遞。
“這是……奧丁之眼!!!”
金色的閃電從那枚烈陽噴涌而出,沿著楚子川的手臂奔流,狂蛇般纏繞蜿蜒,在肌膚表面疾走激越,無數染金的汗毛觸電般挺起,又被勁流排山倒海地壓彎。
那躁動的金色雷蛇從肩頭躍向他的右眼,前端千萬條分叉的纖絲像無數金色的觸手,掙扎著撲向那濕潤的晶狀體。
楚子川微微仰頭,寒風掀開了他的劉海,龐大的精神狂流被他的右眼仰天飲盡,眼底涌起碎金的星點,繁古的森羅萬象浮現在視網膜中。
在這一瞬間,山巔那海潮一樣的死侍全都發出了絕望的嚎叫,像是有人奪走了它們垂涎已久的寶貝。
一行粘稠的血淚忽地從眼角滑落,楚子川下意識閉起了右眼,但那刺目的金光仍通過眼皮透出,眼眶里似乎嵌了一枚金色的灼灼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