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鈺為什么要來臨淄,他來這里可是冒險過來的。
可從董昭那里聽說,鄭玄居然在這里授課,那說什么都要過來一下,
按說這個時期,鄭玄也的確是在青州這邊,不過主要是在北海。
不過齊國隔壁就是北海國,他過來這邊講課,也可以接受。
“鄭師可在?”張鈺來到鄭玄下榻的府邸,這是臨淄豪族的府邸,府中主人,大概有子嗣在鄭玄門下學習。也有可能是出于別的考慮,讓鄭玄住在府上。
門房見到黃巾賊上門不敢怠慢,連忙回去通報。
聽說是來找鄭玄的,家主有些糾結。
如果就這樣把鄭玄推出去,那么自己在士人的圈子里面,可就要聲名狼藉。
可如果不把鄭玄推出去,那么可能全家都要沒命……
“既然小友來找,老朽且出去會會!”鄭玄到底是人來成精,見狀起身朝著門外走去。好幾個弟子攔著,勸說鄭玄不要冒險。后者搖了搖頭,示意大家讓開,然后走到門前。
“老朽便是鄭玄,不知道哪位渠帥來找?”鄭玄看向眾人,當然第一眼就看到張鈺那張鬼面具。僅僅是瞄了一眼,就有種勾魂奪魄的感覺,那面具不凡。
“鄭師,我乃黃巾少帥,泰山黃巾由我統領!”張鈺上前。
“老朽可不想和一個不敢露出真面目的人談話。”鄭玄搖了搖頭,主要是這面具給他的感覺很不好。在這個面具面前,會有種意識恍惚的感覺。
實際上這也是面具的主要作用,它是輔助祝由科的一種道具。
看著它的人,注意力會集中在這上面,思想出現漏洞,張鈺就容易鉆入這些漏洞。
鄭玄那么說,張鈺笑了笑,一轉身,換了一個輕薄的面具。
依然是鬼面,不過卻很簡譜,沒有那種震懾人心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它是半邊面,鼻子以下是露出來的。
“這樣是否有誠意?”張鈺反問,“很遺憾,本帥目前還沒辦法露出真面目。若鄭師愿意隨我回去一趟的話,那么鄭師要看,我也不會介意。”
“恩師……”周圍幾個弟子紛紛上前,打算維護自己的老師。
“不急,不急。”鄭玄伸出手攔住他們,然后搖了搖頭。隨即轉過頭,說道,“老朽年事已高,經不起舟車勞頓,多謝少帥美意。”
“沒事,本帥精通岐黃之道。若鄭師愿意配合,那么別說安然回去,長命百歲不成問題。”張鈺笑吟吟的說道。
再說鄭玄今年才六十二歲,只要調養好身體,多的不說,二十年的壽命不成問題。
歷史上他是在七十三歲去世,本來就在七三八四死線,袁譚還要他帶病隨軍,終于半路病死。
若自己為他好好調養,減少他顛沛流離,再配合健康的飲食,一百歲不成問題。
這樣一算,鄭玄至少能為他服務三十年,怎么算都是賺的!
頓了頓,正式提出請求:“本帥仰慕鄭師才學,麾下教民日漸增加,不少孩童卻沒有受過教育。鄭師滿腹經綸的,當知‘有教無類’的說法。只希望鄭師隨我走一趟,為教眾子弟講課,二十年,不,十年,便讓鄭師離開,如何?”
“老朽雖是在野之身,卻也是大漢子民。為逆賊培養人才,去對付朝廷,這個實在做不到。”鄭玄也是有脾氣的,朝廷征辟他說不去就能不去,說掛印就掛印,一點面子不給。
可不滿現在的朝廷,也主要是不滿宦官當權的現狀,不打算去同流合污。
老爺子心中,可是有一顆熊熊的愛國心的。
基本上讀書人,大概都有家國天下的概念,最多是民族的概念沒有那么強烈。
西漢的時候,甚至還到處給少數民族找華夏祖宗……
可普通百姓就不行,他們就沒有民族和國家的概念,首先沒文化,然后吃飽穿暖都成問題的情況下,根本不會考慮自己是什么民族,什么國家的人。
說什么‘趙人’,‘燕人’這些,與其說是國家,不如說是地區還恰當一些。
否則就張飛那動不動‘我乃燕人張翼德也’,都足夠砍頭好幾次了。
好吧,演義里面的內容,的確不應該和正史混為一談。
“老爺子這話可不對,按照你的說法,你給太平教的孩子教書,他們長大后就會成為反賊?”隨行管亥等人有些不滿,正要發作,卻不想張鈺攔住了他們,反問了句。
不等鄭玄說些什么,繼續說道:“按照這個說法,鄭師的弟子都出仕為官,至少也都被征辟過……那么鄭師是為了讓弟子當官,才去教育他們的嗎?”
“學而優則仕,少帥這只是偷換概念。”旁邊有弟子立刻反駁。
不過就算鄭玄不那么認為,實際拜入他門下的弟子,估計不少都是沖著出仕為官的。
也有少數是真的為了做學問,豐富自己的學識,不過到底是少數。
“不不,鄭師說,培養太平教的弟子,就是培養反賊。這是斷定這些孩子長大后,會成為反賊。那我想問問鄭師,這到底是他們天生就是反賊,還是因為您沒有教育好?您沒有教育好,卻耍賴說‘你們都是小反賊,長大自然要成反賊’來推脫,可不是師者應該說出的話來。”張鈺笑道。
頓了頓,繼續說道:“就我認為,與其培養出十個百個人才,最終朝廷沒有能啟用,甚至沒有給他們足夠的成長空間。不如讓那些反賊中的孩子,知道什么是禮義廉恥,讓他們以后不要從賊,這樣對朝廷,對這個國家,貢獻更大一些?”
“你這是強詞奪理!”幾個學生真的不能忍。
“少帥看來是執意要把老朽帶走,那又何須詢問老朽的意見?”鄭玄反問。能說出這番話來的人,怎么可能會放過自己。既然如此,何須廢話。
“以鄭師的骨氣,怕是若強行帶走,最后帶回去的,只能是鄭師的尸體。”張鈺苦笑,“我只希望鄭師能助我十年,若不成,只能讓鄭師的弟子,助我一輩子。說真的,后面這句話,其實我本來并不想說。”
“恩師,我等不怕!”幾個弟子紛紛表態。不過他們不怕,其他人不知道如何。在這個府上的,只有鄭玄最親近的六個弟子,實際上周邊一圈,還有上百人來聽他授課的。
“…………”鄭玄卻是沉默,顯然在權衡。想觀察,有面具阻擋,他什么都看不出來。
“不過是十年……”鄭玄最后發話,“老朽也好奇,能否教導反賊改邪歸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