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只是適逢其會？”曹操覺得不太可能，畢竟黃巾作亂，成燎原之勢，陛下慌了，才給皇甫嵩開條件的機會。
“那孟德告訴我，唐周后來怎么樣了？”張鈺反問，“對，你說過，他被赦免了。之后也不知所蹤，畢竟誰也不會關心他的去向。可我若說，他并非父親的弟子呢？”
唐周能告發張角，很大程度就是他弟子的身份，這是可信度的保證。
頓了頓，補充道：“那唐周也不是官宦出身，也不是世家子弟，甚至不是讀書人。若父親造反，他可以參加可以不參加，若是父親造反成功，他這個弟子肯定大富大貴……孟德，什么人能在可進可退的情況下，向朝廷告發自己的老師？”
天地君親師，新朝的時候，就允許子為父隱。
到東漢，這個習慣倒是被延續下來。說到底唐周也不是士人，也沒有出仕，對朝廷沒有忠義的顧慮。反而弟子告發老師，這孝義肯定就沒了。
再說這唐周，告發張角對他有什么好處？證明張角要造反，他身為弟子難道就不會被牽連進去？
也就最后被赦免，運氣不好還是有可能把自己搭進去！
真相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唐周根本就不是張角的弟子！
若不是弟子，那么他到底是誰，誰讓他假冒張角弟子告發自己的老師的？
曹操現在已經開始覺得，黃巾之亂一開始就是個騙局。
“不對，封谞和徐奉……”曹操當即反駁，“尤其還有太平教的馬元義！”
“封谞和徐奉是什么角色，有十常侍大嗎？”張鈺反駁，十常侍有十二個人姑且不說，這還是把曹節和王甫剔除的情況。然而這十二人里面，就沒有封谞和徐奉這兩個人的名字。
“倒是不大……”曹操想了想，“官職差不多而已！”
“被告發的時候，可是在殿上，可有求饒或反駁？當初是誰負責抓拿他們，上司何人？再然后，馬元義帶了多少人到洛陽，他的證詞誰送上去的，漢帝是否有親自問過他？”張鈺當即一連串發問。
封谞和徐奉雖然是中常侍，還沒有夠資格上殿隨侍，有資格的只有張然個趙忠。
“抓捕馬元義，還有逮捕封谞徐奉兩人的……執金吾袁逢！”曹操立刻想到這個名字。
整個京城的治安，可以說都是執金吾來掌控。有亂賊出現，當然也是執金吾的人過去抓拿。
而就如同張鈺詢問的一樣，當時不管是馬元義還是封谞徐奉，都沒有能見到漢帝。
所謂‘證詞’，基本都是執金吾那邊遞上去的。
話說回來，馬元義到底帶了多少人去洛陽組織造反？
“可聽聞，馬元義和洛陽外數萬流民，有接觸？”曹操試著問了句，其實到這里，他好像已經掌握了真相。
“可馬元義說不定就是去洛陽，救治和安頓那些百姓的呢？”張鈺攤開雙手，“再說這流民為什么過去洛陽，流民先來還是這馬元義先來，孟德會不清楚？”
馬元義就去招撫流民的，不管是不是，反正張鈺一口咬定是這樣。
就如同執金吾一口咬定，馬元義就是帶著這數萬流民造反的一樣。
“袁氏為何要那么做？”曹操想明白了，一切都是袁家在幕后操控的結果，“只是為了解除黨錮的話，何以要搞得天下大亂？”
“天下大亂不了，怕是他們已經收到了消息……張角命不久矣。”張鈺搖了搖頭，“這才是他們膽敢定下這個計謀的倚仗！”
頓了頓，繼續說道：“孟德，我問你，一個已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家里有兄弟兒女的人，他會造反嗎？造反成功和他沒什么關系，失敗，那我們都要死！”
當初朝廷拿下張氏三兄弟不說，可是對外宣布，已經夷其三族。
也就這個時代沒九族，否則非要誅連九族不可。
“袁氏已經打探到老教主命不久矣，然后才大膽設局？”曹操大腦有些亂，信息量有些大，但仔細分析卻覺得很合理。
張角二月起事，五月亡故，朝廷四月起兵，不到一個月張角已經去世，太平教群龍無首各自為戰，也就被各個擊破。
“這不是個動亂，是個狂歡啊！”張鈺感慨，“多少世家豪門，打著抓拿太平教徒的名頭，侵占普通百姓，甚至是小豪強的土地。多少人借助剿滅黃巾之亂的功勛，順利出仕為官。又比如孟德這樣的官員，憑著剿滅黃巾賊，平步青云。苦的只是百姓，背鍋的只是張角……哦，袁氏這一手，還順便賣了人情給黨員，在士族之中聲望達到巔峰！”
不懂的不需要懂，懂的都知道是袁逢幫忙。
再加上各大家族都得到好處，自然不會不識抬舉，大嘴巴亂說。
要說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黃巾之亂后聲望可以說到達巔峰。
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你以為這就完了？各地奉旨以自保剿匪為名，組建義勇。地方豪強，隨便一家就有兩三千家奴兵，陳國劉寵就能聚眾十萬，袁氏聚眾了多少萬人？孟德，當初誰提議，讓各地良家子，組建軍隊抵御黃巾軍的？”
那當然是何進，也因為那件事情他成為大將軍，算是到達外戚的巔峰。
不過明眼人都知道，他那些建議，其實是其賓客袁紹所獻。
對，又是汝南袁氏，還是袁逢的庶子。
袁紹比袁術更有才華，袁逢不忍心他被埋沒，于是過繼給袁成，作為嫡長子。
也就是說，從繼承權的角度來說，袁紹也有資格成為袁氏家主。就如同袁逢死后，袁隗當了袁閥家主一樣。袁術若不努力，他這個嫡子身份一點意義都沒有。
更別說，在他上面，其實還有一個真正的嫡長子袁基。按照歷史他被董卓處死，某種程度也算給袁術幫了忙，幫助他成為袁逢系第一順序繼承人。
回到正題，如今這袁氏不僅有了名聲，還有足夠的士卒，他們要做什么，還不明顯？
“他們要造反？”曹操一驚，算下來的話，這個謀劃怕是都近十年，為何無人發現？
“不不，他們當然不是造反。但是他們可以行霍光之事，清君側啊！”張鈺回道，“尤其如今閹黨的名頭，被他們無限的抹黑，以后若以‘誅殺宦官清君側’為名，當占據大義的名頭！我甚至懷疑，陛下還有幾年可活……三十歲的漢帝，可沒辦法拿來令諸侯啊！”
別人不知道，張鈺這個穿越者卻是知道，袁氏正式動手，便是劉宏死后不久。
之所以還在等，主要是等董卓從涼州回來。
后者打贏西涼叛亂，被封為并州牧，可沒去上任，只是在河東盤踞。
等的，就是當初的舉主袁隗，給他下令進京啊！
最可笑的是，袁氏千算萬算，算不到董卓會變卦，自己挾天子以令諸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