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見秀聞警后,并未立刻發兵往救杜克伍,他一面要杜克伍拼命堅守,一面命人傳令給南面臨近杜克伍的那一股賊兵前去救援,而自己則是繼續按兵不動,以觀形勢變化。
這倒是大出陳永福的預料之外,他未曾想到田見秀竟會如此沉得住氣,但計劃已然開始就不能停,他看了一眼身邊的虎子臣,道:“虎將軍,看來只能請虎營出手,把這火燒旺一些,才好調動田見秀這廝出兵來援了。”
虎子臣猛地站起身,朗聲道:“咱就等著這一天嘞,一直叫這幫賊人追著跑,今日總該教他們知道我虎家軍的利害。”
陳永福見他似乎有些上頭,忙出言提醒:“虎將軍,你部只是給黨守素部施壓,以調動田見秀來援,可不敢真的狠打猛沖,盡量多留些兵馬,后面還有大戰哩。”
虎子臣點了點頭:“陳帥放心,子臣曉得!”
看著虎子臣策馬奔向虎營駐地,陳永福又對身邊的曹時熙沉聲說道:“曹指揮,待會兒本將率兵迎戰田賊的馬隊,你部人馬可要及時奪取田賊大營。”
曹時熙一臉凝重地抱拳,道:“陳帥放心,時熙決不辱命!”
陳永福看了他一眼,心中暗嘆,此人的隊伍并不是很能打,卻偏偏好命得了偷襲田見秀大營的差事,比那個張德昌可就強得多了。
他雖然在心中略覺有些不敢完全放心,但也無他法,只能轉頭對著親將吩咐“立刻整隊待命,隨時準備出戰。”
位于北梁墳的大同軍駐營地,此刻已然是一座空營,大同總兵王樸早已率領全軍向南而去,進兵至五里外的龍王廟駐扎待命。
而一直駐扎在劉莊的張國棟青龍營,也同樣趁著夜色的掩護,主力部隊悄然離營東進,劉莊駐地只剩下營副杜淳剛領韓榮奎的前部,以及一些輜車和輜兵負責留守,以迷惑外圍那幾千賊人。
自打闖王決定不再發起強攻,而改為長期圍困的戰略后,劉莊和大關頭這兩處官軍大營外的賊兵也盡數撤走,只是在約十多里外留了幾千賊兵,以為監視。
張國棟帶走的隊伍是“人銜枚馬摘鈴”,他們輕裝簡行,每人只帶了三天口糧,一點多余的輜重都未曾攜帶,全部留在了營地內。
為了不影響行軍的速度與隱蔽性,就連軍中利器“火炮”都沒有攜帶多少,只有一些便于抗抬的虎蹲炮、臼炮。
他們的目的地是東行十二里外的賈家崗。
此處位于相公廟西南七里之外,張國棟接到的軍命便是突襲拿下賈家崗,并繼續向東攻擊以切斷朱仙鎮與相公廟之間的聯系。
不止是耿堂莊的北營和北梁墳的左營、劉莊的青龍營有了動作,辛倉的右營也在同時出動,就連新城集永寧伯行轅內也毫不例外,甚至駐扎在通許的姜名武部、太康的李際遇部、寶豐的張廣達部也在同一時間出兵了。
豫中平原上的這一場大戰——注定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八月初一日,凌晨時分,太陽才從東方的地平線上露出頭來,散發出的微弱光芒尚未灑滿整片大地,人們也大多沉浸在睡夢之中。
一支人馬已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新城集同辛倉之間,悄然截斷了永寧伯行轅大營與李輔明右營之間的交通要道。
白鳴鶴在前次圍攻大關頭的騰蛇營時,曾經吃過勇毅軍的虧,心中一直渴望有機會能報這個仇口,以消心頭之恨。
此刻,他策馬立在晨曦的微光里,望著周圍黑壓壓的盡是己方兵馬,心情大好,腦海中盡是待會如何屠戮官軍一雪前恥的念頭……
小邱莊,這個位于北梁墳和新城集之間的小村莊,也悄然進駐了數千賊兵——他們是賊將任繼榮的部下。
闖王李自成打從定策強攻新城集時開始,便分調各路賊軍向著新城官軍大營周邊集結,一面為著壯大自家聲勢,一面也為了切斷新城與周邊官軍的聯系。
而之所以勇毅軍探查結果是闖軍調動頻繁,不可偵測其主力明確動向,蓋因李闖施行了雙向調兵之策。
所謂“雙向調兵”,即在主力調動的同時,李闖還會安排一支弱旅與其對向調動,好使得勇毅軍的探馬無法探查其調動的目的,不得知曉其主力究竟是向哪一方調動。
當然,這樣的“雙向調兵之策”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到,比如勇毅軍雖然強大到連闖王李自成都頗為忌憚,卻也不敢如此施為。
第一,需要擁有比敵人眾多的部隊和兵馬,才能如此頻繁雙向調動;其二,則是需要對整個戰場環境的大范圍控制,只有這樣才敢于頻繁調兵而不怕敵人攔截。
恰恰李闖擁有兵力上的絕對優勢,且幾乎控制了開封南整個戰場環境,他的賊軍從外部對新城周邊官軍成包圍之勢,大軍調動自然是極其便利。
從七月二十七日時起,闖軍便已開始大規模的調動,一隊隊闖軍嚴陣以待的行進,分別開赴自己新的駐營地,這里面有一部分其實是為了迷惑勇毅軍的假調動。
而在七月二十八日午時開始,闖軍的哨馬突然大幅增加,他們甚至時常是百騎、數百騎的出動,憑借著自己騎兵馬隊上的數量優勢,企圖遮蔽戰場。
就比如白鳴鶴、任繼榮這兩支隊伍,就是昨晚才從新的駐地開拔,直插要害之地,以截斷新城與外界的聯系。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其他各路賊軍在自家頭領的統帶下,趁著夜色的掩護,悄然奔赴提前設定好的各處廝殺戰場!
一場煉獄般的戰斗,一個宛如修羅場般的世界,一個好比地獄般的殺戮場即將展現……
就在朱仙鎮與新城集之間的這場大戰一觸即發之時,卻有人在為這一場尚不可預知勝負的大戰,進行著十分危險的押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