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棟的青龍營劉莊西面防線之所以會被闖軍突破,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意外。
他的精力全部投入在了東線這邊的戰事上,而西南兩面的防守已完全交給韓榮奎、錢睦石兩位千總官負責,再加營鎮撫官房知海居中調度。
青龍營的前部千總韓榮奎,原本是宣鎮游擊匡永忠的游兵營千總,在去年入遼援錦之戰中,宣鎮前總兵楊國柱戰亡,匡永忠便帶著游兵營兩千余將士投到了張誠麾下,直到被編入勇毅軍中。
而今,匡永忠已然是勇毅軍青龍營副將,而韓榮奎自然就是一部的千總,還有另一個千總孔守常,也是原游兵營中的千總官留任。
所以,青龍營前部也就自然而然地由原游兵營老底子組建而成,其戰力雖然還不能與原北路各營相比,但好歹也是經過遼東血戰錘煉過,且其裝備也與其他各營無異,并未有所區別對待。
這也正是勇毅軍之所以強盛的一個重要原因,不管此前種種,但只要被納入到勇毅軍的體系內,都會一視同仁,一體對待,并無任何明顯的區別。
并不似其他明軍統帥那般,對部下分為嫡系、旁系、炮灰等區別,更有家丁、正兵、協兵、輔兵、雜兵、役夫等等細分,甚至某些大將麾下還有仆從軍一說,為其賣力換取一些糧草,但卻并不完全歸其指揮,而是選擇性地“聽調不聽宣”!
凡此種種,皆為大明軍隊紀律不嚴,戰力不強的根源之一,國家既無力供養大量合格兵將,又沒有一支強大到可以壓倒一切的中央軍,必然會出現這樣一種混亂的局面。
而勇毅軍則與之不同,其核心是勇毅軍六大營,他們可以比作一支強大的中央戰力,而宣鎮內其他各副、參、游各將麾下營兵,在勇毅軍強大戰力的威懾之下,不然會服從永寧伯張誠的指揮調度。
再有如大同王樸、山西李輔明兩鎮官軍,則有些類似于勇毅軍的仆從軍,他們頂著別的軍鎮名頭,實際上卻完全受勇毅軍的領導和指揮,為勇毅軍的軍事目標效力。
現在時間還有點短,即使宣府鎮內也只是暫時壓制住而已,并未完成徹底的整合,只不過靠著大軍出征前,對于通奴者的血腥鎮壓,將各副將、參將、游擊等官將短暫懾服罷了。
永寧伯張誠對于他們的控制力,甚至還不如對大同鎮標營、山西鎮標營的控制力度,畢竟王樸、李輔明的標營,都已經被勇毅軍滲透成篩子一般,其中下層軍官幾乎清一水都是勇毅軍培養提拔之。
一支部隊中的主將雖然很重要,但其營伍中的那些中下級軍官,才是最為緊要的存在,畢竟他們與普通戰士直接相連,關系也最為緊密,即使是一營主將的軍令也需要他們來傳達,所以掌握了他們這些中下級軍官,就等同于掌控了整個軍營。
不過,韓榮奎的前部雖然在兵力、裝備銃炮的配置上,同其他四部都是一個標準,但其營中戰士還是以原游兵營為主,只是對換了一些中下級軍官,因此其戰力比起黃大光的中部、陳實的左部,還是差了一些,就是比原永寧營底子的錢睦石后部,他們也稍顯不如。
就拿今日的戰事來說,原本防守的壓力并不算大,才兩千多賊兵,加上三四千的廝養,對于裝備精良且火器配備達到百分之五十的勇毅軍而言,根本就不算個事兒。
可韓榮奎的前部在戰前,先是被抽調走了所有的部中輕便火炮,接著又被命令不準真打,要“示敵以弱”,吸引賊兵攻打之后,漸次退回到最后一道防線,直至退回到營地內,依托營墻防守。
張國棟的目的其實很簡單――既“示敵以弱”,又收縮防線,縮小戰場范圍,防止被賊兵趁隙突入。
這個布置雖然有一點冒險,畢竟賊兵人多勢眾,其兵力單從人數上來看,幾乎已經是九倍,按照兵法“十而圍之”都不算過分了。
而對于張國棟來講,其優勢也只有三個……
其一即為預設戰場防御縱深大,且又是花籬、壕溝、矮墻整套防御體系完備;
其二便是火器配備比例高,能夠有效據敵于外;
其三則是戰士們訓練有素,軍心強,士氣盛,戰斗意志堅決。
可張國棟的這番布置雖然出其不意,但卻也等同于自廢武功,他成功地將自己的三個優勢給消弭掉了。
接戰即撤,放棄了預設戰場,使得數道花籬、壕溝、矮墻防線沒有發揮應有作用;而抽調全營各式大小火炮,集中使用,也使得其他各處防線火力略顯不足。
而韓榮奎的前部在假敗誘敵后,一些戰士的心理受到了影響,也導致了戰斗意志不如之前那般堅定,甚至有些戰士出現了懈怠的心態。
正是因為這些原由,前部負責防守的西面戰線被賊兵沖開了一道口子!
不過,好在防線上廝殺半日之久,闖軍士卒的體力也消耗很大,再加上韓榮奎及時組織反擊,才使得闖軍始終未能將缺口擴大,就這樣一直在突破口處僵持。
雙方反復沖殺和反擊,卻好像勢均力敵一般,闖軍既不能突入,也沒有能力將缺口擴大,而前部也只是勉強堵住缺口處,不使闖軍突破進入營地內,卻也一時無法將其擊退。
韓榮奎初時還想憑自己前部的力量,將攻上來的闖軍士卒擊退,再補上缺口,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也是越發焦急卻又無可奈何。
直到副千戶牛有田大聲提醒:“總爺,快向中軍求援吧,再拖下去賊子沖進來,這貽誤軍機的罪名,咱們可都擔不起啊!”
韓榮奎本來還想靠自己的力量堵住缺口,可闖軍越上越多,他卻已經無人可用,現在經副千戶牛有田的提醒,神情黯然道:“去,你去向張將爺告急乞援吧!”
牛有田本就是原赤城營的老軍伍,一步一步憑戰功升上來的,他能夠體會到韓榮奎的心情,但情勢危急之下,他也不好裝聾作啞,畢竟一旦讓闖軍突破進來,那后果可是不堪設想啊。
他見韓榮奎也同意上報中軍,告急求援,當下再無話說,叫上兩名親兵抬腳就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