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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白甲衛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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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末亂世,還有余力讀書識字之家,自然絕非普通的軍戶百姓,其在當地就算不是望族,也必是中上門第,有著一定的話語權,甚至可以左右地方事務。

  試想,若永寧伯張誠能夠將這些人收歸麾下,或入其幕府,或散在各地為官,又或編入軍伍為將,那便等同于將宣鎮人脈徹底整合在一起,既穩定了內部,又能合力抗擊外敵。

  其實在張誠的心里也清楚得很,無論他是否有那個實力,都不可能將反對自己的人斬殺絕跡,最好的方法,也是惟一可行的方法,就是……

  殺掉最堅決的敵人,團結其他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使之為己所用!

  當然了,如果他張誠連這點魄力都沒有,又或是沒有這個能力,使整個宣鎮的人財物為己所用,那么他的路也就走到了盡頭。

  再沒有繼續往前拼搏的必要了!

  他之所以將這件事忽略,但并非對之不夠重視,只不過最近整個心思都在謀劃鏟除奸商,畢竟這件事牽一發而動全身,容不得半分差池。

  而此刻經孫時相出言提醒,張誠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誤,不該忽略收攏人心這一手段,他面色一緊,對孫時相說道:“孫先生所言極是,宣鎮才俊,皆誠之子弟,確確不可寒眾人之心。”

  他注視著孫時相,又道:“孫先生,誠愿親自為先生持韁,可否今日便隨我回帥府,徹夜長談!”

  “老朽,恭敬不如從命。”

  鎮朔府中堂的東廂有一處院落,閑置至今,現在張誠命人收拾干凈,改作幕僚們的起居之所。

  而在中堂東廂房這邊則作為幕僚們辦公議事之地,此前參謀王元景、參贊劉敏慎等人便也在這里辦理公務,倒是方便了不少。

  中堂東偏廳的內室,張誠與孫時相對面而坐,他端著茶壺給孫時相身前案幾上的茶杯斟滿,道:“宣鎮才俊,先生當比我更為熟知,可否為本伯薦舉一二?”

  “遠的暫且不言,近在眼前便有三人。”

  “哦。還請先生直言。”

  “老朽犬子不惑、不暇,才雖不高,尚可堪用,再者城南書生胡以溫,字公嶠,雖未及弱冠之年,卻博學多識,尤具辯才。”

  “請。”

  張誠毫不思索地對一片此后的張明遠道:“速速拿了孫先生名帖,前去請幾位大才,前來帥府一晤。”

  “伯爺,除此之外,還可張榜安民,并在宣鎮各地選拔人才,不限文武,亦不限形式,但有一技之長,皆可應募。

  更可不限地域,無論南北,無分老幼,但有才藝,皆可來鎮城應募,不論選中與否,都發給來返川資,以示鼓勵,必會應者如云。

  如此一來,廣招天下英才,以佐助伯爺,何愁不能內平流賊,安定百姓,外御虜賊,固我邊防。”

  “好!”

  “游擊溫輝勾結奸商通奴,鬧得鎮城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本伯早想發榜安民,既然孫先生也有此意,不若代本伯草擬榜文。如何?”

  “小事一樁,稍后草擬好安民榜文,再請伯爺過目。”

  “好。”張誠十分滿意地說道。

  “伯爺,老朽還有一言,未知當講否?”

  “先生有言,但講無妨。”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孫時相冷不丁冒出來這么一句,在張誠的疑惑中,他接著說道:“伯爺今非昔比,麾下官將如云,勇毅軍七大營主副將官既有二十余位,這還未算上各地守備、千戶之職。

  而隨著整個宣府盡在掌中,伯爺麾下協守副將、分守參將、坐營游擊、各衛指揮使、各堡守備、千戶相加,何止百位之數?

  到那時,他們中許多人都已離伯爺數百里,甚至上千里之遙,又如何保證他等只忠于伯爺,而不是聽命于朝廷呢?”

  張誠聞言一愣,面上神情緊繃,眼中也閃過一絲殺氣……

  “伯爺勿急。”

  孫時相卻是神情不驚,他穩穩坐在榻上笑著繼續說道:“時相既已決意追隨伯爺,自然萬事皆為伯爺考慮,在伯爺跟前必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至于到了外間,又該如何說話,自有分寸,定會守口如瓶。”

  張誠聞此言,面色稍有緩和,對他說道:“‘當兵吃糧,天經地義’。只要錢糧在本伯手上,還怕他們上了天不成?”

  “伯爺此言差矣,錢糧可不止伯爺您有,朝廷也可以有啊!”

  孫時相繼續道:“何況朝廷有的還不止這錢糧一項,更掌握著‘大義’名分,封官進爵,光耀門楣甚或封妻蔭子,光宗耀祖,其誘惑何其大?

  伯爺,您不可不防啊!”

  張誠聽他之言確是不無道理,自己雖還有暗堂監視麾下官將,卻也不敢說就能萬無一失,且與朝廷相比,在“大義名分”上確實是有很大欠缺。

  目下還好說,各將雖已獨立坐營領軍,然幾乎都在自己身邊,并未離開過遠過久,可是將來他們各自分守一方之時,面對朝廷“大義”和“高官顯爵”的誘惑,是否還能守住本心,永遠忠于自己呢?

  或許,將永遠是一個謎!

  張誠其實還有一個法子,那便是建立自己的武人黨別,將自己的意識和思想,灌輸給麾下一眾官將,甚至于將效仿某東方神秘大國那般,將支部建設在司總基層單位里。

  不過,張誠也知道拋開現實談理想,有多么的可笑!

  現如今的國情、民情與后世相差數百年,民智也還沒有被開啟,相比于后世而言,他們更愿意相信鬼神之說,相信投胎轉世的報應之說,相信當代皇帝是真龍天子轉世。

  有句話說得多好啊——魔法,只有靠魔法來打敗!

  至于這個能夠打敗魔法的魔法究竟是什么?

  恐怕只有身處這個時代的人,那些真正博學多識的當世大儒才能知曉,心念及此,張誠不由發問道:“依先生之見,當如何防范才是?”

  “大明雖國運仍在,遠未到亡國之時,然現下確是大爭之年,流賊虜賊,交替作亂,內憂外患不斷,各地軍頭皆有保存實力之心,不肯用命,國事堪憂。

  而如永寧伯這般,起于戰事,因功封伯,軍隊將士便是永寧伯立于亂世之根本,絕不容有些許閃失,而朝廷和皇上必然也清楚這一點。

  將來,永寧伯沙場奮戰,內剿流賊,外御虜賊,再建新功,受封公侯之爵,亦指日可待,甚或到了最后,多半會封無可封。

  而那時,天下強軍亦盡在永寧伯麾下,必定會引致朝廷猜忌,雖不敢就此將伯爺如何,可難保不會以朝廷名器為餌,誘各將脫離永寧伯,轉而為朝廷爪牙,反過來成為制衡伯爺之利器。”

  永寧伯張誠聽他娓娓道來,確是這番道理,不由頻頻點頭,目光十分懇切地望向孫時相,想要聽他接下來又會如何說?

  “伯爺,這制衡之術無他,古已有之,無非是拿過來用罷了。”

  張誠雖有超越明朝人數百年的見識,可對于孫時相所言之古法,他確實不知,當下便問道:“有何古法?”

  “如春秋時期的‘質子’……”

  “等等……‘質子’?”

  張誠猛地打斷了孫時相的話,脫口而出道:“我記得戰國時,各國之間便有互派‘質子’之事。”

  “正是。”

  孫時相見張誠竟知曉戰國時代的事情,也頗覺驚奇,但并不以為意,只聽他繼續說道:“早在戰國時代之前,春秋時期就已有派世子出質的事發生。

  當時,周平王東遷,王室式微,諸侯膨脹,平王為安撫鄭莊公,而將周太子狐質于鄭,鄭莊公為避嫌,也將鄭世子忽質于周,進而開啟先秦諸侯間互質、納質之先河。

  自此后,兩國交戰,敗者乞和,要送世子為質;而兩國結盟,也要互送世子為質,以示心誠;敵國來攻,不戰而降,為取信敵國,也要送上質子;又或向別國乞援,同樣要納質子;而求別國幫助復仇,更是要送上世子為質,方能獲允。

  春秋時,各國互納質子,乃‘與盟于天’之誓言,不足以堅其約,道德崩塌時,就只能靠互納質子,來取信于對方。

  這就是所謂的‘質其愛子以累其心’了。”

  聽他講到這里,張誠反而生出疑惑:“先生,納質即是以子為質之意,如此操作,豈非寒了將士之心?”

  “伯爺所慮,不無道理。”

  孫時相對張誠的擔憂十分理解,但他接著又說出了一番道理來:“但凡事皆有其法,我等用質子之法,卻可以不言其納質之實,如此即可得質子之實,卻又無納質之嫌。”

  “當如何?”

  “老朽聞永寧伯于北路地方,創設‘工學堂’與‘講武堂’,可命各官各將,家中適齡男子皆入此二堂學習,將來學有所成,也好為伯爺效力。

  現如今,永寧伯名望正如日中天,各官將自然別無他慮,欣然接受,而伯爺亦可視各孩童資質,分別納入工、武二堂之中。

  將來,無關緊要的可外放,轉工坊任職,或放各地為官做吏,亦可分到各營為將官;而那些緊要的孩童,大可待其成年后,收在身邊為親兵護衛。

  如此,其無質子之名,卻可有質子之效,又無強迫各官將納質之嫌,豈非兩全其美哉!”

  不待張誠有所表示,孫時相又頗有些神秘地繼續說道:“再者,這些重要官將家中子嗣,伴在伯爺身邊長大,其人必受伯爺影響,對伯爺無比崇拜。

  將來派到軍中或是回到其父身邊,更可成為伯爺耳目,為伯爺盡忠效力,若其父有不軌之心,還可以子代之。”

  張誠心中對孫時相所提收聚麾下將官子嗣,納為親兵護衛之法,頗為滿意,頻頻點頭贊許。

  孫時相見之面上也顯出一分得色,開口又道:“伯爺,現各營將官麾下,皆有人數不等之護衛,然卻與別鎮將官有所不同,并非是其私有家丁。

  時相以為,各將各官皆如永寧伯之肱骨,自然要加意愛護,因此時相建議,伯爺當自各營中揀選武藝優秀的忠誠之士,另建一親兵衛隊。

  這衛隊員額可為不定額,今后各將官之護衛,皆以衛隊內忠勇親兵充任,定期調換,亦可升任各營軍校。

  如此一來,這些護衛久伴伯爺身邊,自然是對伯爺忠心不二,充為各將官護衛亦是會心念伯爺,也能盡心盡力護衛各將官之安全。

  而各將官既會對伯爺之愛護心存感念,亦可使之不敢行背叛伯爺之舉動!”

  “嗯,護衛一事,本伯確是有些欠考慮了。”

  永寧伯張誠接著道:“依我勇毅軍規制,各營主將副將以下,皆有定額護衛,不過,此前只在各營中選拔忠勇之士,充為將官護衛,如今聽了先生所言,確是有些許不妥之處。”

  他起身來到窗前,望著窗外隨風而動的柳枝,說道:“本伯身邊現只有這一干義子,數十人爾,現如今想來,確也不敷使用。”

  他回頭看向孫時相,對他說道:“真是聽先生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本伯欲留孫先生在身邊,早晚聆聽教誨,還望先生莫要推辭。”

  孫時相聞言也站起身來,他躬身行禮道:“老朽已是黃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得蒙伯爺不棄,三請未至,更登門相望,此知遇之恩,孫時相自當涌泉相報。”

  正是在這一次談話之后,永寧伯張誠才正式組建了只聽令于他一人的“白甲衛隊”!

  白甲衛隊的既是永寧伯張誠的親兵衛隊,其正式員額為八百騎,屬于永寧伯張誠的親兵護衛,其成員皆一人三馬,且配備統一的制式盔甲裝備。

  因所著盔甲皆是銀白之色,就連各人配備的手銃都是漆成白色,胯下所騎戰馬也多以銀白銀灰色為主,所以又稱為“白甲衛隊”!

  不過自組建之日起,白甲衛隊的員額就或多或少的不斷變化,從來也沒有穩定在滿編滿員的時候,其實際員額一直都是個謎。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啦……

  自此以后,以孫時相及其子孫不惑、孫不暇,還有胡以溫等為代表的宣府地方士人學子,紛紛歸心于永寧伯張誠。

  這一舉動,也成為永寧伯張誠武裝集團轉型蛻變的重要標志,也代表了以永寧伯張誠為首,以宣府地方文人武將為核心的地方軍閥集團雛形,基本形成的重要事件。(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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