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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功高震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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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大春站在牛勝的身后望著永寧伯漸漸遠去的騎隊,心中亦是感慨萬千,他本是宣府北路一個不入流的小小驛丞。

  若非是遇到了張誠,且又得到張誠的賞識,恐怕他這一輩子都走不出云州堡,就更別說走出北路,甚至走出宣府鎮。

  而今,他非但走出了宣府,更是躋身大明京師一眾朝官之列,雖然還只是一個正六品的閑職司丞,可其身份與地位卻與往日不可相提并論矣。

  話說在宣府北路地方,又有哪一個不羨慕他呂大春的?

  其實,不止對呂大春這種能夠進入京城的人羨慕,現在宣府北路、東路的軍戶和百姓們,對于所有的宣府軍將士都特別羨慕。

  現如今,北路的繁華儼然已成宣府之冠,而在這繁華的背后正是廣大宣府軍將士的消費,他們每月都有足額的軍餉,再加上其征戰所獲獎賞,足以支撐起宣北地方的繁榮。

  其次就是東路,各項建設都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永寧城外已建起大片工坊,云州匠營的許多主打產品都可以在這里生產。

  當然,作為宣府軍核心技術的銃炮制造,仍然全部集中于云州匠營那邊,不過如卷煙、玻璃、鏡子、精制鹽等商業物品,以及刀槍、鎧甲、戰車、馬具等等也都在永寧這里開始生產制造。

  永寧城既是張誠“永寧伯”的封地,雖然大明朝廷已斷絕了實土封爵制度,但永寧在此前就已被張誠納入了掌控之中。

  而且,永寧城地處媯水流域可耕作面積頗大,又是北控周四溝堡、黑漢嶺堡等要地關鍵所在,更可借此而實控延慶州,所以自打入主永寧城后,張誠便著手深耕此地。

  但東路地方非北路可比,這里還有吏部任命的延慶知州,地方上也有多半屬于戶部在籍的百姓,而并非是如北路那般盡是軍戶。

  不過,這卻也難不住張誠,他并非是想要安全占據此地做一方土皇帝,他只是想要充分利用東路的土地和人力,來支撐自己日益捉襟見肘的財政。

  如此想法反倒與延慶知州不謀而合,此前延慶地方貧窮落后,每年的錢糧征繳都十分艱難,常有拖欠,以至于都影響到了延慶知州的升遷之途。

  現在,張誠竟然想在延慶州地方上,大力發展墾殖與工坊,與他自然是得力多多,雖然各人官威或許會因為張誠的聲望日隆,而有所下降。

  然與政績斐然,得以換到更為富裕之地為官,又或是因此而進京,那豈不是更好,何況,無論張誠怎么折騰,且不管他成功與否,當初答應給知州的那份年例,都將照拂不誤。

  至于,張誠在延慶州丈量田地、核查丁口諸事,與地方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而其潛在的風險便是會因此得罪大批地方豪強大族。

  不過,這些都已經不是延慶知州的問題了,不論得罪了怎樣的地方豪強,也都是張誠自己的問題,而延慶知州只管到時候摘桃子即可,就算摘不到桃子,也可將罪責全部拋給張誠,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永寧伯張誠騎隊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呂大春的眼神又落回到牛勝身上。

  別看他如今已經成為了永寧伯張誠在京師伯爵府的大管家,但實際上在京師里能夠安全代表永寧伯張誠的,卻仍然是這位毫無一官半職的牛勝牛大爺。

  牛勝現在雖然身份只是京西元隆昌的大掌柜,但卻無一人稱其為大掌柜,而是都以“牛爺”或“牛大爺”相稱之。

  因為在京城中已是幾乎人人皆知,這元隆昌背后的東家,正是近幾年才在宣鎮崛起的副總兵張誠,其在朝中可是有后臺的,就連當今皇上都對其十分賞識。

  牛勝見張誠已然遠去,回身與眾人抱拳道:“喻老爺、袁老爺、王老爺、馬老爺、梁老爺且回院中稍歇,待我吩咐備下車架,再送幾位老爺回府。”

  喻上猷等幾人平素與牛勝、王昭政多有往來,因牛勝與王昭政并無官職在身,他們平素便多以老爺稱之,久而久之,在非正式場合便都以此互稱。

  幾人談笑著往回行去,他們都是十分興奮,各人均感覺自己這一回找對了靠山,紛紛為張誠年歲輕輕就被封永寧伯,而慶幸不已。

  片刻之后,幾乘精美的轎廂車便預備好了,隨車還給幾位老爺都備下了一些年貨,喻上猷等人自是心花怒放。

  重要的并不是年貨的價值,而是因為這些是永寧伯吩咐,特別從宣府地方給他們運送過來的特產,這不在于其中的價值。

  永寧伯的心意,永寧伯心中有他們,才是對他們最大的獎賞!

  送走了喻上猷等幾人之后,眾人又回到了馬場西面的大院中,工部郎中吳錦康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吳錦康同喻上猷他們幾人不同,他既是張誠的實在親屬關系,其夫人又是張誠正方夫人的大媒人,這關系自然遠非外人可比。

  而今,他之所以留在這里未曾離去,便因還有一件要事相商。

  果然,眾人落座后,牛勝便當先說道:“吳老爺,爵帥吩咐我等護送吳夫人與小姐,陪同永寧伯府的唐小夫人,一同往赤城過年節。

  不知吳老爺可還有別的什么吩咐,咱這邊何時可以動身起行?”

  吳錦康捻須說道:“家夫人與小姐倒是無妨,只在這一二日便可預備停當,不知永寧伯府上的那位小唐夫人,何時起行更為便宜。”

  牛勝聞言便即看向了呂大春,說道:“呂官家,你即刻就回永寧伯府去,先向唐小夫人請安問好,再定行程。”

  他看著呂大春對他道:“呂大春,伯爵府中除卻伯爺留下的幾班護衛外,余者一眾下人、雜役、丫鬟皆為宮里安置的人等,為防其中暗藏東廠番子,一個也不輕信。

  此點最為緊要,你可得給咱記妥妥的。”

  呂大春聞言不由生出一絲冷汗,但他卻仍是語氣堅定地答道:“請牛爺放心,大春全都記下了。”

  牛勝又道:“伯爺府中人等,雖不足信,然其最多也就是東廠的探子,暫時并不會危害伯爺的安全,你只需處處暗中留心觀察就是,倒不可教他們看出端倪來。”

  “是,大春記下了。”

  “還有在伯爵府不遠處還有我們兩處暗樁,為的是以防萬一,現你無須知曉其隱于何處,只需記得若有危難,自有人會救你出城便是。”牛勝吩咐道。

  “大春全都記下啦。”

  牛勝又再說道:“棋盤街上有一間古玩店面、一間綢緞莊、一個當鋪,這些都是明面上掛在咱爵帥名下的產業,自明日起便由你來代爵爺出面打理。

  今后,你那里但有何事,皆可往同春樓尋王大掌柜相商,若非緊急之事,無須往城西來尋我,惟有事出緊急才可直來城西。”

  “大春全都記在心里了,請牛爺放心吧。”

  這邊幾人又談了一些雜事,吳錦康、呂大春、王昭政等幾人便起身告辭而去。

  原來,張誠其實早已猜到,崇禎皇帝之所以會這么爽快將身邊美麗宮娥賞賜給自己,其中必有深意。

  無非是想以唐春茹作為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一名密探,既為其刺探自己是否真的忠心耿耿,又能借此籠絡自己,若是唐春茹得寵更可藉此以控制張誠。

  除此之外,還可試探張誠是否真的似傳聞中那般好色如命?

  對于這些小伎倆,張誠又怎會看不出來呢,但“看破不戳破”才是為人處世的真諦所在,尤其是當你面對一國之君的時候,這一點更是尤為重要!

  而今,張誠即使明知崇禎皇帝賜給自己美艷宮娥,其實另有深意,他也不能拒絕,更是要如同色中餓狼一般,為此他才謝絕外出,整日間與唐春茹沉迷閨房之樂。

  張誠一面日夜笙歌燕舞,與唐春茹歡宴不絕,一面對所有來拜訪之人,以其遞送賀儀多寡決定如何接見,完全一副貪財好色的武人形象。

  “功高震主”的道理,張誠又何嘗不知?

  只不過,他心知如今的大明江山已然是岌岌可危之態,根本沒有過多的時間讓他慢慢行動,所以才不惜毀壞自己的聲名,以圖取信于崇禎皇帝。

  所以,這一次崇禎皇帝金口玉言要他盡速離京回宣府,其目的自然是希望他能整頓軍馬,早早發兵河南援剿闖曹流賊。

  然而在皇上的口諭之中,還有一句看似無關緊要的話,崇禎皇帝要張誠帶著唐春茹一同返回宣府,以使唐春茹可以在老夫人跟前盡孝。

  這看似當今皇上的莫大恩典,實則是想讓張誠將這個御賜的小密探帶在身邊,以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并察看張誠的心底究竟是作何想!

  對于崇禎皇帝的一片好意,張誠根本就沒有絲毫可以拒絕的理由,他雖以皇命甚是急切為由,自己領護衛先行離京,卻也不敢將唐春茹一個人獨自留在伯爵府。

  所以,他才在出城后拐來京西馬場,除了要與諸人見面做些安排,主要還是布置唐春茹往宣府之行的事宜。

  趕巧的是前些日,吳家姨母收到了張誠母親和嬸子的書信,邀請吳家姨母再往赤城一聚,恰好永寧伯夫人季軒竹也十分想念吳家小姐,便邀之同往一聚。

  如今,永寧伯府的小夫人唐春茹,正好與吳家姨娘母女同行,結伴往赤城堡而去,也便于安排隨行護衛。

  而呂大春今后就將留在永寧伯府上,除了打理伯府內外事務,還要就近觀察府中上下人等,若發現有行為詭異之人,便要暗中記下并仔細觀察。

  其實,真正的東廠暗探番子是很難被發現的,他們就如普通人一般,在各自崗位上從事著自己的工作,平素也極少與上級聯系,只是按期將自己觀察所得秘密上報而已。

  除非發現有重大事情,又或是發生了重大變故時,才會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而緊急傳訊給上級。

  就在永寧伯張誠與大同總兵王樸、山西總兵李輔明一同踏上返程的旅途之際,在大明中州腹地一場血腥廝殺卻正在進行著。

  時間到了崇禎十四年的臘月初四日,闖曹賊軍圍攻南陽的戰斗已經進行到第十日,雙方一攻一守,每日皆是炮聲轟隆不絕。

  這一日午前,南陽知縣姚運熙正在北城上督率守城丁壯,不曾想卻被流彈激起的磚石擊中,當場昏迷,被緊急抬下城去。

  幸得副總兵劉光祚及時趕來,才穩住了北城的防守,賊軍終未能因此而破城。

  然猛如虎與劉光祚固守南陽已近旬月,因在今年五月時賊軍就曾圍打南陽城,幸有保定總督楊文岳領軍來援,賊軍方才退去。

  而今闖曹大軍卷土復來,聲勢更盛,而城中糧谷準備不足,今已告罄,援絕糧斷之下,軍心不穩,士氣不振,城守之事惟艱。

  終于在臘月初六日,被闖曹賊軍攻破南陽東城,隨著賊軍大部源源不斷涌入,南陽城已是危如累卵,斷難繼續堅守。

  然此時,總兵猛如虎與副總兵劉光祚麾下已是饑疲交加,卻仍在他們二人帶領下,奮力死戰不降。

  猛如虎從他負責指揮的西城上下來時,身邊已只剩下二百多親兵家丁,他率領著這些人一邊巷戰,阻擊賊軍,一邊往唐王府方向撤退。

  他的想法是退入王府宮城之內,護著唐王朱聿鏌,趁亂殺出城去,另投不別處。

  可此時南陽城已是三門皆破,流賊騎兵早已沖殺進來,將其截在了半途之中,距離唐王府還有一段距離,但他的身邊卻已僅剩數十親兵。

  就在這時,他胯下戰馬又突然中箭疾奔,竟將他也跌落在地上,猛如虎雖也已受傷多處,渾身帶血,卻死戰不降。

  他仍大喝著提刀步戰,徑往唐王府那方沖殺而去,身后僅存的十余名親兵也如他一般,持矛握盾,拼死力戰,竟無一人膽怯。

  就在距唐王宮城尚有一箭之地時,忽地又涌出數百闖賊李自成的賊軍,將他們死死圍住。

  猛如虎此時已自知無路可逃,他大吼一聲,倒頭便向著北面跪下,使勁叩了一個響頭,用嘶啞的聲音吼叫道:“皇上,臣盡力啦……”

  叩拜完后,猛如虎就如瘋了一般,把一柄大刀舞將起來,義無反顧地吼叫著殺入賊軍陣中。

  許久后,喊殺之聲逐漸平息,猛如虎高大的身軀倚墻而立不倒,一桿刺槍穿透了他的心窩,槍桿兀自不住顫動,鮮血順著槍頭上的紅纓不住滴落。

  一代大明猛將就此飲恨而去,帶著滿腔忠貞,滿腹遺恨與世長辭!

  而另一邊副總兵劉光祚也在混戰中,不知所蹤,無人知道他究竟是戰死,還是已然逃脫出城外而去,再有分守參議艾毓初、主簿門迎恩、訓導楊氣開等官,皆在城破之后力戰而死。

  隨著南陽城守各官紛紛戰亡,城中的零星戰斗也漸漸停止,但另一場血腥的殺戮卻仍在繼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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