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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一將功成萬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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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遼東前鋒總兵、征虜前將軍祖大壽,在前時出城作戰之際,被韃子的臟箭射中了右側臂膀,初時并未在意。

  但戰后便覺不適,雖及時處理了箭瘡,卻因錦州被圍日久,城中醫官竟意外死去,致使箭瘡未能被徹底處理。

  最終導致臟箭之毒侵入了肌膚之中,即使吳三桂請來了宣府軍醫官施建能,卻也因臟箭殘毒已經入侵心肺肌脈之內。

  他雖憑高超手藝將創口清理干凈,但侵入心肺之毒,卻只能依靠藥石之功,說得直白一些就是全憑運氣。

  若是祖大壽自己的身體素質過硬,再加上藥石之力,就有可能將韃子臟箭所帶之毒從體內清除掉。

  可若是其身體內的免疫力不足,即使有藥石之力輔助,也難以將臟箭之毒徹底清除,終將遭受病痛折磨,直至身死命亡為止。

  祖大壽此時已是六十三歲的高齡,就算他一生戎馬,身強體健,但畢竟年老力衰,大不如前,即使施建能幫他清創之后,又開了最好的藥方,卻也未能完全將侵入體內的毒素拔除。

  施建能離開錦州之時,祖大壽的狀態還是十分精神,可能也是因為箭瘡已被完全清理干凈,不再瘙癢難耐,這才使得他頓感輕松,為之精神大振。

  但是這些都只是表象,毒素已然侵入肌里之內,非是僅靠藥石便可驅除,這種情況在大多時候都是看運氣。

  而祖大壽顯然好運都在之前的軍事生涯中耗光了,雖然以其現在的身份和實力,無論是什么樣的藥材都不在話下。

  即使是百多年的深山老參,祖大壽的府上也是不缺,甚至可能比皇宮太醫院里的存貨還多,可卻也難以挽回祖大壽的生命。

  就在十一月初一日時,祖大壽有如回光返照一般,他的精神狀態非常好,非但吃了兩大碗米粥,還吃了些許肉食,更是飲了三小盅米酒。

  不過,自己的身體究竟是個什么樣子,也只有自己才是最清楚的,祖大壽雖然精神狀態很好,但他卻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

  所以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出飛騎前往松山堡,召喚吳三桂與祖大弼二人速來錦州,有要事交待他們二人。

  吳三桂得信后立即前往總督行轅,他要向洪承疇辭行,并探探洪承疇的口風,是否有何其他的吩咐?

  洪承疇卻并未對他有何特別的吩咐,只是告訴吳三桂可就此留駐在錦州坐鎮,即可就近照顧祖大壽病體,又可防奴賊復來。

  現在總督行轅的偏室內,謝四新將話題轉到了祖大壽的身上,李嵩便即接言道:“前時不是聽說,當年給‘永寧伯’治療臟箭之創的那個軍醫官,被長伯請去錦州了嘛?”

  “這位施醫官我曾有幸得見,其于醫學上的造詣確實不凡。”

  謝四新搖頭晃腦地接著又道:“可惜子政先生現下不在此處,若不然憑其一生戎馬經歷,見過無數大戰,更是什么樣的箭瘡未有見過,倒是可以為我等解惑。”

  撫臺邱民仰這時也接言道:“是啊,子政先生自從京師返回后,便一直在寧遠養病,不知可是見好些了?”

  李嵩接言道:“政翁前日還有書信過來,其在信中言‘身已無恙,寧遠事務稍加料理,不日便可來松山,與吾等相會’。”

  他接著又繼續道:“政翁還在信中建言督臣,正可借祖帥箭瘡未愈之機,使長伯將軍以遼東總兵之名,留駐錦州坐鎮指揮。

  如此,既以為祖帥分擔軍務之名,而使長伯得以掌控錦州軍馬之實,為將來督臣整肅遼東軍事打下基礎。”

  邱民仰撫須言道:“劉先生與我等想在了一處。”

  他接著繼續說道:“如今,小曹將軍在山海關,王將軍駐守寧遠,而陳仲才又屯兵前屯衛,遼東半壁已盡在督臣掌控。

  正是著壓遼東將門,整肅遼東軍事的最好時刻。”

  謝四新看了總督洪承疇一眼,只見雖然他仍如往日那般慈眉善目的神情,卻是儒雅之中自有一股威嚴的儀態。

  見洪承疇并無要開口的意思,謝四新便即說道:“現下奴賊未退,首要之務,還是如何防范奴賊復來,切不可因小而失大。

  至于遼東之未來,待奴賊真的退去后,自有大把時間來安排布局,又何必急在一時,反被人誣我‘吃相難看’?”

  邱民仰莞爾一笑,道:“確是本撫心急了些。”

  李嵩也是笑笑,卻并未多言此事,而是轉頭向總督洪承疇看去,開口說道:“督臣,是否派員往錦州城中,探望祖帥一番,也好是以愛湖之心?”

  洪承疇聞言顯出一絲笑意,道:“這是自然,祖帥乃國之柱石,四世元戎之家,為我國朝守邊二百余載,功勛卓著,既是本督親往慰勞,亦不為過。

  只是本督軍務繁雜,又值遼東軍事關鍵之時,卻是難以走開,不能親往錦州慰勞祖帥,心中實感不安。”

  他說到這里就將目光轉向了謝四新,對他言道:“謝先生,還請你代我走一趟錦州,替本督略表慰勞之心。”

  謝四新眼睛一轉,便知洪承疇話中之意,當下接言道:“請督臣放心,學生這就下去準備,天黑前便可趕至錦州。必定將督臣對祖帥愛護之心,一字不差地傳給祖帥。”

  洪承疇點了點頭,又對他說道:“上好的藥材,帶上一些,尤其是最好的山參,也帶上兩棵給祖帥。”

  他接著又對謝四新囑咐道:“過小凌河的時候,到永寧伯軍中看一看,也代本督慰勞一番宣府的將士們。”

  “是。學生省得啦。”謝四新答著。

  李嵩這時又開口問道:“督臣,方正化公公一直催促著要宣大軍馬回師,此事可如何辦?”

  洪承疇還未接言說話,巡撫邱民仰卻先開口道:“奴賊大有退兵之意,且此時已近嚴冬,日漸寒冷,我想錦州暫時應再無大的戰事。

  何況錦州城下,已有長伯將軍的萬余寧遠精銳駐守,就算奴賊復來,一時也未見得就能討了便宜去。

  再有小曹將軍與王總兵、陳總兵等部就駐在松錦之間,亦可隨時進兵錦州城下,何懼奴賊復來?”

  邱民仰邊說邊看著洪承疇,見他并未有所阻止,才繼續道:“宣大三鎮雖有近三萬余兵馬,然其若是現下就回師而去,于遼東戰事卻是影響不大。”

  李嵩聽了邱民仰之言,似乎有些別的想法,但他也只是張了張嘴,那一番話語卻并未直接就說出口來。

  但他的小動作卻未能逃脫洪承疇的眼,只聽洪承疇向他問道:“鎮中先生,有話但講就是。”

  李嵩這才向著巡撫邱民仰抱一抱拳,道:“邱撫臺所言確為不虛,宣大軍馬此時撤回,于遼東軍事影響不大,奴賊新敗,再加天氣日益酷寒,諒其也不會再次大舉來攻。

  然學生淺以為,與其使宣大軍馬立刻撤回,反不如將其調往寧遠駐扎,再分批回師為好!”

  邱民仰聞言陷入了沉思之中,薊遼總督洪承疇也在一旁不住撫須點首不已,片刻后,才說道:“可調王廷臣所部兵馬,接替永寧伯駐守小凌河畔,余者各部暫屯于松、杏、高橋之間即可。”

  “督臣明鑒!”

  大明永寧伯、宣府總兵、鎮朔大將軍張誠,正站立在小凌河北岸的一處土丘上,望著河岸邊一隊隊精悍的宣府軍將士,心中無限遐思。

  自己率領宣北一萬九千英勇的將士,出師援遼,數番大戰下來,雖是連戰連捷,更斬殺奴賊豫親王多鐸以下十余員高級武將。

  但自己帶出來的近兩萬忠勇將士,卻也戰死近兩千余眾,負傷的將士更是多達三千余人,他們中間怕是又有近千人要因傷退伍。

  雖然自己因此戰軍功,得以被皇上封為伯爵,更是進為鎮朔大將軍,但這些卻是用宣府將士的性命換來的。

  “真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張誠輕嘆了一聲,不由再次想起前任宣府總兵楊國柱來。

  楊國柱此番率領一萬兩千精銳人馬援遼,卻在戰場上為國捐軀,將自己的生命永遠留在了遼東大地上,留在這里陪伴他的父親和兄長、子侄。

  不過,張誠也因此接掌了楊國柱麾下兵馬,雖然裝備上與宣北軍相比,還存在一定的差距,但若是單從兵員素質上看,卻都是上乘之選。

  尤其是郭英賢、何振雄、唐先成、匡永忠等人可都是難得的將才,更何況他們作為宣府鎮城周邊駐扎的隊伍,將會是張誠前往鎮城后最大的助力。

  張誠望著石門山方向,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絕不會讓楊國柱白死,自己也決不會辜負了楊國柱的囑托,一定帶領好他麾下的軍隊,帶領他們討流賊、征韃虜。

  為楊帥報仇,為天下蒼生搏出一個太平盛世!”

  張明遠策騎奔至近前,大聲稟道:“稟父帥,寧遠協守總兵王廷臣將軍到了。”

  張誠這才在沉思中醒來,他大手一揮,道:“走,隨本伯去會會王將軍。”

  張成芳聞言忙牽過張誠的戰馬,這是一匹毛色為黑白相間,有如菊花花紋一般的駿馬,是前次在松山受封領賞時,當今崇禎皇帝御賜的八匹駿馬之一。

  這種毛色的戰馬,俗稱“菊花青”,但張誠卻給自己的坐騎另取了一個名字,喚作“碧驄駒”。

  在前次錦州南與奴賊的戰事中,張誠原來的坐騎因護主而受傷,不得不另外更換戰馬,原本在軍中還有兩匹戰馬,是張誠留給自己備用的。

  可送松山堡領回御賜的戰馬后,他一眼便看中了這片“菊花青”,便將其作為自己的新坐騎。

  在臨離開松山堡時,謝四新前來為他踐行,見他將此馬作為自己的新坐騎,便問張誠可給這匹菊花青起了名字沒有。

  張誠自然而然地回道:“取了,就叫‘菊花青’。”

  謝四新聞言當時就不干了,他依著《馬經》就給張誠講了起來,最后更是十分強烈的建議張誠給這匹新坐騎定名為“碧驄駒”。

  張誠原就對《馬經》這一類知之甚少,更聽這“碧驄駒”確實比菊花青高雅又響亮,便即依他所言為這匹戰馬定名“碧驄駒”。

  現在,他從義子張成芳手中接過韁繩,一個漂亮的騰躍,便即跨上了馬背,雙腿輕輕在馬腹上一磕,碧驄駒就揚蹄急奔而下土丘。

  張成芳忙率領著數十親衛,又招呼著土丘下的張明遠,策騎追趕而去。

  十一月初九日,寧遠城外軍營連成一片,宣府軍各營均已換防完畢,齊聚于此。

  而大同鎮與山西鎮的兵馬已于兩日前開拔,不過,王樸與李輔明這兩位總兵卻并未隨同大軍一起回師。

  他們的想法其實也很簡單,就是要借此機會多與永寧伯張誠相處,這才只派各人的親將率軍先行,自己只留百余家丁精騎留在了寧遠城中。

  再有京營神機營總兵陳九皋、副將符應崇,因與張誠等人一同撤兵,此刻也在寧遠城中。

  而新任薊鎮總兵劉肇基,雖然并未收到撤兵的軍令,但是他所部兵馬一直屯駐塔山堡,在張誠經過塔山時,他便一路相送直到寧遠。

  連同新任遼東團練總兵的左光先,也率領數十家丁親衛趕來寧遠,為張誠送行。

  他與劉肇基一般,既是前來恭賀張誠被封永寧伯,也是來感謝張誠在前次回援時的施以援手,尤其是劉肇基,他能因功轉任薊鎮總兵,其實全賴張誠的救護。

  上次奴賊豫親王多鐸率兵奇襲杏塔之間時,若非張誠率部救援及時,莫說他劉肇基能否逃得性命,如果筆架山上的存糧被奪,或是被奴賊焚毀。

  就算他劉肇基不死于戰場之上,怕也難逃洪承疇的處罰與朝廷的制裁,最后怕也是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而左光先雖沒有受到張誠的直接幫助,但首先他的五道嶺防線,就是張誠派人協助建立起來的,其次,當滿達海率領正紅旗韃子越過五道嶺,突襲高橋、塔山之時,也是張誠及時趕到,這才保住了筆架山上囤糧。

  否則,他左光先阻敵不力的罪名,又如何能夠洗脫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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