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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張誠,他所圖到底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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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崇禎十四年,九月二十五日,凌晨。

  錦州內城的城墻上再無往日燈火,到處皆是漆黑一片,偶有幾處燈光伴隨著“咚——咚”的梆子聲隱現出來。

  唯有錦州南面的永安門城樓上,幾串燈籠高高探出城墻外,而在城門樓內外又有許多高舉的火把,一直延伸到兩邊的城墻上。

  大明五軍都督府左都督、遼東前鋒總兵官、征遼前鋒將軍祖大壽,此刻正挺身站立在永安門的城樓之上,向南面的曠野中不住眺望。

  可入目所見,除卻清軍的三道壕溝防線上的燈火不住閃爍外,便是一片漆黑的暗夜,就連再遠些的清軍連營,也只余依稀的燈光,宛如天上星辰般渺小。

  副將祖大弼率軍在城外廝殺半日有余,這時也沒有回營歇息,他只是卸去了滿身的沉重鎧甲,卻仍舊陪在祖大壽身邊,也向南方黑漆漆的曠野眺望不止。

  原來,祖大弼在錦州城外西南突圍時,再次受阻于第三道壕溝前,不得寸進,他無奈之下只得向東突進。

  可錦州南關外,駐扎有伊拜的蒙古正白旗一部兵馬,再加部分漢軍貳韃子協守,他仍是無法突圍而出,不得已只能退回南關,從永安門回到錦州城內。

  而這一切正好被一直守在城樓上的祖大壽看到,對于這個結局,他也是有心理準備,所以也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吩咐大家各自回營,好生歇息。

  “大兄,長伯這小子真是出息啦。竟能頂住多爾袞的數萬韃子兵,生生守住了北岸。”

  祖大弼粗豪的聲音繼續道:“宣府張誠也確非等閑之輩,竟也守在小凌河北岸,教代善這老賊無計可施。”

  他猛地說道:“看來明日肯定又是一場惡戰啊!”

  祖大壽聽了弟弟的話,眼中也閃過一絲寒光,他語氣十分平緩地說道:“長伯如此,倒還情有可原。那宣府張誠小子,確是更為難能可貴!”

  “大兄這話是何意?怎地那張誠小子,就難能可貴啦!”

  面對祖大弼的滿腹疑問,祖大壽卻并不急躁,他的目光仍舊停留在城南漆黑一片的曠野中,淡淡說道:“你我諸人,皆長伯之娘舅,又是看著他長大,自有情分在其中,他今日奮勇進兵,死戰奴賊,既有親情顧念之意,也是為其將來計。”

  祖大弼聽著家兄說話,也是不住點頭,卻疑問道:“對啊。長伯能奮戰不退,方是難能可貴。何以是那張誠小子……”

  “想那張誠小子,本是宣府軍將,與我等素無瓜葛,其能率軍來援,也只是礙于朝廷顏面,奉了皇命,不得不為之。”

  祖大壽說到這里竟抬起頭來,望著夜空中孤零零的幾點繁星,接著道:“他本可做做樣子,也就罷了,可其卻能陣前奮勇,屢建殊功,毫不顧惜羽翼,豈非是難能可貴。”

  看著一臉恍然大悟之色的弟弟,祖大壽略顯滿意的點了點頭,卻又開口說道:“你我皆知,精兵難得,這里面不光是錢糧的投入,更有許多感情在里面。

  就如這些家丁精騎,平素大家吃住在一起,個個皆如你我親人一般,若非死生關鍵之時,怎忍其犯險折損。你道是也不是?”

  祖大弼聞言一愣,卻心有不甘地喃喃回道:“可那張誠小子,不也因此撈得許多軍功去。”

  “嘿嘿……”

  祖大壽一臉冷笑:“軍功嚒?你以為張誠這廝,就真的那般在意這些許軍功?”

  見自家兄弟還有一絲倔強的疑問,祖大壽冷笑著繼續道:“他張誠就算不升任宣府總兵,但只如此強軍在手,還不是同樣在宣府作威作福,朝廷又如何能制?”

  祖大壽的目光逐漸變得陰冷冰寒,只聽他略有些恨意地接著道:“朝廷只敢殺那些文官總督,但只有兵在手的武將,這些年來又殺得幾人?”

  祖大弼這時才幡然醒悟,卻又問道:“大兄以為,那宣府張誠所圖為甚?”

  祖大壽一時竟未接言,片刻后,才緩緩道:“這也正是我的疑惑,張誠他如此不惜麾下兵馬折損,奮勇酣戰奴賊,究竟所圖為何?”

  他最后更似乎在問自己:“難道真的只是忠君報國而已嘛?”

  良久無語,忽然一陣夜風襲來,祖大弼才出言勸道:“大兄,變天起風了,這夜風寒涼,咱還是先回屋里歇下,待天明再看情勢,決定出戰與否吧。”

  祖大壽抖了抖身上的披風,這件披風都已經成了暗紅色,可見陪伴他也有了些年月,有些地方還可看到縫補的痕跡。

  由此可見,祖大壽確實是一個念舊之人!

  他才剛剛轉過身去,一陣猛烈的夜風襲來,竟將他身上的斗篷吹起,陰寒的夜風立時打透他身上的盔甲,冰冷的寒意直透身體內。

  祖大壽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他停住了腳步,仰頭就看到幾朵雪花飄落而下,不由有些呆了,癡癡道:“怎這樣早就下起雪來?”

  祖大弼也有些疑惑地回道:“是啊,大兄。真是雪,咱這幾年可是很少見到下雪啦。”

  “現在什么時辰?”祖大壽忽然問起。

  祖大弼看了眼漆黑的天空,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飄落在眼前的幾朵雪花,隱約可見。

  他忙向身旁隨著的家丁問起,得到回答后,才向祖大壽報道:“已是寅時中了,大兄。”

  “嗯。看來今夜無事,咱回吧……”祖大壽說著就往城門樓內行去。

  看來,今晚他又要在這間已有些殘破的門樓里歇息。

  寅時末,夜深人靜,正是睡夢最香甜的時刻。

  漆黑的天際,不知何時開始飄落零星的雪花,一陣陣寒風吹過,雜草隨風倒伏的“沙沙”聲響成一片。

  滿洲鑲黃旗營地東面曠野中,已是滿地烏黑之色,上面一層薄薄的白雪覆蓋,雖在漆黑的夜色中,也顯得十分特別與醒目。

  原來,滿洲鑲黃旗固山額真拜音圖為了營地安全,竟在傍晚時分,命人將自家營地外圍的雜草引燃,借著風勢可是燒掉好些。

  如此一來,滿洲鑲黃旗營地外面再無雜草遮蔽,近處皆可一目了然。

  想法雖好,怎奈這漆黑的夜色卻完全遮擋了他們視線,雖雜草不再,遠近仍是一片漆黑,再加呼嘯的夜風,視聽全都失去了作用。

  只有大營內的幾處火堆,散發出微弱的光芒,照耀之處,也只在周邊數丈之內,而營地外的幾處火堆,就在剛剛完全熄滅,卻也無人再去填材。

  “咚——咚”的梆子聲,也被呼嘯的北風掩蓋,傳不出多遠,就是領路那人高舉的火把,也在夜風中忽明忽暗,搖搖欲滅。

  好在清軍素來軍令嚴苛,何況如今還在戰時,二里外就是明國宣大軍營地所在,清軍更加重視,營地內一串串的火把,不停往來穿行,喝著一聲聲口令,監查各處哨卡值守軍卒。

  而大營寨墻的哨塔上,也是燈籠高掛,火把插在四角,即使夜風呼嘯,也未能使之熄滅,透過燈火隱約可見,三名清軍士兵正在哨塔內值守。

  不過,此時的他們也是困意陡增,雖懼怕軍紀懲處,并不敢就此睡去,卻也抱團縮在哨塔一角,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起來,皆以打發困意。

  時不時的就可見到一名清軍士兵站起,向營地外張望一番后,又重新縮回哨塔之內,以躲避寒冷的夜風。

  就在清軍哨兵縮回哨塔避風的空檔,十幾個黑影悄無聲息的在沒有了雜草的曠野中,踏雪疾行。

  他們的腳步是那般輕盈快捷,個個都有如脫兔一般,迅速穿過這一片空地,來到了清軍營地的寨墻外不遠處。

  “林頭寬心,某還在常家寨時,便時常帶這幫小子們趁雪夜獵虎殺豹,腳下都練得又輕又快,絕不會驚到韃子。”

  宣府軍虎衛營中部右哨總常正熊輕聲繼續說道:“咱不信這韃子的耳朵,還能比虎豹更靈敏不成?”

  林芳平也知他所言不虛,但一顆心仍是提在嗓子眼處,不敢真的放下來,眼睛死死地盯著前面,一眨不眨。

  可對面卻是漆黑一片,目力所及,也就隱約可見寨墻上哨塔周圍那一小片地方,可潛行而上的常正彪等人,此刻都隱身于寨墻之下,又如何看得到。

  再說常正彪等十三人,都是當初常家寨跟隨他們哥幾個一同參軍的弟兄,因常年狩獵,個個都練得身手敏捷,如今又都是一身好功夫,可是殺敵的狠角色。

  只見他們都是一身棉甲,此刻自身后小背包中取出一些攀爬的工具來,就是一種帶有小鉤子東西,有一個套子可以將其套在鞋底上。

  其實,這東西原本是小偷發明之物,為的是解決其爬樹翻墻所需,后來就被各國暗探普遍采用起來,又經過逐漸改良,使之更為輕巧,且使用之時所發出的聲音也更隱蔽。

  常正彪他們所用與大明東廠和錦衣衛們所用并無區別,只不過,云州匠營打制的更為精良一些罷了。

  這種古代釘鞋上面的鐵釘也是有長有短,似常正彪他們今晚所用的便是短釘鞋套,只見常正彪先是用一頭將鞋后跟兜住,然后提起兩條略寬的繩帶,緊緊系在原有的鞋面上。

  他準備好后,先是輕輕的在原處試了試感覺,這才拿眼望了望身周幾人,見他們一個個都已準備停當,正在同自己點首示意。

  常正彪先是示意諸人看過來,接著又比劃了幾個手勢,再次示意眾人分頭攀爬而上,爭取悄悄做掉這處哨塔上的韃子。

  一切準備就緒后,常正彪第一個上前將身體緊貼在清軍的寨墻上,接著雙手扶住寨墻上一根圓木的外側,兩只腳交替輕踩在圓木上。

  待一只腳踩穩后,才挪動另一只腳,如此輕拿輕放,兩腳交替而上,身體也就隨之攀爬起來,這個動作看似簡單,實則極其耗費體力。

  受限于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他們并沒有后世那種有粘性的手套,只在手掌上涂抹一些有粘性的液體,基本上還是靠著腿部和腰部的力量支撐身體,向上攀爬,雙手只是起到保持平衡,使緊貼寨墻的作用。

  六個人影借助呼嘯的北風掩護,竟在韃子哨兵的眼皮底下爬上了清軍寨墻,常正彪嘴里咬著一柄短匕首,兩側腰間各插著一桿手銃,背上又插著一柄通體黝黑的熟鐵锏。

  而另外三名虎衛營戰士,則早已退至寨墻外十余步處,隱身在薄薄的白雪中,他們的披風比較特殊,外面是黑色,內里卻是白色。

  此刻,他們三人將披風反穿后,正好與皚皚白雪混成一體,若非是打著燈籠走到近前,絕難發現。

  三人各自張弓搭箭對準了不遠處的哨塔,一旦常正彪他們四人的偷襲失敗,就只有靠他們手中的弓箭,及時擊殺哨塔上的韃子哨兵。

  同時,在哨塔下的寨墻外,還有四名宣府軍虎衛營戰士待命,他們雖然身體緊貼著寨墻,但目光卻死盯著頭頂上的哨塔。

  他們與十幾步外的三名戰士一樣,都是作為偷襲失敗的備份,一旦偷襲失敗,遠處三名射手會用弓箭射殺清軍哨兵,他們則是負責在此接住跌落韃子哨兵的尸體,免得落地聲響太大,驚擾其他韃子。

  而且,如果攀爬偷襲的常正彪他們行動失敗,留在寨墻外的七人也正好可以接應他們,掩護及時撤退而走。

  常正彪很快就爬上了寨墻邊緣,他雙手向上探出,緊緊扒在寨墻的頂上,卻又將頭盡力縮回藏在寨墻下面,雙耳豎起,屏息傾聽著哨塔上的動靜。

  饒是常正彪素來膽大妄為,此刻也將心提起到了嗓子眼,他盡力壓制住自己的氣息,緩緩將之吐勻,同時看了看左右的弟兄,同他們用眼神簡單交流一番。

  猛然,哨塔上的一支火把被呼嘯的北風吹滅,登時一身輕微的騷動傳來,韃子哨兵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

  但他們也是很快便反應過來,忙將火把取下重新換過一支,引燃后又插回原來的位置上,哨塔上的一切有恢復如初。

  然就在剛剛火把熄滅的瞬間,常正彪領著另外三名戰士,已經在夜風呼嘯中,翻身爬上了寨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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