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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哪陣風把山爺給吹來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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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三日,又有一支數百人的馬隊奔馳而來,他們直到射橋外才駐馬停歇,一員身形粗壯的大漢策在戰馬上,笑著問道:“兄弟,虎爺現在何處?”

  負責巡邏的小頭目上前也是笑著回道:“喲,是山爺來嘞。”

  隨后,便揮手指向身后,又道:“咱家將軍才從這里回去,中軍就設在三百不外的那座破廟里。”

  山爺可不跟他廢話,揚鞭催馬就奔了過去,只留下一句話:“等改天請弟兄們吃酒嘞。”

  那小頭目似乎對山爺頗為敬重的樣子,他望著那漸漸遠去的一溜煙塵,久久不去。

  片刻后,這數百的馬隊便在射橋外的闖賊中軍停了下來,為首那員賊將翻身下馬后,立時便有一個賊兵奔來,接過馬韁,笑著道:“這是哪陣風,把山爺給吹來嘞。”

  山爺也是笑著與他打過招呼,便直向位于破廟內的中軍行去,一路上不時就有人上前與他招呼,似乎他與李過的親兵們都很熟悉一般。

  在一個親兵小頭目的陪伴下,山爺走進破廟的正殿,雖有些許殘敗,可卻是十分的整潔。

  “一只虎”李過,與他的叔叔闖王李自成十分的相似,平素并不是很講排場,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的簡潔樸素。

  就拿這中軍來講,那曹營的楊承祖就在射橋內盤了一處富戶的大宅院,作為自己的中軍所在,可李過卻為了盡力不滋擾射橋的民眾百姓,硬是將自己的中軍設在了這處破廟之中。

  而且,中軍帳內也更無一絲奢華的痕跡,只有幾張案幾和木椅,再者便是窗邊的書桌,以及側壁上的一張周邊地形草圖。

  山爺進了正殿,快步行到中間俯身便拜道:“前營左哨副掌旗佟守山,拜見李將軍。”

  原來,這位山爺正是選副總兵張誠原來的麾下哨總佟守山,他自去年洛陽城破之時,率著麾下八十余精銳騎兵,在洛陽投了闖王。

  當時的李闖王,雖然麾下賊兵已擴充至十數萬眾,可幾乎都是新招募的農民,他們才丟下手中的鋤頭,雖換上了刀槍劍戟,然未經操練又如何能與官軍作戰。

  而此時,闖王李自成身邊能夠一用的精銳,卻只有從陜西商洛山中帶出來的那一千余人,就算老營尚有五六千人馬,但那邊卻多是眷屬和掌管資財糧秣的老軍而已。

  正是因為這種情況,李自成一入河南,便即聯絡招撫了豫西的多股賊寇,如一斗谷等賊便紛紛投靠于闖王。

  李自成也表現得很有水平,他除了對各股賊寇的隊伍進行整編外,更是仍使他們各人繼續統領,只不過要求他們遵守闖軍的軍規而已。

  同時,對于那些從官軍中投降的各級軍官和士兵,他也多給與優待,并未將他們徹底打亂,而是仍叫各軍官統領原班人馬。

  而他在如數發放錢糧軍餉之時,更注重強調軍規軍律,因此,無論是賊兵、還是官軍,在歸附于李自成后,其戰斗力都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這些,也是他當初攻打開封的主力,然開封一敗,卻幾乎打斷了李自成的崛起之路,但其十數年錘煉出來的韌性,在此刻又發揮了作用。

  李自成并不因此氣餒,他這大半年里一直在伏牛山中蟄伏,除了加緊操練賊兵外,還做了三件事。

  其一將另一賊寇羅汝才的曹營接應過來,合為一股,壯大了自己的實力和聲勢;其二在伏牛山周邊放賑撫民,恢復了生產;其三則四出聯絡,與豫南幾路地方豪強武裝達成了一定的默契。

  而今,他已經是兵強馬壯,麾下已有萬余精騎,近十萬眾的步賊,這使得他的信心得以恢復,正在設計準備徹底擊潰傅宗龍與楊文岳部官軍,好再次圍攻開封。

  佟守山如今也在闖營中混得風生水起,他初時被分在白馬銀槍劉芳亮麾下,因此,第一次圍攻開封之戰,他并未能參加,也因此得以保住麾下精騎沒有受到損失。

  此后,他受命帶隊外出打糧,佟守山秉持張誠的教誨,在未得到張誠新的指示之前,他便是一個活脫脫的賊寇。

  非但要像一個真賊寇似的,為闖軍攻城掠地,更要極力表現自己,爭取得到闖王李自成的信賴,甚至混入其圈子內部。

  如此,將來才有大用,也能更好的保護自己!

  佟守山率著麾下八十余老部下,以及后分撥給他散兵和新勇,在伏牛山周邊的嵩縣、伊陽、魯山、南召到處打糧。

  甚至一度前出到李好盤踞的裕州,以及劉炫盤踞的襄城一帶打糧,最遠更是前往南陽府一帶活動,也多次親往偃師、滎陽等處打探情報。

  隨著佟守山四出打糧,攻破一處處鄉紳豪強的堡寨,除了帶回錢糧之外,也招募回許多青壯,他的隊伍也越發壯大起來,曾一度發展到五六千人,在闖營中已是一支不容忽視的力量。

  雖然,按照流寇中的規矩,每一隊都是自由發展,其攻破村堡所擄得的錢糧歸公,然所裹挾的丁壯,自然就留在隊中以補充自己的戰損。

  然而,佟守山也是心知自己一個新投靠過來的官軍,他也怕冒頭太快,會使自己所處境地變得十分尷尬,一旦成為了大家所矚目的中心,也不利于自己的活動。

  因此,他為了不過于引人矚目,每每只揀選精悍的青壯,以及其中有些手藝之人留在營中,當然戰馬與騾馬,他也是不會讓出去的。

  發展到現在,佟守山所部也才不足兩千人馬,其中騎兵約有四百多人,余者盡是些步卒,不過,他營中的戰馬和騾馬,卻多達九百余匹。

  而且,他這一營兵士雖然不多,卻個個精干兇悍,大多都是各地的官軍逃兵,以及各處豪強堡寨里私養的家兵精勇。

  就算有一些鐵匠、木匠、醫士等等有用的手藝人,以及幾個識字的書生,也都身強體健,再有那些負責養馬的馬夫,也都盡是青壯。

  有一點頗為特別的是,佟守山這一營中的士兵眷屬,卻比別營少上許多!

  按照他自己的解釋,是營中以官軍逃兵居多,他們此前征戰各處,早已與家眷失去了聯系,如今逃散在外,也是只圖一時之快活,何來家眷。

  但為了不使闖營的幾位老將們起疑心,他更是主動將為數不多的營中士兵眷屬,都送入了闖軍的老營之內。

  而且,他在前不久還辦了一場喜事,娶了一位從魯陽關擄來的女子為妻,光是酒席就大擺三日,可是好一番熱鬧。

  為此,他更是以新婚燕爾,不忍分離為由,在自己的營中也組建了老營,來安置營中士兵們的眷屬。

  闖王更是為之開恩,將他此前送去老營的眷屬,再次送回,如此既可表示對他的信任,又能使他營中士兵,能經常與親眷們相見,可謂一舉兩得。

  可自此以后,佟守山卻是更加小心翼翼,他大幅減少往偃師、滎陽等處的活動次數,更是盡力不再與陳忠聯系,只專心做一個闖營頭領。

  而現在的佟守山,已經歸在小將張鼐的營中,成為了張鼐營中的副手,位居前營左哨的副掌旗,也就是土匪口中的二當家。

  李過見了佟守山,也是笑著說道:“佟掌旗怎地如此俗套,快來坐下,喝點粗茶解解渴。”

  待佟守山坐下后,李過才問道:“張鼐怎地沒有先來,這可與他那脾氣不合啊?”

  “哈哈……”

  佟守山爽朗的笑了起來,滿臉虬髯也隨著他的放浪大笑而顫動,只聽他笑著說道:“掌旗是要親來,可俺這不是搶先了一步。張鼐率著步騎三千人馬在后,估摸著兩日內即可趕到射橋。”

  李過也是笑道:“也罷。張鼐這股急脾氣,還就得老佟你來磨礪磨礪他。”

  “哈哈哈……”

  接連幾日,闖、曹兩營的人馬也都陸續趕到了射橋一帶,他們都按著事先分派好的地方,分駐在射橋周圍各地。

  李過一方面派人向繼續向周邊的富戶們征糧,一方面又將手中的軍糧分出一些救濟周邊的饑民,以求闖王的聲名能在豫南傳頌開來。

  隨著不斷派出細作,深入新蔡城內外各處探查,再加上周邊百姓們傳來的消息,對于官軍此刻的動向,可是掌握得十分清楚。

  九月初五日,李過已得知官軍就在龍口鎮附近駐扎下來,深怕官軍繼續向北奔項城而去。

  便急調劉體純、馬世耀等偏將,率領著一萬左右步卒和少量騎兵,急急趕往龍口鎮西北二十余里處的洪河渡口陽埠。

  為了不失軍機,李過更是限定劉體純與馬世耀務必在今日黃昏前到達,并依計行事。

  當日夜間,李過攜同楊承祖、張鼐、佟守山等人,率領著數千精銳騎兵和萬余步兵,悄悄渡過汝水河,向北奔孟家莊方向急進。

  在他的嚴令之下,軍中所有的騾馬都摘去了銅鈴,也不許各人大聲說話,更不許點起燈籠火把。

  隊伍剛剛開拔時,尚有一牙兒新月為大家照路,可不久后,那一牙月兒竟也落了下去,闖曹聯軍的步騎在深秋繁星照應下,繼續急匆匆趕路。

  九月初六日的黎明時分,龍口鎮周邊炊煙裊裊,直上云天,各營官軍皆飽餐了一頓,便再次渡過洪河,沿著西岸分兩路向西北的汝寧府方向進軍。

  盡管官軍的各位大將心中都有怯戰之意,但因為傅宗龍的堅持,更是動不動就口稱“圣旨”,所以竟沒有一人敢在此刻說出二話來。

  就連保督楊文岳也是緘口不言,不多說一句話,生怕因之獲罪!

  數萬官軍大約向西北行了十多里路程,前邊就有探馬來報:“賊寇萬余人,正在準備渡過洪河。”

  片刻后,又有探馬急報:“賊寇已有半數,渡過洪水河了……”

  再過片刻,探馬第三次急報傳回:“賊寇三停,已經渡過二停啦……”

  三邊總督博宗龍直到這時才確信闖賊這是要過洪河,進而往南去繞道圍攻汝寧府城。

  但是,他卻錯以為闖賊是不敢同他和楊文岳的官軍作戰,才選擇了繞路前往汝寧府城,為的是避開了官軍鋒芒。

  于是他便同保督楊文岳緊急商議:“是不是立即追擊闖賊?趁其才剛剛渡河,陣腳未穩之際,一舉將其擊潰!”

  然而,楊文岳卻很是猶豫,他撫須說道:“還是再看一看吧,傅督!”

  傅宗龍似乎有些急切,他頗有信心的說道:“現今已無需再看,正是乘他半渡而擊之,使他首尾不能兼顧。

  如果待賊寇全都過了河,結成了陣勢,再想一鼓而勝可就不會這般容易了。”

  言罷,傅宗龍便大聲喝令:“全軍急進,趁賊寇半渡,立足未穩,將其一鼓而下,萬不可使賊寇逃走!”

  諸位大將都在心中擔憂,會否中了賊將李過的奸計,但他們卻也只敢在私下議論,沒有一人敢公開將自己的擔憂告于總督傅宗龍。

  畢竟,大家都怕因此而落得一個“臨戰愜怯”之罪!

  然而,當官軍一路急進,追到洪河渡口的時候,才發現渡過洪河對岸的賊寇其實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其大部賊兵卻仍是駐扎在洪河岸邊。

  可能是準備渡河的原因,他們的陣型已經散亂,各隊之間已無明顯的界限,顯得十分慌亂的樣子。

  傅宗龍初時也是大感意外,生怕尚未渡河的賊兵眾多,己方與之對戰,勝負難料。

  然使他頗感欣慰的是,這些尚未渡河的賊兵,似乎被突如其來的官軍驚嚇,他們并不敢同官軍作戰,才一望見官軍的到來,便即倉惶向西逃遁。

  而此時,已經渡過洪河的賊兵,正在對岸慌亂地將搭建在洪河上的浮橋拆除,這分明是害怕官軍過河追擊的表現。

  見此情形,不由使得總督傅宗龍,一舉擊潰賊寇的信心大增!

  同時,由于洪河上的浮橋已被對岸賊兵們拆除阻斷,使得兩岸賊寇之間再不能相互呼應。

  傅宗龍看著這一切,再不管麾下官軍士兵們是否心存畏懼,當即傳下嚴令:“全軍將士,立刻向西追趕,不許“賊寇”逃脫一人;至于對岸的少數“賊寇”,且先不顧,拼盡全力將尚未渡河的賊寇,斬盡殺絕。”

  他更是勉勵三軍將士道:“務須乘賊驚慌,一舉殲除,為朝廷立此大功,為中原除此心腹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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