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宗敏策騎奔來,在闖王身邊下馬后,急急走前說道:“李哥,官兵忒歹毒,竟不顧百姓死活,銃炮火箭齊射,我兒郎也是傷亡慘重。”
李自成臉上已不見笑容,只是淡淡的說道:“罷了。今日就這樣了吧,傳令各部收兵回營,嚴守防線,莫叫官軍偷襲。”
張鼐這時也灰頭土臉的奔回,聽到闖王意欲收兵,忙問道:“闖王,此時收兵,是不管二虎叔那邊了么?”
李自成看了他一眼,才道:“二虎那邊,全憑他個人的造化啦。”
他又對身邊一個親兵頭目說道:“你帶上幾個人,去城南那邊傳令,叫劉芳亮領大軍來城西與我匯合,免得再被官兵偷襲。”
闖王沉思片刻,突然對劉宗敏問道:“捷軒,如若使馬隊全力攻打,能否破了官軍的車陣。”
劉宗敏沒有直接回答,他望著遠處的官軍車陣,以及陣前那一片片的饑民和賊兵尸身,先嘆了口氣,才道:“官兵銃炮犀利,更是不知還有何后手,如果叫馬隊硬沖,或可一舉襲破車陣,只是……”
他遲疑了一下,才繼續道:“只是,怕咱的馬隊也與官軍同亡,十不存一啊!”
李自成只是皺了一下眉頭,淡淡說道:“馬隊是咱的根本,不可輕用。”
他也輕嘆了一聲,道:“退兵吧!”
這時,白旺卻在一旁問道:“闖王,那些饑民呢?”
李自成轉身奔自己的烏龍駒走去,頭也不回的說道:“留之無用,任其自去吧!”
開封城西、城北兩處戰場上,張誠所率官軍與闖賊激戰了近兩個時辰,皆是同樣的兵困馬乏,最后以闖賊在城西放棄進攻,且城東賊兵也盡撤至城南,轉而又撤至城西。
申時,天色越發陰暗起來,在開封城北率先飄起點點雪花,被冰冷刺骨的寒風裹著落下,漸漸的整個開封府城便都飄起雪花,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
官軍與賊兵雙方也是罷戰,大家各歸本營,埋鍋造飯,救治傷員。
而作為戰勝的一方,無論城北,還是城西,張誠麾下各部兵馬還要清理戰場,他們頂著寒風落雪,將一具具尸體堆積起來,以便戰后好掩埋起來,同時還要救治那些輕傷不致死的饑民和賊兵。
張誠的大營設在了開封城北原劉體純的營地內,張誠的中軍部和京營游擊陳崇昌所部都駐營于此。
而步營陳大寬的千總部則駐營在原賊寇瓦罐子的營地,張國棟領著靳勇所部在開封北門外新立了一處營盤,這邊俘獲的近三千賊兵和二千余饑民都在他的營中看押。
此刻,他的營中更是處處篝火燃起,一口口大鐵鍋架在上面,里面都是正在熬著的熱粥,而每一口大鍋周圍都有一隊鐵甲軍士維持著秩序。
原來,北門這邊戰事臨近結束之時,張誠便派人護衛著守道蘇壯蘇大人進了開封城內,其目的就是叫城中的周王、各官安心,也請他們組織城中豪紳拿出糧谷來安撫城外的降賊和饑民。
周王很是賢明,他亦知此時安定人心的重要,在他的倡導和表率之下,祥符縣知縣王燮很快便從城中拉來一車車的糧谷。
而河南巡按高名衡、河南左布政使管守道事的老臣梁炳、河南右布政使蔡懋德,以及周王府中的承奉官曹坤幾人此時正在張誠的中軍帳中。
其實,早在蘇壯入城前,城中諸官便已知大軍來援,但城外戰事未歇之時,他們卻也不敢開門出城。
直到城北戰事已見分曉,城西闖賊也撤兵回營后,他們才組織城內豪紳仕宦們抬著豬羊來城外勞軍。
雖名為勞軍,實則還是想邀請張誠率大軍入城協守,以保開封府城無失。
在他們看來仍是賊軍勢大,傳言其在洛陽城下有數十萬大軍,誰又敢保證此時來到開封城下的不是闖賊的先頭部隊。
若后續真有數十萬賊寇大軍前來,以張誠這區區不足萬人,又如何能抗,倒不如大軍入城,依托堅城駐守,或可保府城無憂。
對于他們送來的豬羊糧谷,張誠照單全收,又命人帶了一些送去魏知策營中,而城中豪紳仕宦卻一個不見。
但對于高名衡、梁炳、蔡懋德這般封疆大臣,卻是不好不見,尤其那位周王府的承奉官曹坤,更是代表著周王殿下。
雖說張誠并未將周王放在眼中,但面子上的事情卻也不敢太過分,更何況他還惦記著周王爺承諾的那十萬兩銀子呢!
軍帳內,高名衡仍在苦勸道:“張總兵可知,闖賊在洛陽城下之時,有賊數十萬眾,而今在開封城外卻只區區數萬,怎知來日不會有大批賊人趕至。
連周王千歲都言,請張將軍率部入城中駐守,以保府城數十萬民眾百信安全,我等今日既是為民請命,還望張總兵三思啊!”
曹坤也是說道:“周王殿下也知張將軍英武,麾下更是將猛兵強,但賊寇向來狡詐多計,殿下也怕將軍駐在城外,恐著了賊人的道。”
張誠笑著說道:“周王千歲與諸位大人的美意,張誠心中實為感動。然我輩既入得軍伍,便當思忠君報國,今日既與賊寇相對,理應在沙場上將其擊潰。
張誠請諸位大人寬心,也請曹承奉轉稟周王千歲,張誠三、四日內必將賊寇擊退,使開封城內官紳百姓安安穩穩過個年。”
諸官苦勸無果,只得轉而邀請張誠進城中赴宴,卻也被張誠婉言謝絕,他們也是深知闖賊未退,軍情瞬息萬變,就不再堅持,只是約定待賊軍退去,必定要隆重為張誠慶功。
開封城西的闖軍大營內,雖也是如往常一般處處燃起篝火,但能明顯感覺到沒有了往日的熱鬧氣氛,偶爾還有一聲聲傷兵的哀嚎慘叫傳出。
李自成才巡營回來,就見張鼐急急進入軍帳,稟道:“闖王,我二虎叔回來了!”
闖王聞言一愣,急問道:“人在何處?他是如何逃回,傷勢可嚴重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