沇河鎮,位于孟縣東三十里處,其東與溫縣交界,而南臨黃河,因其鎮東三里外有“沇河”流過,所以稱為沇河鎮。
沇河,也稱為沇水、“濟水”,在中國歷史上是著名的“四瀆”之一,四瀆即長江、黃河、淮河,還有這條沇河。
沇河之所以能夠與那三條大江大河齊名,最主要是因為沇河曲折千里,最后流入大海,而更為神奇的是沇河遇到黃河后就潛入地下,不與濁水同流合污。
中國古代通常把品德高尚、不慕榮華的知識分子稱為“清流”,“遠朝滄海殊無礙,橫貫黃河自不渾”的沇河,可以說是中國幾千年的道德典范之所在。
張誠與楊麗英是第二波渡過黃河的,他們下船之地就是這千古聞名的沇河鎮,此處一直是繁茂的水運碼頭,更是孟津渡的一處重要口岸。
沇河鎮碼頭是北直隸、山東、山西、陜西各省貨物的集散地,客商云集,店鋪林立多至數百間,只大可店就達百余處之多,更是有二、三十處賭坊與兌坊,貿易之事極為繁盛。
近年,雖也受到河南災情的影響,但仍是比河南別處繁盛許多,畢竟隔著蓬勃浩瀚的大黃河,闖賊一時之間還鬧不到北岸來。
這里不只是商業繁茂,也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頗有些太平盛世的感覺,絲毫不見南岸的凄涼和破敗。
沇河的水源本就充沛,其流經的區域內也是田土肥沃,雖旱情洶洶、蝗神肆虐,但總比別處要強,更何況此地商業繁華,做工拉腳扛活之人亦多,并非是全靠著在土里刨食。
張誠與楊麗英幾人才下了駁船,林芳平就急急迎上來稟報道:“大帥,張國棟將軍領步營向東已過了溫縣,正奔武渉而去,張廣達將軍正駐軍溫縣,等候大帥軍令。
還有,河南巡撫李仙風大人已領副總兵陳永福的兵馬進至孟縣,得知大帥也要過北岸來,便書信相邀大帥過孟縣去,共商收復洛陽的大計!”
張誠想了想,道:“你告與傳信之人,就說我鞍馬勞頓,暫不能前往孟縣,要在沇河鎮歇息休養。”
林芳平聞言遲疑了一下,但見張誠目光已轉向別處,便只得轉身傳話去了。
楊麗英打著大紅白邊的羊毛披風,手里還捧著一個極精致的銅制小炭爐,她來到張誠身邊輕聲說道:“巡撫大人召喚,夫君真的不打算去嗎?”
“呵,巡撫嚒?恐怕再過些時日就不是啦!”
“誠哥之意,李仙風這巡撫之位坐不久了嚒?”
“嗯。你想,他先是調度無方,救援洛陽不利,再加這失陷封藩之罪,我恐怕京師來的緹騎已在路上了。”
“啊。若是如此,誠哥會否……”
“呵呵,麗妹無須憂心,現在是國難思良將,朝廷和皇上正是用我之時,不會過分苛責與我,無非是鞭打慢牛罷了,只要我再立些軍功,嘉獎馬上就會到來。”
張誠說到這里頓了頓,他伸出手來幫楊麗英緊了緊領口,道:“天寒,莫要被冷風吹到。”
他接著又道:“等我戰過闖賊,也幫麗妹拼個誥命下來。”
楊麗英眼中一道精光閃過,他撅著小嘴略顯倔強的說道:“哼,我要自己拼個將軍出來,才不要你來幫!”
沇河鎮果是繁華,雖寒冬時節,仍是人流如梭,張誠與楊麗英領著春妮和兩名護衛逛了一陣,便回到下榻的客店。
他們一行近兩百人,更有一乘座車和三百余匹戰馬、騾馬,竟直接包下聯排的三家客店,張誠與楊麗英就下榻在中間這家店,春妮、春雪與那二十名女兵都住在這家店里。
谷</span林芳平領七十余騎護衛住在左邊那家客店,余下的護衛便與張成芳、張金泰的童子軍住在右邊的客店里。
林芳平安排好放哨警戒諸事,便來張誠這邊一起用了晚飯,因整個客店都被包下來了,并無外人旁客的打擾,雖有那些女兵嘰嘰喳喳的,卻只添熱鬧,并不顯得嘈雜。
用過了晚飯,張誠便召集眾人來到客店二樓的小廳中議事,楊麗英也無須避嫌,直接就坐在了張誠的身旁,此時她也換取戎裝,穿著一身素色的緊身勁裝。
春妮、春雪這兩個小丫頭也是同樣的打扮在楊麗英那邊的下首坐著,林芳平、張成芳、張金泰三人則是依次坐在張誠這邊下首位置。
張成芳首先輕聲說道:“父帥,我與金泰臨登船時,陳千總差人快馬送禮一封軍報。”
說著便將一個漆封的書信交給了張誠,他拆開看過后,將書信遞給了楊麗英,道:“獻賊在四川開縣打敗了猛如虎,突破楊閣部的重重圍堵,已經出了四川。”
林芳平聽完說道:“獻賊若從四川逃出,會否與闖賊合為一股?”
他不無擔心的繼續道:“現今河南饑民遍野,只一個闖賊便已是難治,若獻賊、曹賊再進入河南,怕是更加難以制服。”
“哈哈!”
張誠聞言笑了起來,他道:“如若獻賊、曹賊也來豫省湊這個熱鬧,于我等來說到是個好事。”
他接著又說道:“都知道河南饑民遍野,已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李闖逆賊只在洛陽便收聚兵馬十數萬之眾,若是使其繼續縱橫豫省大地,甚或聚起百萬之眾,也是未為不可。
那時,將以何敵之?”
張誠言及此處,停了一下,又道:“可如果獻賊、曹賊也來了豫省作亂,那這百萬饑民,便會分作三股,雖有時也會彼此呼應作戰,但終歸難成一股,早晚必會因利益驅動,再次分開劫掠。
若果真如此,于我反倒有利,正可分而治之!”
張成芳此時插言問道:“那父帥以為,獻賊、曹賊此番會不會來河南摻和一把?”
張誠還未出言,他身旁的楊麗英就開口說道:“我猜獻賊與曹賊是不會來河南的,至少目前不會來。”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了楊麗英的身上,張誠也是問著:“夫人就能如此肯定?”
“哈!”
楊麗英眨著眼睛俏皮的說道:“大帥這是在考我嚒?”
她接著道:“我雖不識得這獻賊與曹賊,但在家時也曾看到官府邸抄中關于他等的事跡,再結合民間的傳言,既能在官軍十余年圍剿中幸存下來,絕非善類。
尤其這獻賊更有梟雄之態,豈能不知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若非唯一之選,斷不會輕入河南,投奔于李闖之麾下。
未知我所言對否,還請大帥指點一二!”
張誠抬手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很是贊賞的說道:“夫人見解獨到,實在教本帥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