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前的這十步距離內,猶如人間地獄,滿地都是翻滾哀嚎的清軍重步兵,有幾個沖前的神雕手,也未能幸免,加入了悲嚎哀叫的行列之中。
后面剛剛沖上來的那五十個韃子步甲,還有余下的不到三十個清軍的馬甲神雕手,氣息都為之一窒。
他們愣了一下,才在后面那甲喇章京的怒吼中,再次發力沖來,但那些神雕手卻是學聰明了,他們不再沖前,而是依托石橋欄桿的掩護,不斷的射出一支支奪命箭矢。
哨總陳大寬急急大喝道:“快打炮,打炮!”
官道北邊土墻的一處略寬充作炮臺,一門佛郎機炮被穩穩的固定在上面,隨著引信引燃,炮口猛的噴出一團火光,一顆五兩重的炮子呼嘯著破空飛去。
第二隊韃子布甲五十人剛沖過石橋,還未踏上官道,就見一團火光中吐出一個鐵蛋子,猛地射進韃子步隊,連著擊穿兩人,又砸在一人肩頭,只砸的整個肩膀都碎裂開來,那韃子躺倒在地無力的哀嚎。
官道南邊土墻上,同樣安放著一門虎蹲炮,炮口平放著,引信引燃后一團火光,帶出一堆的鐵珠,尖利的碎石子等物,竟是裝的霰彈。
一片霰彈散布開,差不多籠罩了整個橋頭,登時便有十余人被四射的炮子轟倒在地上,哀嚎連連,慘叫不止。
佟守山見虎蹲炮也燃放完畢,他大喝一聲:“弟兄們,殺韃子,殺奴!”
掄起手中狼牙大棒,便率先躍出土墻外。
那邊陳大寬也嚎叫著:“殺奴,殺!”
一時間,人影閃動,迎著夕陽散射的霞光,一眾軍士紛紛躍出土墻,他們猶如地獄出來的魔鬼一般,準備收割那些在人間作惡的妖魔鬼怪。
“踏踏踏踏……”
急促的馬蹄聲,自官道上遠遠傳來,陳大寬聽得清楚,忙大聲喊道:“將爺援兵來了,把韃子殺回去。殺啊!”
石橋對面,那韃子的甲喇章京正策馬觀望這邊的戰況,不斷催促布陣弓手們,再次拋射輕箭,他們已經連續拋射了六個波次的輕箭,射傷明軍軍士五六十人,但畢竟輕箭拋射,不易射中不說,就算射中,也多不致命。
本來看見他麾下的大清國勇士已然突破石橋,正在心下暗自高興,準備下令全軍突過石橋,追擊潰散明狗,卻猛然聽見兩聲爆響,接著三眼銃燃放聲音響徹一片。
就見對面橋頭一片片煙霧彌漫中,明狗非但沒有潰散,反而還發起了反沖鋒,眼見麾下眾勇士已被趕回橋上,明顯被壓制著,正不斷向后倒退。
他忙大聲喝令:“張弓,拋射。索塔,你帶五十勇士,沖上去!”
那名叫索塔的分得撥什庫忙越眾而出,他把弓往官道旁一拋,自地上撿起自己的盾牌,又抓起一柄半月圓斧,就開始喊叫著喝令布甲出列,隨他沖擊石橋上的明狗。
石橋后的清軍拋射方陣還剩一百五十余人的樣子,經那叫索塔的分得撥什庫一陣叫喊,又有五十余人已步出陣列,他們有的已丟去手中弓箭,正準備拾取盾牌和刀斧。
猛的,他們竟都愣在了原地,那索塔更是望著官道北面,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說話。
清軍甲喇章京本來是策馬在官道上,正關注著石橋上廝殺,這時也撥轉馬頭看向官道北面。
“隆隆隆隆……”
一陣陣戰馬奔騰的聲音傳來,憑著他們的經驗,完全可以判斷這至少有近千匹戰馬奔騰,才能有如此的聲勢。
他們之所以愣住了,是因為單純從聲音上,竟一時無法判斷出,這股近千的騎隊,到底是從何方向而來!
突然,北面四百步外一處低洼的荒地,竄出不到十騎的清軍馬隊,正是之前甲喇章京派出去在周圍巡視警戒的兩隊騎士之一。
他們邊策馬狂奔著,邊大喊:“明狗,騎隊,大股騎隊。”
任憑他們叫喊的再大聲,就算是扯破了嗓子,也一樣淹沒在漫天的風聲中,何況還有陣陣馬蹄踏地的轟鳴。
但是,那清軍甲喇章京卻是看得明白,他知道定是有明狗大隊騎兵,自官道北面奔策而來,才會讓他麾下勇士如此策馬奔逃。
同時他也曉得,現在陣列中的布甲和跟役,都是張弓拋射輕箭,然這種輕箭只是為了拋射的遠而已,對明狗騎兵的盔甲,卻不似重箭那般有穿透力。
忙大聲嚎叫:“上馬,快上馬,有騎隊。”
陣列中的清軍步甲和輔兵們轉身,就見北面也是同樣的煙塵滾滾而來,他們這里雖也有一百五十余人之眾,但是內里只有不到五十的輔兵跟役,余者一百多人皆是各馬甲步甲的包衣阿哈奴才。
他們看護著近千匹戰馬和騾馬,本來以為憑大清國三百多勇士,還攻不下二三個百明狗子把守的一處破石橋。
因此都是看熱鬧的心態,人人皆尋高處站立,一些人甚至是策在馬上,注視著近二百步外的石橋之戰。
每個人都想著,待攻下石橋,一定要爭取第一個沖上去,好幫主子多搜刮些戰利品,說不得等回了遼東老家,自己在眾包衣阿哈面前,也就有了地位。
若是自己主子此番攻略大明,立下不一般的功勞,那自己也會跟隨主子一起水漲船高,沒準回家之后,更有可能成為眾包衣阿哈的頭頭。
他們個個都是心理美滋滋的暢想著未來,全神貫注的盯著石橋方向,那里還有心思管顧著身后的一切。
可是看了一陣,便發現今天的這些明狗子,竟如此難對付,往日里威風八面,無往不利的主子竟好似沖不過那座小小石橋?
待到他們覺得不對的時候,明軍前哨陳錚的馬隊已在百步外,他們剛剛被石橋上的慘烈震驚,此刻又見大隊明軍騎兵急速沖來,立時便亂了套。
百步的距離,騎兵發力沖鋒,頃刻就到,這些包衣阿哈們都是跟著主子打順風仗,打得慣了的,何曾處于過如此這般兇險的處境,心里立時就崩潰了。
那些策在馬上守護騾馬,順便看著熱鬧的,二話不說,雙腿用力夾著馬腹,左手緊緊抓著韁繩,右手則狠狠的拍打著胯下馬匹,一個個絕塵而走。
那些個沒騎著騾馬的包衣阿哈們,更是心慌,面對曾經讓他們深切鄙視的明狗子,竟是無處可跑,一個個哭喊著跑向石橋方向,幾個手腳快些的,竟沖出去搶了幾匹馬騾,就奔向石橋前韃子的陣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