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少人稀的城市有一種奇妙的效果,那就是雖然真正的繁華的城區很小,但城市的范圍卻會變得很大。例如東京或者上海之類的城市里,哪怕是小規模的槍戰都會引起非常強烈的反應,而如這種格局的城市,仿佛一切東西都能被這種格局稀釋掉一樣。
雖然張成知道城中黑幫在交火,但就身邊的感覺來說,這依然是一座寧靜的小城。
張成推開門進去的時候,看到正對面是一個柜臺。柜臺后面坐著一個胖胖的,一副生意人打扮的中年黑人男子。這個正在一張紙上寫著什么。在看清楚進門者的時候,他的眉宇之中不自覺的浮現一絲明顯的厭惡之色。
那個湯瑪士借給張成的包就在男人的柜臺上。包已經被打開了,幾盒藥物被零散的放在包的邊上。張成覺得他正在估算這個包和這幾盒藥的價值。
“那個,”張成已經開啟了翻譯軟件。“你好,先生,”他看著面前的黑人男子,后者的臉上厭惡之色愈加濃了。“我剛才被一群小混混搶劫,搶走了一個包……”
他說話說的很慢,沒辦法,鳥語水平有限。但是張成可以確信這不影響對方的理解,畢竟,之前張成和那個想要向他推銷軍火的槍販子也是聊的很順利。說話速度慢不影響溝通。
“你是來找茬的嗎?”黑人男子毫不客氣的反駁。同時將包和藥物塞進柜臺的抽屜里。
“我覺得你剛才塞進抽屜的包,就是我被搶走的。”張成說道。
“小心我報警!”黑人男子大聲呵斥道。“給我滾出去!”
“我有我的包的照片,我也拍了那些搶劫者的照片,而且我還有我剛才從醫院開出藥的記錄。如果警察來了,他們會確認這個包和包里的東西是我的……”
小店的后面響起了說話聲和腳步聲,接著一道側門被打開。張成看著幾個黑人走了出來。
其實剛才的搶劫實在太快,以至于張成根本沒辦法記住這幾個混混的臉。但是沒關系,這幾位身上都有著明顯的特征,比方說那一頭五顏六色的張揚頭發。張成可不覺得這是一個偶然,湊巧兩個人梳了同樣的發型。
五六個年輕的黑人本來一路說說笑笑,看到張成的時候他們愣了一下,同樣認出了張成。
也沒辦法不認出來,畢竟上一次見面只相隔十幾分鐘呢。而且就算他們沒記住臉,但至少記住了膚色,記住了衣著。
一群人迅速的包圍了過來。這也符合黑人的個性——當他們數量比對方多少好幾倍的時候,他們總是很勇敢的。一個黑人從身上摸出一把小刀,在手中玩弄著,對比著自己脖子做出了一個個危險的動作。另外一個身材高大的用充滿威脅的姿勢炫耀著自己粗壯的手臂。另外一個則是靠在同伴肩上,比劃出不止一個充滿侮辱意味的手勢。
張成注意到另外兩個不動聲色(雖然他們也擠了過來)的黑人將手放在口袋里。他們兩個人的目光同時看向剛才那位似乎是店主身份的中年男子,但后者做了一個否定的手勢,同時用表情示意頭頂斜上方。
張成偷眼朝著那個位置看去,看到的果然是一個監控設備。也就是說攝像頭拍著這里的一切。
如果這里發生了例如命案之類事情的話,那么警察無疑很容易就能知道真相。
不用問也知道這兩個人口袋里是什么東西。
黑人老板很容易的看到對方后退了一步,這種肢體語言是任何人都能夠看懂的:對方明白情況不對,想退讓了。
“你想走?”老板起身,在對方想走而未走的時間里,擋在了門前。這下子對方走不掉了。“把手機交出來!”他大聲的說道。
這也是人類社會中一個普遍存在的真理,越是想要妥協,越是要付出代價。真的那些不顧一切的亡命徒,反而是沒人敢惹的。
“你想干什么?你想……仗勢欺人嗎?”因為使用同聲翻譯軟件的緣故,他說話速度很慢。
聽了張成的話,黑人們哄堂大笑起來。
“說的太對了!”黑人老板笑停了,回答道。“這次就是仗勢欺人了!”他一把從對方手里搶過手機,這手機挺新款的,應該可以賣不少錢。他甚至已經想象到未來要發生什么了。等到這個東方人找來警察的時候,時間至少已經過了三個小時。三個小時足夠他將所有的痕跡都抹去。而這個黃皮猴子就什么都做不了了。一想到這個就讓人高興。
“給我滾!黃皮猴子!”黑人老板說道,讓開了位置。一群人看著這個亞洲人倉皇離開。
“可惜了,”有人突然說了一句。“我打賭,他身上一定還有錢。”遇到合適的獵物,一個獵人總是希望能得到最大價值的。軟弱換來的只是更多的貪欲而已。
其余幾個人抬頭看了看上頭的監控設備,“老頭,你不該裝這種東西的。”
“警察要求的!”黑人老板哼了一聲。“但外面沒有監控。”他跟著說了一句。
“外面沒有?”兩個黑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眼神里滿是興奮之色。“我覺得他可能記住了我們的臉!我們應該讓他忘記一切才對。”
其中一人掏出了槍,沖著門口走去。而另外一個則什么都沒拿出去。剛才他們也看到了,來的是一個連語言都不通的游客。這種人身上當然不可能合法的持有武器。但是如果不合法……剛才他應該已經掏出來了。對付一個怯懦的獵物,而且二對一,其中一人有槍就夠了。
“好了,男孩們,下一次別在這么近的地方犯案好嗎?”黑人老板回到自己的柜臺上,將剛才收起來的東西重新拿到臺面上。“你看,別人追著你們的尾氣都能跑到我這里來了!”
窗外傳來了槍聲,連續兩聲,接著房間里面的人聽見了一聲凄厲的慘叫。雖然因為距離和墻壁的緣故,這個聲音被極大削弱了,但依然能聽得出來。
“哦,希望他們不要太過分。”有人說道。“否則警察過來的時候會把老頭煩死的!”
黑人老板抬頭看了一眼說話的這位,隨后繼續開始自己的計算工作。
突然之間,門被從外面推開了。
“嘿嘿,你不把尸體處理好老頭……”說話的這位聲音卡在了喉嚨里,因為推門而入的不是他們剛才出去的同伴,而是一個陌生人。
一個魔術師打扮的男人,也就是說,身披黑色披風,頭戴絲綢大禮帽,臉上覆蓋著面具。不過這年頭奇裝異服早已經不足為奇,比起這些,他手中的那把手槍更加惹人注意。
“各位先生們,”陌生人用清亮的聲音說道。“很高興遇到你們。”他環視了一周,聲音夾雜了幾分詭異的味道。“只不過這次見面可能會比較簡短。”
下一瞬間,至少兩個黑人已經掏出了自己的槍,指向這個不速之客。
“年輕人,你找錯地方了。”柜臺后面的黑人老板冷笑了一聲。“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他說著,從柜臺后面掏出一把霰彈槍。在近距離,這是遠比手槍可怕得多的武器。當然這一手其實多余,因為另外兩把槍已經指向了不速之客的腦袋。
“把他面具摘下來,讓我看看……”他說著,卻突然感覺一陣無力。莫名其妙的,他發現自己手中的霰彈槍掉在了地上。這并非是因為手誤,而是剛才一瞬間,他清楚的感覺到這把槍太重了,重得他根本抬不起來,以至于掉落地面。
“這是……”他驚訝的看著面前的陌生人,發現自己力氣進一步流失。他現在想站起來都做不到了。不止如此,其他人也是這樣。剛才那兩個將手槍指向陌生人的黑人的手已經無力的垂下。他們的手臂已經撐不住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了。不止是他們的手臂,他們的腿腳也是一樣。很快,他們腿上的力量甚至已經不能支撐自己的身體了,伴隨著第一個人倒下,其他人也紛紛倒下來。
但是他們只是因為乏力而倒下,并非是昏迷。所有人都很清醒,只是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過老板畢竟是老板,他的經驗總是要比這些混混多上那么一點的。在他看著陌生人舉起手槍的時候,他瞬間醒悟過來發生了什么。然后聽見了對方連續不斷的扣下了扳機。
“大……大……大巫師……”他結結巴巴的說道。剛才初次看到的時候,還他覺得這身魔術師的打扮非常可笑。但是現在難以形容的恐懼爬上了他的心頭。這個魔術師轉過頭,用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看過來,一股熱流突然之間從他胯間流出,讓他的褲子變得又濕又熱。
“那……”求生的本能刺激下,他竭力想站起來。但是他肌肉是如此的疲勞乏力,以至于現在的他居然就連站起來,挪動身體都做不到。
手槍的槍口指向了他的腦門。
“等……等……”他在這種極近距離的時候,突然之間認出了面前的這個人是誰。但這沒有用,更多的恐懼涌上來,他發現自己嘴巴不受控制,牙齒在拼命的打戰。“那個……我不是……我哥哥……我哥哥……是州議員!”他用力喊出了他一直以來都依為支柱的真正靠山,然后絕望的發現對方聽了這句話后,沒有哪怕一絲動搖。
不止是沒有動搖,相反有幾分喜悅之意。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大巫師為何會表露出這種情緒。
“噢,那真的可以說一句恭喜了。”對方沒有理會,而是從桌子上拿起了那個包,當然還有藥。藥盒都還在,沒有被打開過。其他一些廢紙被塞在一邊。那些對于老板是廢紙——它們是一份份檢測單或者診斷報告之類的東西,對患者來說挺重要的。
“等等……”老板結結巴巴的說道,在槍口下,他身體抖動的太厲害了,以至于整個椅子都在發抖。“我有孩子……小孩子……還很小……”
“啊,希望他可以早點學會自己照顧自己。”魔術師毫不猶豫扣下了扳機。
“各位先生們,”小房間里,一群人坐在投影儀前,目光盯著前方的屏幕。“這是我們今天下午看到的場面,七個人,兩個外面,五個房間里面。”屏幕出現了一連串的照片,包括尸體和兇殺現場。“死因都是槍擊。應該是某種改裝手槍。”
照片顯示的很清楚,幾乎都是頭部或者胸部中彈,而且是連續中彈。這看起來只是一場暗殺,或者是一場槍戰。在這個國度,這種案子從來都是層出不窮的。
“現場有監控,這就是我們截取的核心的那一段內容。”
視頻很清晰。門被打開了,一個打扮如魔術師一樣的男人走了進來,一手拿著一把槍。不知道他說了什么,下一瞬間所有的黑人都做出了反應。兩把槍更是第一時間拔出來對準了他。
但是,說不清楚他做了什么,這些人的槍口都垂了下來,仿佛那把小小的手槍變得重如泰山,根本拿捏不住。不止如此,他們甚至還躺了下來。
不是那種失去意識導致的摔倒撲倒,而是那種疲乏無力引起的倒下。三五個人,在這個持槍的對手面前不止是拿不住槍,甚至還躺下來。事情發展的很快,因為魔術師幾乎毫不猶豫的對每個失去抵抗能力的人開槍,最后將槍口轉向了鏡頭。鏡頭一黑,視頻錄像到此結束。
人們議論紛紛。
“沒錯,這就是‘魔術師’第二次出現。”領頭的那個人說道。“他現在還在這座城市,沒有離開。他這次展現出的……是一種聞所未聞的能力。根據視頻,在他身邊所有人都喪失了行動能力,罔論戰斗了。”
“嫌疑犯不止是擁有超自然能力,而且心狠手辣,完全不像是普通人。專家推測,要這人心理存在一定問題,是個天生的殺手。要么這種事情他做過無數次了。”
“目前他表現出三種能力,第一種是召喚黑暗中的惡魔……某種……我們不曾了解的生物,也許還有其他野獸。第二種,他能夠使用一種將人連同身體和骨骼一起絞碎的力量。第三種就是這個,能夠讓周圍的人喪失行動能力。”
領頭的那個聲音頓了頓。“我們暫時稱他為‘魔術師’。巫毒巫師、印第安巫師、自稱專業驅魔人的教會神父給予的答案不盡相同,但有一點卻是同樣的,他們都確認這是某種巫術能力……”他再次停頓了一下。“合眾國需要這種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