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指玄境時便可力戰神仙,如今已是陸地地仙境,何況還有云中真氣的加持,單論殺力,其實不輸陸地天人。
  他趙黃巢雖早就可以飛升,但他走的畢竟是道門飛升的路數,與既修道又修力的陳玄不可同日而語。
  千道黃符分以五行之別,又有雷霆之威,自天而落,威勢驚人。
  不過,對于陸地神仙境的人物來說,這分明就是一招試探。
  如此符陣,對付吳素都勉強,何況是用來對陣陳玄。
  陳玄手腕一抖,龍淵劍尖連點,分成千道劍光,逆天而上。
  一張張可殺金剛的黃符,就此湮滅。
  昔年陳玄初至龍虎,趙黃巢元神出竅,乘天龍而來。
  今日陳玄再至龍虎,趙黃巢真身駕臨,騎惡龍而來。
  那條惡龍身長百丈,通體漆黑,鱗片足有馬車車輪大小,眼眸不似真龍那般呈金黃之色,反倒是一抹慘淡的銀白。
  大雪龍騎軍雖然名頭帶一個龍字,但那些戰馬不過是凡間生靈,一見惡龍,萬匹寶馬盡數跪地不起,聲聲嘶鳴,屎尿齊流。
  趙希冀與瞧了瞧倒地不起的趙丹霞和趙希摶,又看了看那條氣息蒼茫的惡龍,終于松了口氣。
  他是龍虎山的當家之人,雖不曾得見趙黃巢,但卻一直知曉有這么一尊存在。
  “你不過是個不得長生的道人,也敢妄論天譴?”
  陳玄衣袖輕揮,一道瑩白光幕自地面而起,護住了身后萬人。
  一腳蹬地,踏出百丈裂痕。
  凌空躍起,雙手握劍。
  云中練氣歌暗自運轉,真氣逐漸凝成一絲法力,一劍纖細若發絲,自惡龍頂上劈來。
  惡龍頂上兩角瞬息斷開,它猛地擺尾,發出一聲震怒的龍吟,不顧趙黃巢的勸阻,朝著陳玄猛撲而去。
  劍尖倒轉朝下,陳玄雙腳蹬天,一劍朝著地下刺去。
  趙黃巢連忙點出一指,氣分陰陽。
  兩條陰陽魚互相銜尾,彼此勾連,飛速旋轉。
  劍光被消弭于無形,陳玄落在地面,仰首看著那頭黑龍。
  陰陽魚轉得更快了,歙江江水似是受到了牽引,自江道升空,攜浩蕩之勢,朝著陳玄壓來。
  陳玄輕輕跺腳,氣機漣漪朝著四周波及,將那道鋪天蓋地而來的水瀑停滯在了空中。
  吳素立在陳玄身后數十丈處,手掌虛握劍柄,雙眸四處搜尋,似乎是怕有什么后手。
  “陳玄,你也是道門中人,怎的不知損有余而補不足之理?行事太過,必傷天和,你于長生已無望矣!”
  趙黃巢忌憚陳玄殺力,一袖暗中捏印。
  一面八卦鏡飛出袖口,先是直直對著天上那輪大日,鏡面隱見火光,似乎是在汲取至陽之力。
  陳玄再度升空,瞬息拔劍。
  八卦鏡倒轉,朝向地面。
  不見火光,不覺灼熱。
  但先前被陳玄定住的那道水瀑,此時已被蒸干。
  地面起殼,寸寸龜裂。
  無形的至陽之氣順著地縫朝著那道瑩白光幕內里鉆去。
  吳素彈劍,劍氣將地面斬開,攔住陽氣。
  陳玄衣角瞬息焦黃,他連忙將法力運至全身各處,這才抵擋了那無形傷人的至陽火氣。
  拔劍收劍,銀白劍氣朝著趙黃巢襲去,劍氣蔓延,但并不消散,似是化成了一面銀鏡。
  陳玄身形再次飛掠,似一支滿弓射出的箭矢,直刺趙黃巢眉心。
  趙黃巢抖袖握住木劍,一劍來擋。
  劍尖撞劍身。
  趙黃巢雙肘一沉,只覺一股巨力壓下,一縷鋒銳劍氣順著木劍破入他的經脈之中。
  惡龍也猛地下沉,只是它卻開始擺尾,用那水井一般粗細的龍尾朝著陳玄鞭笞而去。
  陳玄不管不顧,又是一劍劈了下去。
  趙黃巢雙臂齊斷。
  那條遍布黑鱗的龍尾抽打在陳玄身上。
  陳玄被迫中斷了那絕殺一劍,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朝著江水栽去。
  幸而他已轉修那闡教正宗的《云中練氣歌》,此法雖不似八九玄功那般可金剛不壞,但對于肉身淬煉也頗有奇效。
  云氣淬體,五行之氣淬體,法力淬體,三管齊下,陳玄如今的肉身,也只比李當心差一線。
  一腳踏江,身形再起。
  陳玄瞧了瞧天上云朵,猛地吸氣。
  絲絲縷縷的云氣隨著鼻息進入體內,漸漸化作法力。
  法力經由五臟,過眉心,沾染一絲元神之氣。
  陳玄彈指。
  龍淵劍瞬息隱匿,破空而去。
  陳玄抖袖。
  一條黃符鎖鏈自袖中飛出,似乎沒有盡頭。
  劍殺天人。
  符困惡龍。
  趙希冀面色慘白,徐驍吳素對視一眼,終于長舒一口氣。
  千里之外。
  儒士兩鬢斑白,但面容不過是青年人的模樣。
  他正立在一塊大石上下棋,石面上黑白棋子交錯分布,而他的對面空無一人。
  “你也是翻書人,何必入局如此之深?
  既是要壞我謀劃,那便容不得你了。”
  儒士再落子。
  春秋已逝,春秋十三甲尚未全數入土。
  “呵呵。”
  小姑娘抱著一柄比自己還要高的巨大向日葵,立在儒士身后,呵呵一笑。
  “呵個屁!”
  儒士無奈起身,乖乖回家燒火做飯。
  太安城中,年輕宦官趙思苦正在柱后陰影中坐地打盹,忽覺離陽氣運猛地一落。
  “龍虎山?”
  趙思苦立起身,瞬息出皇城,遙望北方。
  陳玄已用定海珠隔絕了氣運變化,可如今趙思苦卻依舊察覺,定然有人動了手腳。
  或者說,有人落子。
  北莽,矮瘦男子立在荒蕪戈壁的一座懸崖上。
  一只白雕自高空掠下,猛地松爪,丟下一根銅管。
  他取出其中的信箋,緩緩展開,嘴角微翹。
  “從我開始練這《蛇吞象》秘籍之初,便知曉是有人謀劃,不想連你也要對付陳大真人……”
  風吹過,崖頂只余銅管,不見一人。
  東海武帝城,白發白眉的老人垂坐城頭,忽而起身。
  “老夫已于人間無敵三十余載,寂寥若斯,今日終于有望破此樊籠。
  待老夫殺了人間之敵,再上天門殺天人。”
  老人望了一眼那片遼闊東海,一步踏出城頭。
  這一日,東海不起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