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亮了,戰斗也已結束,騎兵們除了受傷數人外,并沒有一人陣亡,而馬匪卻被殺死九十余人,只有不到二十人突圍。
滿地都是馬匪尸體,連主將劉繼勇也死在亂箭之下。
隊伍簡單收拾了戰場,李琇派一名士兵帶著劉繼勇的人頭回京報功,又繼續率領隊伍向西進發。
與此同時,李瑁也回到了長安,向宗正寺交了差。
新任宗正寺卿李煌匆匆來到皇宮,覲見天子李隆基。
“陛下,皇十八子今天一早來宗正寺交了任務,坦率說,微臣不認可這個任務完成。”
李隆基驚訝地看了一眼高力士,不解地問道:“為什么?”
“陛下,他抓來了馬匪大盜劉飛騰,但這個劉飛騰已在半路自盡身亡,實際上只有一具尸體。
微臣找了一名熟悉涼州的情況的官員辨認,這名官員說,死者是涼州豪門劉逡,并非劉飛騰,死者和劉飛騰是叔侄關系,并不是同一個人。
其次,劉逡樂善好施,在涼州名聲很好,也沒有什么劣跡,皇十八子無緣無故抓捕他,并導致其身亡,恐怕很難交代。
第三,皇十八子遞交的報告中絲毫沒有提及剿匪的事宜,微臣不明白皇十八子是怎么理解這次任務的?完全不符合任務要求,微臣實在無法認可他完成了任務。”
聽完李煌的述說,李隆基心中著實惱火,這個任務是他安排的,讓兒子去涼州確實也是走走形式,任務自然是由別人來做。
最后的結果應該是很完美的,抓住劉飛騰,全殲了馬匪,拿到劉飛騰勾結涼州刺史的證據。
但現在結果和最初的想法卻不一樣。
李隆基不滿地問高力士,“高愛卿,你到底是怎么給他交代的?”
高力士心知肚明,應該是李瑁太心急了,他不該這么快回來。
當著李煌的面,高力士只得態度明確道:“回稟陛下,卑職交代任務時,說得很清楚了,這次任務的本質就是徹底剿滅這支肆虐河西的馬匪,并拿到涼州刺史元晉暗中支持馬匪的證據,這才叫紫榜任務,微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那你去問問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微臣遵旨!”
“難道這不是一個形式嗎?”
李瑁很不滿對高力士道:“我走的時候,高翁說得很清楚,我只是去涼州露露面,不會讓我遭遇危險,涼州將軍張保軍告訴我,涼州豪門劉逡就是劉飛騰,我相信了他,這才押著劉飛騰回京,怎么現在都變成我的責任?”
高力士心中十分惱火,李瑁言外之意,所有事情和他無關,都是別人的錯。
讓他造假都不會,比起李琇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這樣的皇子若當上太子,所有人都會遭殃。
高力士忍住怒火道:“殿下,我當時告訴你,是讓你留在涼州,等事情都辦妥再回來,可現在馬匪沒有殲滅,抓劉飛騰還抓錯了人,劉逡在涼州頗有聲望,殿下還把他弄死了,一旦攝政王揪住這點不放,后面還會有大麻煩。”
“我留在涼州有多危險,高翁不是不知道,無論元晉也好,劉飛騰的子侄也好,隨時都可以殺我,既然只是走走形式,那我為什么要置身于險地?”
“殿下,三十八郎的任務比你危險百倍,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可不是走走形式,而是真刀真槍,殿下抱怨別人的時候,還是想想自身的問題在哪里?”
李琇就是李瑁的逆鱗,高力士這番話頓時讓他勃然變色。
李瑁騰地站起身道:“我知道你想說我什么,你無非就是想說我無能,比不過三十八郎,你想怎么弄隨便你吧!大不了我這個縣公也不做了,當個庶民就遂你的意了,哼!”
李瑁重重哼了一聲走了,把高力士氣得差點暈過去。
李瑁沒把高力士放在眼里也是有原因的,他也有自己本錢,那就是母親的枕邊風,母親能說服天子,幫他在宗室任務中作弊,這就是枕邊風的強大威力。
如果在半年前,這口氣惡氣高力士不忍也得忍,但現在高力士的態度已經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而高力士又是隨著天子的態度變化而變化的,高力士發現最近半個月,天子去武婕妤那里養生的時間比去武惠妃那里多了五天。
而在武婕妤被打入冷宮之前,她就很受天子寵愛,一方面是天子有一種補償之心,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天子越來越看重李琇。
正是高力士發現了這些微妙的變化,他便意識到,天子開始厭倦武惠妃了。
這也是一種必然的趨勢,以前天子被攝政王制衡,手中權力式微,天子便只能從女人那里獲得安慰,而武惠妃恰恰能滿足這一點。
現在天子漸漸有了話語權,他的精力開始放在朝政上,每天為朝廷之事殫精竭慮,這時候,他晚上更需要一種精神上的放松,年紀也讓他更注重養生。
這時候武婕妤的豁達和善于養生,無疑是天子最需要的,幼子李琇的能干也讓天子更看重武婕妤。
正是看透了天子的心思,高力士也就不再容忍李瑁對自己的無禮。
“陛下,微臣和十八郎談過了,他不認為是自己的問題,他認為是陛下沒有替他考慮周全,責任不在他,而是陛下沒有安排好。”
李隆基臉沉了下來,“他是這樣說嗎?”
“他沒有明著提陛下,而是說你們,你們沒有把事情安排好,和他無關!”
“然后呢?”
“然后卑職批評他不應該這么急著回來,他說涼州不安全,說既然只是走走形式,那為什么他要置身于險地?”
“混帳東西!”
李隆基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心中著實失望之極。
‘走走形式!’是他對武惠妃說的話,也是安慰武惠妃的話,但他卻希望李瑁能夠爭氣一點,擔當起責任,至少李瑁能配合軍隊把馬匪滅了。
可現在李瑁非但沒有給他半點安慰,還給他惹下大麻煩,居然把當地的名望之士殺了,讓自己怎么處理?
李隆基心煩意亂地來回踱步,高力士又道:“陛下,這件事一旦傳出去必然會成為笑柄,最好給十八郎回京找個什么借口,讓這件事不了了之。”
“你是擔心劉逡之死被攝政王抓住不放嗎?”
“陛下,劉逡是劉飛騰的叔父,長年替劉飛騰掩護,抓他本身也沒有錯,他的死是自殺,可以說他是畏罪自殺,這些其實都是小問題,微臣擔心的是,不要讓十八郎破壞了做任務的制度,這才是大事。”
李隆基點點頭,“你說得對,你去告訴攝政王,就說朕擔心李瑁會打草驚蛇,所以臨時取消了這個任務。”
“微臣遵旨!”
停一下,李隆基又問道:“對武妃怎么說,朕想聽聽愛卿的意見?”
“微臣建議陛下實話實話,十八郎能力不足,如果他入主東宮,對陛下未必是好事。”
這句話與其說是對武惠妃說的,不如說是提醒李隆基,李瑁入主東宮,攝政王一定會想方設法促使其盡快登基。”
李隆基立刻心領神會,點點頭道:“朕知道該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