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行人再次來到了陶化坊。
值錢的東西下午已經被收走了,府宅內顯得更加冷清。
“公子,有人跟蹤我們!”裴旻走近李琇,不露聲色道。
“有多少人?”
“大概有十幾人,都是高手。”
李琇沉吟一下問道:“鐘馗,我交代的東西帶了嗎?”
“公子,我都帶上了。”
“走!先去水井。”
房宅內有兩處水井,一處在外房,一處在內宅。
眾人來到了內宅水井。
李琇其實也沒有抱太大希望,他后來又想到了不少可能性。
比如完全可以藏在某個莊園內,很可能只有羅英的兒子知道,只是羅英沒想到兒子會先走了一步。
如果真相是這樣,那么這個證據就成了死證。
李琇看了看水井,對裴旻道:“你在附近找一找,看有沒有梯子。”
裴旻飛奔而去。
李琇又向小眉招招手,低聲給她說了幾句,將一個小布包交給了她。
很快,裴旻扛著一架長長的竹梯過來。
“還真被殿下猜到了,雜物間內就有這架梯子。”
梯子的出現讓眾人精神一振,任何東西都不會無緣無故出現。
“公子,讓我下去吧!”公孫小眉主動請纓。
井口太窄,也只有她下得去。
眾人舉著火把,望著小眉頭頂一點點從井口消失,李琇忽然有一個明悟,應該是羅英的兒子,他的兒子一樣纖瘦。
“公子,他們出現了,都藏身在墻上,東面和西面都有,約三四十人。”
“沉住氣!”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約過了一炷香左右,井下傳來小眉驚喜的喊聲,“公子,找到了,在井壁內有一個洞。”
李琇連忙趴在井邊高聲喊道:“先不要急著打開,當心掉到水里,把它完整地拿上來!”
他聲音很大,整個后院都能聽到。
不多時,一個半尺長寬的鐵匣子被小眉慢慢舉出了水井。
李琇接過鐵匣子,用刀撬開小鎖,打開看了一眼,笑道:“真的找到了!”
“王爺沒說錯,果然還是殿下聰明,能做到別人做不到之事!”
黑暗里傳來一個聲音。
“是誰!”
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黑衣武士出現在光線內。
他拉掉面巾,露出一張長臉,依稀可見他臉頰上一條長長的傷疤。
“在下沈南,興慶宮武士副統領,請殿下把鐵匣子交給我。”
李琇冷笑道:“我費盡心力才找到它,憑什么交給你?”
“憑實力!”
沈南一揮手,黑影中出現大批武士,舉著弩箭對準他們,冰冷的弩箭在月光下閃爍著幽幽綠光。
他們身后也涌現出二十余人,也同樣舉弩對準他們。
李琇回頭看了看,冷笑一聲,“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殿下,王爺只是讓我不要殺你,但你的手下他可沒有吩咐,我數到三,你若不交出來,我把他們全部射殺,一……..二……..”
裴旻剛要拔劍,李琇一擺手止住他,點點頭,“你贏了!”
李琇上前兩步,把鐵匣子放在地上,舉手慢慢退后。
“東西我給你了,但你若膽敢放箭,三十步外你人頭一樣落地。”
沈南看了一眼裴旻,他當然知道此人飛劍厲害。
沈南給手下使個眼色,一名武士上前撿起鐵匣子,快步退后交給了他。
沈南迅速退到武士身后,打開鐵盒子,一名手下舉起火把照亮,鐵盒子里面是十幾封信,都是薛王李成業寫給羅英的信件,筆跡也沒錯。
王爺沒說錯,最好的證據就是信件。
沈南大喜過望,呵呵笑道:“殿下果然是聰明人,既然識時務,我當然不會翻臉,我們走!”
他先走一步,緊接著其余四十余名武士紛紛撤退,瞬間走得干干凈凈。
紫林楓忍不住冷笑道:“殿下還真識時務啊!”
但除了她不滿,其他人都很平靜。
紫林楓愕然,這時,公孫小眉從井里爬出來,警惕地看了四周,裴旻微微笑道:“他們已經走了!”
公孫小眉這才把一個油紙包遞給李琇。
紫林楓瞪大了眼睛……..
李琇把油紙包揣入懷中,他看了一眼紫林楓,令道:“我們走!”
紫林楓不屑撇了撇嘴,“也沒什么大不了!”
五人迅速離開了府宅,也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
銅駝坊宅子里,鐘馗在坐在桌前奮筆疾書,他也是模仿高手,擅長模仿筆跡。
李琇坐在一旁翻看羅英寫的備忘錄,這里面記載了大量的秘密,包括武器裝備的存放地點以及兩萬莊丁的分布。
在最近的一篇備忘錄中,李琇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怎么區別薛王本人和替身,薛王替身打了耳洞,但薛王本人沒有。
當然,氣質上也截然不同。
李琇合上備忘冊問道:“老鐘,還需要多少時間?”
“大概一個時辰就夠了。”
李琇對公孫小眉道:“老鐘抄完后,你立刻把原件帶進皇宮,要親手交給高力士,然后你留在皇宮,明天再回這里。”
“我知道了!”
李琇又對紫林楓道:“等老鐘抄完后,你拿著副本去太圓寺,在太圓寺石塔內等我,三十名手下最好也一并帶上,今晚可能會有惡戰。”
紫林楓沉思一下又道:“殿下還可以請天子派人護衛!”
李琇搖搖頭,“天子十有八九會派李勝和李紀過來,他們反而會壞事。”
“我明白了,我現在就去安排!”
紫林楓先一步離去。
李琇挑了一封信件的原件,對裴旻笑道:“文人宴應該還沒有散,我們去喝一杯。”
………..
薛王府內燈火輝煌,來自洛陽的官宦、權貴以及社會名流一共四百余人參加薛王李成業舉辦的文人宴。
大殿內人聲鼎沸,賓客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女眷們在另一側談論著服飾和八卦。
主人薛王李成業坐在上方,也在和幾名重要的賓客閑談。
這時一陣清幽的琴聲叮咚響起,大殿內迅速安靜下來。
高臺上,身穿一件白色長裙的高萱露面了。
“是花魁高萱!”賓客們頓時騷動起來,紛紛站起身走上前。
楚楚動人的高萱輕撫長琴,張開朱唇唱了起來,清喉嬌囀,格外動聽。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大殿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沉醉在優美的詩文和悲傷的歌聲之中。
“這首曲子詞寫得妙絕,就是不太應景,太悲傷了一點。”
“你不知道吧!高姑娘是從新羅過來的,她回不了故國,所以她思念家鄉。”
“難怪,果然是好詞!”
大殿內一片鼓掌聲,一名中年文士高聲問道:“請問高姑娘,此詞是姑娘所作嗎?”
高萱站起身,含笑道:“高萱才疏學淺,怎能寫出如此佳作,是我一個朋友所寫!”
她妙目掃向眾嘉賓,淺笑問道:“請問三十八皇子來了嗎?”
“高姑娘是在問我嗎?”聲音從大殿外傳來。
所有人一起回頭,只見一個豐神俊朗的年輕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正是李琇。
他向眾人抱拳行一禮笑道:“在下長安末學李琇,來晚一步,失禮了!”
大殿內頓時響起一片竊竊低語聲,原來這位就是最近聲名鵲起的三十八皇子。
“就是他,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五十州,就是他寫的,我親眼所見。”
“我也聽說了,他擅長寫曲子詞,但好像他在長安名氣不大,來洛陽才出名。”
眾人議論紛紛。
……….
主人李成業笑著迎了上來,“沒想到三十八郎也是才華出眾,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寫得好!”
李琇笑著還禮,“來晚了,望皇叔恕罪!”
他看得清楚,這位薛王的耳朵上有耳洞,是個贗品。
高萱上前,盈盈行一萬福禮,“感謝殿下把這首詞送給小女子,但殿下沒有寫它的詞名,能否告之?”
李琇淡淡一笑道:“此詞叫做虞美人,希望高姑娘喜歡!”
高萱一雙妙目注視李琇,“多謝殿下,小女子離開故國十年,只能悲見韶華逝去,無計依托,此詞一出,小女子生平得慰,請殿下再受我一禮。”
李琇見一名使女端酒上來,他轉身從裴旻手中接過酒杯,舉杯笑道:“正所謂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大唐即故國,解開心結,姑娘從此當無憂思!”
“好一句‘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好詩!”
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豎起大拇指贊道:“殿下信手拈來便是千古絕句,后生可畏,在下賀知章,在長安多年,竟不知殿下之名,慚愧!慚愧!”
賀知章是長安文壇領袖,他的評價頓時讓四周響起一片鼓掌聲。
李琇暗叫一聲慚愧,再這樣下去,自己要成千古文壇大盜了。
他干笑兩聲,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拱拱手道:“大家請繼續喝酒,我想和高姑娘私聊兩句!”
眾人大笑,各自散去。
高萱上前緊緊挽住李琇的胳膊,嬌笑道:“昨天不給我面子,今天可抓住你了,殿下休想再跑!”
李琇清晰感受了到高萱胸前的溫香軟玉,他心中一蕩。
這時,裴旻在后面忽然問道:“高姑娘也是高句麗人吧?”
這句話一出,李琇立刻從美人計中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