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器帶著兒孫和妻妾走了。
天罡樓內一片喜慶,這場賭局涉及到每個人的切身利益,拿回內衛局,意味著所有人都擺脫了內衛局的監視。
房間里,李隆基神情凝重,追問高力士,“你剛才說愿為三十八郎擔保,似乎你知道什么,但你卻沒有告訴朕!”
高力士跪下磕頭道:“微臣不敢隱瞞陛下,有的事情不敢說,是微臣怕被天譴,連累到陛下。”
“天譴!有這么嚴重?”
高力士長長嘆口氣,“陛下還記得改變年號之事嗎?”
李隆基點點頭,“朕已經決定改年號為天寶,但這和三十八郎有什么關系?”
高力士便將李琇昏迷時說出天寶十四年之事告訴了李隆基。
“他不光能預測將來的年號,還知道微臣很多隱秘,所以微臣斷定他有溝通鬼神的能力。”
李隆基眼中充滿了狐疑,自己這個兒子在大病一場后真能溝通鬼神?
還是他之前就暗中和皇兄有了勾結?
李隆基冷冷下令道:“去把三十八郎找來!”
高力士太了解李隆基,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李琇不光要過攝政王那一關,恐怕還得過天子這一關。
如果今天不能取信天子,后果同樣嚴重。
……….
李琇獨自坐在角落里,他今天為了自救,一不留神表現得太妖孽,給自己留下隱患了。
李琇還在回味李成器說的最后一句話,他顯然是有所指,除了自己父皇和一群兄長,不會有別人。
結束時,李琇也看見了父皇嚴厲的目光。
猜忌!李琇想到了這個詞,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誰說穿越成皇子是好事情?給我站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他。
一名宦官快步走上前,“圣上召見三十八郎!”
他又將一張紙條迅速塞給李琇,低聲道:“這是高翁給你的!”
李琇站起身迅速看了一眼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圣上信任張果!’
李琇隨即將紙條放進嘴里吞掉了。
張果就是八仙中的張果老,中條山道士,就在去年,天子李隆基曾召他入宮,與他密談數日,從此信道求仙。
李琇明白了高力士的意思。
……….
“回稟父皇,兒臣大病時曾一度靈魂出竅,一夜遍游千山,在中條山遇到一老道士,倒騎毛驢,自稱生于隋初,已修煉得道。
他說蒙父皇垂恩,封為仙翁,年初他夜觀星象,說父皇今日有難,需要兒臣輔佐,便傳我一道術。”
“傳你什么道術?”
提到了張果老,李隆基的臉色果然和緩了很多。
“借道鬼神,可略窺天機!”
李隆基注視著李琇表情的細微變化,如果兒子說謊他能看得出。
片刻,他淡淡道:“證明給朕看!”
……….
密室內,李琇披發跣足,左手端著一碗酒,右手執一把木劍,一邊揮舞桃木劍,一邊念念有詞,“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給我給我一雙慧眼吧!讓我把這上下五百年看個清清楚楚…….”
李琇沒有準備,不知該說點啥,連歌詞都出來了。
在他身邊桌上擺放著兩百兩黃金,他眼角迅速瞥了一眼黃金,心中暗暗后悔,為啥不要三百兩呢?
后悔歸后悔,他腦海卻在迅速回憶,家鄉那些跳大神的人是怎么做的?
他小時候親眼見過,但有點記不清晰了,只好學習影視上那些跳大神的場景。
在他對面坐著天子李隆基和大內總管高力士,兩人瞪大眼睛看著李琇的表演。
李琇很清楚,自己裝神弄鬼沒用,要取信父皇,還得靠自己的錢袋施展威力。
他大喊一聲,“天機泄露,鬼神消災!”
‘噗!’在黃金上噴出一口酒,左手一抹,兩百兩黃金倏然不見了。
李隆基和高力士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們二人看得清清楚楚,三十八郎揮手而過,黃金憑空消失了,驚得他們二人目瞪口呆。
李琇猛地睜開眼,用一種顫抖而空靈的聲音大喊:“大唐五百年江山!”
喊完他便一頭栽倒在地上,渾身抽搐。
半響,他不動了。
好一會兒,他慢慢坐起身,神情異常疲憊。
“三十八郎,怎么樣?”高力士上前關切問道。
“我剛才說了啥?”
“你剛才說…..大唐五百年江山!”
“難怪!”
李琇擦一擦額頭上的汗,對李隆基道:“兒臣剛剛被一個陌生的聲音警告,皇家大事、天下大事,皆不可預言,否則將觸犯天條,僅此一次,下次金銀也無用,恐將折父皇之壽。”
李隆基還處于一種極度震驚之中,剛才鬼神借錢擋災那一幕,使他終于相信這個兒子確實有溝通鬼神之道術,而并不是事先和皇兄有勾結。
看來確實是張果借助三十八郎之力幫助自己解除了今日之厄。
那能不能提前預知自己和皇兄的權力斗爭結果呢?
李隆基心念一動,隨即又否決了。
大唐五百年江山,已經泄露了天機,再說下去,自己恐怕就要遭天譴。
他又對高力士道:“今天之事只有我們三人知曉,包括琇兒能借道鬼神,也絕不可泄露出去。”
“請陛下放心,微臣心如明鏡!”
“還有你!”
李隆基又對李琇道:“天道鬼神不是你能控制,以后這種預測不準再做,你是朕的兒子,不光你遭天譴,也會連累到朕,明白嗎?”
“兒臣謹記!”
“去吧!回去好好休息,該給你的東西朕會給你。”
“兒臣告退!”
李琇慢慢站起身,躬身行一禮走了。
高力士心中有數,自己的紙條起了作用,李琇借助張果之名解除了天子的猜忌,這孩子有大智慧啊!
不過他那一招鬼神借道確實很漂亮。
高力士雖然很忠心,但現在他和李琇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戳穿了,兩人都有欺君之罪。
…………
一輛牛車從望仙門緩緩駛出,李琇騎在一匹高大的白馬上,一名宦官在前面給他們領路。
張瓶和趙壺則挑著擔跟在牛車兩邊,他們二人雖然歸為宮廷侍衛,其實是皇宮內雜役,需要跟隨小主人一起出宮。
牛車放著天子賞賜花瓶字畫,幾個官窯的瓷瓶和一套官窯茶具,雖然還是沒有閻立本、吳道子的畫,但有了一幅歐陽詢的字。
有了爵位,擺設也該升級了。
當然,有了爵位,再出去賣東西也有點丟份了。
公孫小眉拎著一個小布包,滿心歡喜的坐在牛車門口。
李琇當然不會把她留給李璀,便求了高力士,把她也帶出宮,成為自己的貼身宮婢。
李琇更是意氣風發,同樣是出宮,上一次他是被強制出宮,將送去南院。
而這一次是揚眉吐氣,哥有爵位了,出宮開府。
有了爵位,恢復了皇子身份,稱呼自然也要變了。
張瓶低眉順眼笑得:“殿下,你的月錢漲到五十貫了,還有房宅田產,給我和老趙也加點唄!”
“還有我呢!”
公孫小眉從牛車內探頭出來急道:“琇哥兒,不對!殿下,我給你端茶送水,梳頭疊被子,我….我也要加錢!”
“都加!”
李琇心情很好,一揮手,“張瓶趙壺每月補貼五貫錢,小眉六貫。”
公孫小眉一聲歡呼,張瓶和趙壺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他們宮里每月有三貫俸祿,小主人又給他們加了五貫,他們和縣令的收入差不多了。
公孫小眉又有點擔憂,“殿下,我們每月就花掉了十六貫,你剩下得太少了,要不,少加點吧!”
“還是小眉體貼我,你們兩個混蛋,為什么不說加得太多了?”
到嘴的肥肉怎么可能吐出去,張瓶和趙壺涎臉道:“要不,獎金就算了?”
“還想獎金呢!做夢,就這一次,以后五年內不加錢。”
………..
牛車出了大明宮便向南走,一直來到一座緊靠太極宮的坊內。
進入坊內,一陣喧囂熱鬧之氣迎面撲來,坊內人來人往,路上隨處可見小吃攤和菜攤,叫賣聲此起彼伏,兩邊都是一座接一座的院子。
“公子,來一杯三勒漿吧!”
一個眉眼帶著中亞風情的胡姬笑語盈盈,從壺里倒一杯酒遞給李琇。
“我喝酒會過敏,啥叫過敏?就是抿一小口就會暈倒!”
李琇是嫌她的杯子沒洗,不知多少人喝過了。
“上次你喝的,這次該輪到我了!”
“胡說!上次明明是我掏的錢。”
張瓶和趙壺為喝美人之酒打破了頭。
“討厭!你們兩個……”
胡姬咯咯一笑,像花蝴蝶一樣地走了。
哦!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琇去捉妖的翊善坊屬于高檔社區,很幽靜,看不到攤販。
而這里便屬于中檔社區,到處都是做生意的小攤小販,非常接地氣,讓李琇有一種恍然回到后世的感覺,他很喜歡。
領路宦官笑著給他介紹道:“這里叫做永興坊,很多和你一樣的宗室子弟都住在這里,他們的條件可沒有殿下好!”
“我的宅子有多大?”
“大概兩畝出頭一點,前后兩進,二十幾間屋,青磚黑瓦,屬于官宅,不需要殿下付房租,家具用品什么的都有。”
“如果買下來要多少錢?”
“官宅一般不賣,不過殿下買類似的私宅,價格基本上在一千貫錢一畝地,但如果過了五畝,又是另一個價了,而且普通人也不能買。”
李琇在裝神弄鬼時騙父皇兩百兩黃金,折合兩千貫錢,這座小宅自己正好買得起。
他聽得興致盎然,又問道:“我還有什么待遇?”
“還有就是一座莊園,五頃土地,再有就是和宮里一樣,每月五十貫例錢,祿米三石,另外還有一個選擇,要么內庫給你負擔五個丫鬟仆婦的支出,要么每月十貫錢的肉食果蔬補助,升為子爵后就不用選擇了,兩樣都有。”
當然是每月十貫錢的肉食果蔬補助,他以前沒有仆婦丫鬟,以后也不需要。
這才是真正的皇族待遇,雖然只是最低的男爵,但已經讓李琇非常滿足了。
兩畝地,一千多個平方啊!在后世已經算大豪宅了,李琇一臉向往。
一路上,老宦官給李琇介紹宮外的皇族生活。
皇族宗室并不神秘,大部分尋常宗室都和普通百姓混居在一起,
生活條件和普通人家也沒有什么區別,生活好不好就看祖業。
既便沒有爵位,有祖業的宗室依舊會過得很滋潤。
比如李琇的好友李雨春。
李雨春雖然也沒有爵位,但他是嫡子,父親土地房宅就有他的一份,將來成家后,父親會給他土地財產,甚至會給他一座商鋪。
再加上女方的陪嫁,李雨春也能過上富足的生活,沒有爵位也只是在地位上差一點。
宗室庶子就差了很多,均田制早就名存實亡,朝廷沒有土地分配,也分不到財產,宗室庶子們只能靠宗正寺或者內庫每月撥付例錢祿米過日子。
如果自身有點能力,可以進宮當侍衛混人脈,或者托人情做個小公務員,日子也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總得說來,李唐大部分皇族的日子都過得不錯。
“到了!”牛車在一座院子前停了下來。
李琇打量著院墻,院墻有兩人高,院門木質厚重,八成新,兩側有抱鼓石,上方還有一座門頭,就像一個小地主的宅子。
“很不錯,我蠻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