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十幾人,有宗室子弟,有侍衛,還有幾個中年宦官,估計是某個宮妃的代表。
“三十八郎,你明天要出宮了,大家都很焦慮,所以請我們為代表,和你談一談欠債的事情。”
李琇翻看著厚厚一疊借據,幾百貫上千貫都有,算下來應該有近百人問他要債。
每一張借據都有他的簽名指印,白紙黑字,他想不認這筆債也不行。
“首先我先表個態吧!”
李琇想做大爺,但他更想做個有身份的大爺。
“我知道各位怕我出宮就不認債了,但我好歹也是皇子,也有皇子的尊嚴,既然有借條,這些債我認!”
李琇的表態讓眾人都松了口氣。
但接下來,李琇的大爺底色便一不小心露了出來,“其實你們也明白我還不起,對吧!”
大爺李琇的思路很清晰。
“你們給我錢財的時候就沒打算讓我還,只是在我身上進行投資,既然是投資,那就有風險,現在我破產了,作為投資者,你們應該風險自負才對!”
李琇一番話讓眾人面面相覷,什么投資,什么破產,他們聽不懂,但有一句話他們聽懂了:風險自負!
說了半天,還是想賴帳啊!
一名年長皇族子弟道:“三十八郎,話不能這么說,既然有借據,而且還有你的指印和簽名,這筆債你否認不了。”
旁邊一名宦官也尖聲說:“其實我們也不想逼債,等你什么時候有錢什么時候還,但我們得到消息,你要被送去南院,所以我們才急了。”
南院是什么?李琇一頭霧水。
債主們沒有發現李琇走神。
“不管怎么說,我們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也是省吃儉用攢下來的,我們頂多不要利息,但本錢你得還,不可能說不要了。”
自己送去南院是什么意思?李琇還在想這句話,他隱隱感到一絲不妙。
“各位稍等片刻,我去一趟茅廁,保證不逃不暈。”
李琇快步來到院子里,一把將張瓶拉過來問道:“他們說要把我送去南院,南院是什么地方?”
張瓶和趙壺頓時臉色蒼白。
“琇哥兒,南院可去不得啊!”
“把話說清楚,南院是什么?”李琇有點不耐煩。
“南院是獲罪皇族呆的地方,在東都洛陽,進了南院一般都活不了幾年。”
“不對吧!”
李琇更加糊涂了,“我不是貶為庶民嗎?怎么又變成有罪皇子?”
張瓶嘆了口氣,“貶黜和獲罪本來也差不多,就是處罰輕重的區別,去南院也是庶民,牛仙童心狠手辣啊!”
“牛仙童是誰?”
“此事說來話長,他們來了。”
李琇回頭,只見好幾個債主從房里快步走出來。
有人站在他身后,有人堵住院門。
情況發生了變化,李琇迅速調整思路。
無論如何他要爭取留在皇宮。
他又回到房間,大爺一般坐下。
眾債主都站在對面,眼巴巴地看著他。
“我很想還各位的錢,但大家都知道,我明天下午就要去南院,恐怕以后很難再回皇宮。
而且就算我不去南院,我一個月也就十五貫錢,還要吃飯,要付房租,要支付柴米油鹽。
可能不久還要成家生子,我估計十五貫錢都不夠用。
我想擺個攤賺錢還債,但宮里不允許!
大家說說看,這筆債我該怎么還?”
擺事實,講道理,有身份的大爺講究循循善誘。
沉默,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誰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三十八郎的意思是,這筆債就算了?我們自認倒霉?”
有身份的大爺不僅要懂得循循善誘,還要會釣魚做窩子。
“不!不!不!我絕沒有這個想法,我不想損害自己的名聲,我良心會不安,如果借錢不還,我母親也不會原諒我。”
“那你說怎么辦吧!”
“事情也簡單!”李琇笑得就像一個千年狐貍大爺。
他又拋下一塊魚餌。
“其實我有一個想法,需要大家一起努力,或許能把這筆債在一兩年內還掉。”
眾人都要絕望了,李琇這番話使眾人又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線希望。
“你有什么辦法?”
魚兒們終于咬鉤,下面就該拉竿了,要快、要狠!
“你們去托人情找關系,總之要求內務局不準放我出宮。
然后我們一起努力,把原本屬于我的爵位爭取回來,只要我的財產拿回來,你們的債務就解決了。”
眾人面面相覷,這行得通嗎?
大爺李琇又取來一個網,斷掉了魚兒們掙扎回水里的希望。
“你們想要收回債,這是唯一的辦法!”
……….
“琇哥兒,會有效果嗎?”張瓶和趙壺擔憂地問道。
“誰知道呢?”
他上輩子運氣很渣,但愿這輩子運氣能好一點。
夜里下雨了,淅淅瀝瀝,債主們還在緊張串聯,李琇卻睡得很香甜。
他的左手擱在床頭,掌心卻幽幽閃著藍光。
………..
大明宮內務局。
一名宦官從事遞上一張紙條,“局令,太子殿下送來一張紙條,希望讓皇三十八子暫留皇宮”
另一名宦官也遞上一張紙條,“局令,這是武妃娘娘的一點小小要求,也是希望皇三十八子暫時不要出宮!”
內務局令王承恩要瘋掉了。
短短一個上午,二十幾張紙條堆在他的桌上。
劉華妃、趙麗妃、錢妃、韋昭儀、郯王、忠王、棣王、鄂王、光王,現在太子的紙條也來了,還有天子最得寵的武惠妃。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個混蛋三十八郎怎么有這么大的本事?
王承恩一陣抓狂。
這件事他做不了主,必須立刻向牛總管匯報。
………..
大內總管牛仙童忙了一個上午,剛剛回到自己官房。
看完了紙條,他瞇起眼睛冷冷道:“不要給咱家說什么親王求情,王妃求情,咱家也不想知道什么皇宮規矩,你就簡單說,這么多人給他求情,發生了什么事?”
牛仙童很不高興,原本今天下午把三十八子送出皇宮,結果又出了幺蛾子。
王承恩額頭見汗,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大總管,小奴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旁邊一個小宦官很機靈地抓住了機會。
“你說!”
“聽說昨天很多人去找三十八郎要債,三十八郎說,還債可以,但要幫他留在宮里,否則他一出宮這債就沒法還了。”
“真是混蛋!”王承恩臉色鐵青罵了一聲。
“王局令,你說怎么辦?”牛仙童瞥了他一眼。
“大總管,不能給他任何機會,卑職建議下午就送他出宮。”
“可以!”
牛仙童把一疊紙條扔給他,“你一個個去解釋吧!”
“這……”王承恩呆住了。
“你這個腦袋就是榆木疙瘩做的!”
牛仙童又把一疊紙條取了回來,“你以為那群人能請得動這么多神仙來求情?”
“大總管的意思是說………”
“你總算有點開竅了,有人在后面助力呢!”
“那大總管說該怎么辦?”
牛仙童坐不住了,他也一樣心煩意亂。
攝政王殿下借皇甫太妃一案將武賢儀打入冷宮,并將她的兒子貶為庶民,這個案子就算結束了。
但這個案子和他牛仙童有關,斬草除根最好辦法就是將皇三十八子送去南院。
只是沒想到這么多親王皇妃站出來,甚至連太子也跳出來,阻止皇三十八子出宮。
牛仙童就算是大內總管,也不得不掂一掂這里面的分量。
尤其這背后還隱隱藏著一只手,頗令牛仙童忌憚。
但牛仙童也不是省油的燈,親王皇妃要求情,這次就給他們一個面子,就不信他們第二次還能再跳出來?
“暫時寬延一個月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