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法元通知俞德等,正同眾人陪著綠袍老祖在大殿會商如何應敵。
先前龍飛自邱林逃走后,本要約同綠袍老祖同俞德等三人,各將煉成的法寶,先往碧筠庵去施展一番,殺一個頭陣。
法元總說曉月禪師到后,再作通盤計劃。
好在幫手能人,俱都來了不少,慈云寺已如銅墻鐵壁一般,進可以戰,退可以守,樂得等人到齊,把勢力養足,去獲一個全勝。
龍飛性情暴躁,心中不以為然,執意要先去探個虛實。
當下約同俞德,帶了柳宗潛,前往碧筠庵。
剛剛走到武侯祠,便見前面白霧彌漫,籠罩里許方圓,簡直看不清碧筠庵在哪里。
可是身旁身后,仍是晴朗朗的,疑是峨眉派的障眼法兒。
正要將九子母陰魂劍放出,往霧陣中穿去,忽然從來路上飛來萬朵金星。
這時正在丑初,天昏月暗,分外鮮明。
俞德一見大驚,忙喊:“道兄仔細!”
一面說,一面把龍飛拉在身旁,從身上取出一個金圈,放出一道光華,將自己同龍飛圈繞在金光之中。
龍飛便問何故。
俞德忙叫噤聲,只叫他在旁仔細看動靜便了。
二人眼看那萬朵金星飛近自己身旁,好似那道光華擋住它的去路。
金星在空中略一停頓,便從兩旁繞分開來,過了光華,又復合一。
龍飛耳中但聽得一陣吱吱之音,好似春蠶食葉之聲一般。
那萬道金星合成一簇之后,更不遲慢,直往那一團白霧之中投去。
在這一剎那當兒,忽見白霧當中冒出千萬道紅絲,與那一簇金星才一接觸,便聽見一陣極微細的哀鳴,那許多碰著紅絲的金星紛紛墜地,好似正月里放的花炮一般,落地無蹤,煞是好看。
而后面未接觸著紅絲的半數金星,好似深通靈性,見事不祥,電掣一般,撥回頭便往來路退去。
那千萬道紅絲好似白霧中有人駕駛,也不追趕,仍舊飛回霧中。
把一個俞德看了個目定口呆,朝著龍飛低喊一聲:“風緊,快走!”
龍飛莫名其妙,還待問時,已被俞德駕起劍光帶回來路。
俞德到了慈云寺前面樹林,便停了下來,朝著龍飛說道:“好險哪!”
龍飛便問:“適才那是什么東西,這樣害怕?”
俞德輕輕說道:“起初我們看見那萬道金星,便是綠袍老祖費多年心血煉就的百毒金蠶蠱。
這東西放將出來,專吃人的腦子。
無論多厲害的劍仙,被它咬上一口,一個時辰,準死無疑。
適才金身羅漢等曉月禪師到后再說,我見綠袍老祖臉上跟你一樣,好似很不以為然的樣子。
果然他見我們走后,想在我們未到碧筠庵之前,將金蠶蠱放出,咬死幾十個劍俠,顯一點奇跡與大家看。
誰想人家早有防備,先將碧筠庵用濃霧封鎖,然后在暗中以逸待勞。
放出來的那萬道紅絲,不知是什么東西,居然會把金蠶制死大半。
綠袍老祖這時心中不定有多難受。
他為人心狠意毒,性情特別,不論親疏,翻臉不認人。
我們回去,最好晚一點,裝作沒有看見這一回事,以防他惱羞成怒,拿我們出氣,傷了和氣,平白地又失去一個大幫手。
我看碧筠庵必有能人,況且我們虛實不知,易受暗算,今晚只可作罷,索性等到明張旗鼓,殺一個夠本,殺多了是賺頭,再作報仇之計吧。”
龍飛聞言,將信將疑,經不住俞德苦勸,待了一會,方各駕劍光,回到寺中。
見了眾人,還未及發言,綠袍老祖便厲聲問道:“你二人此番前去,定未探出下落,可曾在路上看見什么沒有?”
俞德搶先答道:“我二人記錯了路,耽誤了一些時間。
后來找到碧筠庵時,只見一團濃霧,將它包圍。
怎么設法也進不去,恐怕中了敵人暗算,便自回轉,并不曾看見什么。”
綠袍老祖聞言,一聲怪笑,伸出兩只細長手臂,如同鳥爪一般,搖擺著栲栳大的腦袋,睜著一雙碧綠的眼睛,慢慢一步一步地走下座來,走到俞德跟前,突地一把將俞德抓住,說道:“你說實話,當真沒有瞧見什么嗎?”
聲如梟號一般。
眾人聽了,俱都毛發森然。
俞德面不改色地說道:“我是毒龍尊者的門徒,從不會打誑語的。”
綠袍老祖才慢慢撒開兩手。
他這一抓,幾乎把俞德抓得痛徹心肺。
綠袍老祖回頭看見龍飛,又是一聲怪笑,依舊一搖一擺,緩緩朝著龍飛走去。
俞德身量高,正站在綠袍老祖身后,便搖手作勢,那個意思......是想叫龍飛快躲。
龍飛也明白綠袍老祖要來問他,決非善意,正待想避開時,偏偏智通派來侍候大殿的一個兇僧頭目,名喚盤尾蝎了緣的,正端著一盤點心,后面跟著知客僧了一,端了一大盤水果,一同進來,直往殿中走去,恰好走到綠袍老祖與龍飛中間。
法元要打招呼,已來不及。
了緣因在了一前頭,正與綠袍老祖碰頭,被綠袍老祖一把撈在手中。
了緣一痛,手一松,當的一聲,盤子打得粉碎,一大盤的肉包子,撒了個滿地亂滾。
在這時候,眾人但聽一聲慘呼,再看了緣,已被綠袍老祖一手將肋骨抓斷兩根,張開血盆大口,就著了緣軟脅下一吸一呼,先將一顆心吸在嘴內咀嚼了兩下。
隨后用嘴咬著了緣胸前,連吸帶咬,把滿肚鮮血,帶腸肝肚肺吃了個凈盡。
然后舉起了緣尸體,朝龍飛打去。
龍飛急忙避開,正待放出九子母陰魂劍時,俞德連忙縱過,將他拉住道:“老祖吃過人心,便不妨事了。”
再看綠袍老祖時,果然他吃完人血以后,眼皮直往下搭,微微露一絲綠光,好似吃醉酒一般,垂著雙手,慢慢回到座上,沉沉睡去。
眾人雖然兇惡,何曾見過這般慘狀。
尤其是云母山女昆侖石玉珠,大不以為然,若非估量自己實力不濟,幾乎放劍出去,將他斬首。
知客僧了一也覺寺中有這樣妖孽,大非吉兆。
法元暗叫智通把了緣尸首拿去掩埋,心中也暗暗不樂。
到了第二天,大家對綠袍老祖由敬畏中,便起了一種厭惡之感。
除法元外,誰也不敢同他接近說話。
而綠袍老祖反不提起前事,好似沒事人一般。
俞、龍二人見不追問,才放了心。
到了晚間,又來兩個女同道:一個是百花女蘇蓮,一個是九尾天狐柳燕娘,俱都是有名的**,厲害的妖客。
法元同大眾引見之后,因知綠袍老祖愛吃生肉,除盛設筵宴外,還預備了些活的牛羊,與他享用。
晚飯后,大家正升殿議事之際,忽然一陣微風過處,殿上十來支粗如兒臂的大蠟,不住地搖閃。
燭光影里,面前站定一個窮道士,赤足芒鞋,背上背著一個大紅葫蘆,斜插著一支如意金鉤,身旁一個俊俏少年,背著一只等身劍匣。
眾人當中,一多半都認得來人正是峨眉門下鼎鼎大名的醉道人,只是旁邊少年卻沒幾人認識,只有那法元幾人目光一凜,俞德更是激動向前,被法元一把拉住。
張陽見此,故意一撩下擺,露出腰間所掛的小葫蘆,對著俞德嘿嘿直笑。
俞德雙眼血紅,額頭青筋凸起,作勢又要上前,又被法元死死拽住。
其余眾妖人見他只二人來到這虎穴龍潭之中,不由暗暗佩服二人的膽量。
法元正待開言,醉道人業己朝大眾施了一禮,說道:“眾位道友在上,貧道奉本派教祖和三仙、二老之命,前來有話請教。
不知哪位是此中領袖,何妨請出一談。”
法元聞言,立起身來,厲聲道:“我等現在領袖,乃是綠袍老祖。
不過他是此間貴客,不值得與你這后生小輩接談。
你有什么話,只管當眾講來。
稍有不合理處,只怕你來時容易去時難,有些難逃公道。”
醉道人還未開口,張陽哈哈大笑道:“昔日大乙混元祖師創立貴派,雖然門下品類不齊,眾人尚不失修道人身份。
他因誤信惡徒周中匯之言,多行不義,輕動無明,以致身敗名裂。
誰想自他死后,門下弟子益加橫行不法,奸淫殺搶,視為家常便飯,把昔日教規付于流水。
除掉幾個潔身自好者改邪歸正外,有的投身異端,甘為妖邪;有的認賊作親,仗勢橫行。
我峨眉派扶善除惡,為世人除害,難容爾等胡作非為!
現在三仙、二老同本派道友均已前往辟邪村玉清觀,明年正月十五夜間,或是貴派前去,或是我們登門領教,決一個最后存亡,且看還是邪存,還是正勝!
諸位如有本領,只管到十五晚上一決雌雄。
貧道此來,赤手空拳,乃是客人,諸位聲勢洶洶何來?”
言還未了,眾中惱了秦朗、俞德、龍飛等,各將法寶取出,正待施放。
張陽故作不知,仍舊談笑自如,并不把眾人放在心上。
法元雖然怒在心頭,到底覺得張陽一小輩,勝之不武。
忙使眼色止住眾人道:“你這黃口小兒也不必以口舌取勝。
好在為日不久,就可見最后分曉。
明年正月十五,我們準到辟邪村領教便了。”
醉道人答道:“如此甚好。貧道言語莽撞,幸勿見怪。俺去也。”
說罷,施了一禮,正要帶著張陽轉身離去,忽聽殿當中一聲怪笑,說道:“來人慢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