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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集 黛玉托家事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紅樓之磨石為玉

  賈雨村得到了想要的承諾后,逸興大飛,辭了早朝,連日在書院傾囊相授,學子們受益匪淺,直呼痛快。

  蓋因賈雨村講的都是干貨,先生們只是書本精通,論到實務,誰又能比過此時的賈雨村呢。

  他可是從縣令做到府尹的人,農事、律法、科舉、稅務等等行政之事,深入淺出舉重若輕,直是把眾學子當做了官吏來教。以前不通的功課,在實證面前一一化解,更對儒家治理天下有了新的認識。再寫起文章來,可謂是言之有物。

  林黛玉想不通賈雨村為何如此熱衷自家的書院,特意請李修下山一唔,順便商討明日去國子監的事。

  雪雁不怕辛苦的來請,在路上悄悄的告訴李修:“她前幾天身子不舒服,就沒來煩你。今日是好了,你多哄著她些。”

  李修略有吃驚:“身體有恙了?我去給請個大夫來,上次來的胡大夫怎么樣?要不,我托人請個御醫來。”

  雪雁咯咯發笑:“女兒家的事,哪用請什么御醫。別打聽,李家姐姐過來的,算是給她接了喜。”

  “我族姐來了?”李修甚是高興,有日子沒見過姐姐了,如何的不想。

  “還不止呢,公子還有兩個妹妹也來了的。姑娘很是喜歡她們,一起住著不叫走了。”

  李修摸不著頭腦了,雪雁嘰嘰咕咕的告訴了他:“是金陵來的,李姐姐的堂妹。還有一位嬸子呢。對姑娘愛的不得了,只說自己沒兒子,否則定要說了親。”

  自從李、林兩家結盟后,雪雁再也不稱呼李紈為珠大嫂子,隨著李修改口叫起了姐姐,就是黛玉也在莊子里這么的稱呼,回了榮國府才叫回嫂子。

  一邊說著一邊看李修的神色,尤其是說到定親的話,看李修多少有些不自在,心里一笑,姑娘已經大喜成人了,確實該是慢慢籌劃起來的事。明年及笄因為有著孝期不能大辦,可也要他們兩個確定了心意才行。三年過的很快,除服就能定親,二八年華的黛玉該是議親的時候了。

  山路也被工匠們整修了一下,預備著天子再來的時候,總要比上次好走一些。

  很快李修和雪雁就騎馬下了山,路過薛家鋪子的時候,還特意的看了一眼,買賣依舊的紅火,只是不見了伊人。

  到了正門,李修慌忙的跳下馬,只見中門洞開,兩側整齊的站滿了人。

  左側是林泉老管家帶著張老漢父子、倪二、王短腿等眾男丁;右側是王嬤嬤帶著倪二家的和大蓮、小霞等女客。

  中間偏左迎上來的是甄費甄士隱,周全立在門側笑容面面。

  “這是在做什么?”

  王短腿過來籠住馬,笑嘻嘻的說話:“就等著公子來了,您就瞧好吧。”

  李修與甄士隱見禮:“怎敢勞動老先生,這是為了何事?失禮失禮。”

  甄士隱哈哈一笑:“好事,好事啊。”不肯再多說,攜著李修的手來至院門外,引他相看。

  原本這宅子是沒有匾額的,皇上的私產莊園數不勝數,每一處有預留著駐蹕所在,等著天子的御筆。往往天子也懶得去看,更別提御筆題名的事。

  今天很是不一樣,那空缺處用紅布包著一塊匾掛在了那里,從外面倒是看不出來,不過李修也明白了起來,林黛玉今天是要掛匾落籍了。

  從此后,姑蘇乃是林黛玉的祖籍,京都林家方是她此生的家園。

  二門里歡聲笑語,裙佩叮當,李紈拉著一身品級大妝的黛玉,說說笑笑走了出來,身后鶯鶯燕燕好一大群的女兒家。

  見了發怔的李修后,黛玉與李紈相視一笑,李紈示意黛玉獨自上前,林家之主要開府迎客,第一個接進來的就是李修。

  黛玉穩了穩心神,不讓紫鵑等跟隨,去了帷帽,一雙含情目滿是喜悅之色,輕移蓮步走到了李修的面前。

  李修無奈地先拜了下去,誰讓人家是四品的命婦呢。

  黛玉倒是比他快,兩個人來了個齊齊對拜,引得眾人是哄堂大笑。

  黛玉紅了耳根子,掙扎著說話:“姑蘇林氏遷徙京中,今日正式開府落戶,林家黛玉相請世兄與我一起落匾,見證今日。”

  李修也被大家伙笑得不好意思起來,剛才他倆的舉動,確實的讓人誤會。慌忙說道:“恭賀世妹心愿達成;林家在京都開支,實乃大喜事也。愚兄來得匆忙,未帶薄禮,惶恐之至。罪過,罪過。”

  這是有個說法,所謂府邸宅家院舍廬,可是不能混用的。

  一般百姓稱為家,鄉紳地主叫做莊院,有了功名才能掛宅,高官之家用官邸相稱,能稱府的則為勛貴矣。榮國府便是例證,而寧國府去了國字,按理該改稱寧邸才對,只是大家習慣捧著叫成寧府而已。

  黛玉早就住進莊子里,可對外也只能說是林莊,連個宅字都不能用,皆因如此。

  今日有了不同,她有了誥命在身,又承繼祖上四代列侯的余蔭,吳貴妃傳的圣上口信,可用老宅舊匾。

  這可是意外之喜,所以林黛玉遲遲不掛匾,就等著身上干凈了之后,沐浴焚香請出了林管家和王嬤嬤帶過來的老匾,趁著李修不下山的日子,好好的準備了起來。

  眼見李修吃驚的樣子,黛玉就覺得沒有白忙活,小女兒的心態,總是要給你些驚喜才有意思。

  “世兄言重了。”黛玉一雙眼睛盯著李修不放:“你還要送什么禮,真要我林家還不起么。快來與我揭匾。”

  那一臉興奮榮耀之情,把李修晃的不輕,只見黛玉雙目帶彩,粉顏凝光,眉若黛山,檀唇染朱,好一個江南女兒佳顏色。

  心里一動,小聲的說了句:“世妹還真是長大了。”

  黛玉粉臉騰起紅霞,彎了他一眼:“亂講什么,不許亂說我。世兄去那邊,與我一起拉住綢子,給你看看我家的匾額。”

  “哦?有什么特異之處?”

  兩個人輕輕一扥,紅綢飄落,露出一塊寬大的匾額來,黑底描金的四個大字《唐九牧林》。

  還沒等李修贊嘆出口,門柱兩側的楹聯也被紫鵑和雪雁扯了紅布下來。

  定睛細看,上聯是:忠孝有聲天地老;下聯配:古今無數子孫賢。

  黛玉雙手背在身后,等著李修來問。一臉的驕傲卻藏也藏不住。

  無他,那楹聯的落款是慶歷四年冬書贈九牧林氏趙受益制。

  李修啊哈了一聲,扭過頭去看等著自己夸的黛玉。

  “仁宗的?”

  黛玉矜持的點點頭:“唐九牧,宋九牧,就是從這位皇帝起始分的。”

  “有典?”

  “御制集中有記載,還有御詩題在了閩南。”

  李修本來想說我家也有不少,一眼瞥見雪雁沖他悄悄努嘴,心里想起她說的要哄黛玉的事,就故意的去問黛玉。

  “都是老家帶來的?林家果然底蘊深厚,是愚兄高攀了。”

  黛玉早就瞥見了雪雁作怪,伸手指在李修面前一晃:“不老實,看她做什么呢,說你想說的。”

  李修嗐了一聲:“我猜到了你的心思。用宋仁宗題的匾額配這套宅子,任是誰也不能說個錯字。如此你才能安心的住下來對不對?”

  黛玉心里果然是高興,因為李修猜的正著。

  御賜的皇莊,又是她一個女孩兒住著,剛開始她還真沒多想什么。吳貴妃宣旨來了一趟后,她猛然開了竅一般,處處忌諱起來,生怕自己也被卷進野史中被人說三道四。

  林家本朝就是四代列侯,御賜的匾額可以挑著來用。林泉老管家上京來,除了祖籍的牌坊和老宅搬不來以外,其余則是能搬就搬,也是想著萬一被人欺負了,扯一塊虎皮出來嚇唬嚇唬人。

  黛玉見了這些舊物,自然的高興,都是她幼時認字的老物件,睹物思鄉時還能化解些鄉愁。

  挑來選去,相中了宋仁宗這塊匾和楹聯,既顯出了家世,又避諱了當今,可謂是一舉數得。

  “還有呢?”黛玉紅著臉小聲的又問。

  “還有?”李修有些詞窮了。

  黛玉嗯了一聲:“襄王有意,神女無心。”說完就走,李紈還有三春都等著與她道喜呢。

  李修一時沒琢磨明白,請著甄士隱、林管家、王麼麼等一同進府,側坐在堂中,受了眾人的賀拜。主座上的林黛玉端著小身板,學著一些人說話:“先一個事,甄先生是暫居府上的,我求了幾次,看在英蓮姐姐的面子上,才勉強答應著留下來,出任書院掌事。稍后請李姐姐帶著我的親筆信去薛家,請英蓮姐姐過來一趟,我總要安排著他們父女相認。”

  見李修又不明白了,示意雪雁去告訴他一聲,自己端起一盞茶等著他們說完話。

  雪雁把香菱就是甄英蓮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李修:“此事那位賈大人愿意為證,當年就是他的手筆,官面上他去結尾。”

  李修仰起頭想了想,對黛玉囑咐道:“林府開門三件事,文比、認親、落戶籍,不妨摻在一起辦,來一個快刀斬亂麻,省的節外生枝。”

  黛玉放下茶杯:“世兄的意思是借著文比的聲勢,先落戶籍么?小妹想了好久,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只能是想著先接人。”

  “夠難為你的了,想到用我族姐去要人,已經是你思慮再三的事了吧。”

  黛玉點點頭,指指探春:“三妹妹出了不少主意的。”

  三春坐在客座上,都摘了帷帽用真面目示人,見李修看了過來,除了迎春低下頭外,探春和惜春都笑臉相迎。

  李修笑了起來,一群女孩子當家,還是要辦一件給人家做了通房丫鬟的事,想必費了不少的心思。

  可惜,內外有別,有的事,光明正大的以勢壓人來得更好。

  “李家哥哥,我們這么做,有什么不妥么?您怎么總是笑。”

  李修笑問甄士隱:“老先生的意思呢?”

  甄士隱反問李修:“薛蟠為人如何?”

  李修深思了片刻,鄭重的說道:“薛蟠此人本性不壞,能擔事也能做事。薛家的那些陰私,大都與他無關。他也就是搶了老先生愛女這一件官司,按著律法,是該有個流放。畢竟是他的奴仆打死了人。不過么,賈大人必定是有了謀算,當年的案子怎么可能讓它翻過來,與他不利的事,他是萬萬不肯做的。”

  甄士隱微微頷首:“薛家終不能在婦人與他人手里。”

  李修明白他的意思,便對黛玉交代事情:“用你的名帖,請本縣縣令一家來此見見面。書院明日出戰國子監的事,請這位父母官出面帶隊。”

  黛玉蹙蹙眉:“又要應酬的么。”

  探春說道:“這有什么的,父母官又進不來這里,進來的不過是他的夫人或帶著女兒。論身份,是個孺人,見了你還要行禮的。”

  黛玉還是不肯:“我年齡這么小,怎么能讓縣宰夫人過門行禮。世兄,你給想個主意吧。”說著話就走下了主位,站在李修面前嬌嗔的看著李修。

  李修不知所措,何時見過黛玉這幅撒嬌的模樣,還是在眾人的面前,她臉紅的都快哭了的樣子,自己怎么能讓她為難。

  也站起了身,想說些什么,只見黛玉咬著嘴唇伸手一扥他的袖子,身材高大的李修猶如沒有分量一般,被她拽著就來到的主座旁,紫鵑和春纖搬著一張椅子等在那里,把椅子一放,黛玉輕輕一推,李修暈頭轉向的就坐在了下來。

  黛玉一個轉身坐在他的右手邊,呼了一口氣,對滿堂笑呵呵看著他們兩個做戲的人說道:“盟友本應如此的,世兄為長,當坐主位。從此后,林家的事,世兄主外,玉兒主......”

  一抬眼看見了李紈合不攏的嘴,那個內字說什么也說出不來了。

  眾人哄堂大笑起來,紛紛給李修重新見禮,名正才能言順,林家女主用計讓李修坐了主位,那以后林家的事就是李修的事,一言而決絕無二話。

  李修方才醒悟過來,原來林黛玉是請他做林家的主,怕他不答應,故此步步設計自己,直到把自己架上了坐席才算罷休。

  看看黛玉,舉著一個空杯子擋住了臉,雪雁拎著水壺咬著嘴唇渾身亂顫,杯子都扣到臉上了,裝什么喝水呀,我還沒給你倒呢。

  看看姐姐李紈,沖他使勁的又是眨眼又是瞪眼,大有你不答應,姐姐上去就收拾你的意思。

  又看看紫鵑等人,連春纖都使勁的沖他示意,答應了吧,快答應啊。

  一拍椅子把手,把眾人的心都揪了起來,苦笑幾聲李修說了話:“林、李兩家本該是相互扶持,怎么讓我登堂入室了呢。”

  黛玉放下了手,緊張的看著李修,生怕他不答應。

  只見李修沉吟了片刻后,又一拍把手說道:“紫鵑去拿世妹的名帖,親自去一趟縣衙后宅,務必要請來縣尊的夫人。去把賈琮、賈環喚來陪著你,有公子的話,他倆陪著直接去書院;是個小姐的話,你自己知道該如何行事。”

  紫鵑站出來面對李修和黛玉福身領命。

  王短腿不用吩咐就跟著紫鵑一并去了。

  “甄先生請移步正門,縣尊到了想必也要上山,就請您陪著一趟吧。”

  甄士隱拱拱手示意知曉。

  李修又看看黛玉和三春:“世妹不妨請孺人進貴妃下榻處說說話,三位姑娘就在那里等著就好,要是太熱情,你們的身份能把人家嚇跑了,那可就不美了。”

  姑娘們都笑了起來,紛紛點頭說是。

  “族姐辛苦一些吧,居后調派人手,安排飲食。”

  李紈假意的哼了一聲:“姐姐我見不得人的嗎?”

  黛玉急忙說話:“姐姐身份更是高,孺人見了您要行禮的。那樣顯得咱們主大壓客了。”

  姑娘們不過是國公府的千金,李紈卻是國公府的二房長兒媳。對外那才是代表著榮國府的身份,她怎能輕易的見客。

  女兒在家是嬌客,占了一個客字。兒媳進門是主,當著半個家,可見選兒媳的要緊處。

  李修奇怪的看了一眼黛玉,黛玉猛然醒悟,原來是李紈故意逗她說話,她這么一說話,豈不和李修成了內外做主的樣子,自己忍住沒說的字,還是被她勾了出來樣子。

  也罷,誰讓自己先算計的人家弟弟呢,偌大的一個家,沒個男兒撐住真是不行。這世道,女兒家也只能在內宅做事的呀。

  正有些心傷呢,就聽李修對她說話:“世妹可不能偷懶,只要縣尊答應了帶隊,明日你也要再去一趟國子監的。”

  “啊?還要去的么?”

  李修沖她點點頭:“必須去!告訴世人,林家有女不讓須眉!”

  黛玉心中百味混雜,垂下了眼眸說是。

  李修讓眾人散去自忙后,才叫住了想走的黛玉:“世妹,你也知道后位之爭了是不是?”

  李紈帶著三春退下。

  黛玉正為此事發愁:“世兄是想讓林家站隊?”

  “不站!咱們誰也不站!還要她們求上門來說事。”

  “可行的么?”

  “只要明日世妹拿了才女的名頭,不怕她們不來。敢不敢與男兒們爭雄?”

  黛玉眼神一晃,怔怔的看著李修出神,你肯讓我拋頭露面的么?

  李修目光炯炯的回應她:“西方婆羅世界有百花之神曰神女,楚襄王夢中接引欲結連理,神女貞亮清潔,意態高遠,以禮自持,凜然難犯也。世妹何不做個當世的神女,任由他們百般算計而不遂。”

  黛玉心神大亂,眼波四流不知該看往何處。

  相對無言,卻勝似說過了千言萬語;四目相對,眼波中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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