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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集 訴心扉 李紈點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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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啊,我弟弟做的,很不錯的。”

  素云和碧月一臉幽怨的夾著兩個饅頭般的大肉球,不知如何張嘴。

  李紈裝看不見,娘家飯,喝粥也甜。

  “大奶奶。”素云實在是忍不住了:“我可是跟您從金陵嫁過來的,我吃過獅子頭。”碧月跟著使勁點頭:“我老家是金陵的,我也吃過,不長這樣。”

  李紈用筷子把肉球夾碎,一塊一塊的夾給兒子吃,賈蘭小嘴都塞滿了,鼓著腮幫子,使勁的嚼著。

  “我知道我知道,是樣子怪了點,可是味道很不錯。琮哥兒,你說呢。”

  賈琮是有肉吃就是好的,他可不挑食。

  “好吃。”

  李紈一副我說的對的樣子,看著兩個丫鬟,再敢說我弟弟做的飯不好吃,挨罰。

  素云和碧月嘆口氣,認命一般低下頭去,學著李紈的樣子夾碎了大肉球,一小口一小口的咽。

  怎么可能好吃的了,一口下去就是一大塊肥肉,根本就沒有剁碎。

  捂著嘴跑出去,找個地方去嘔。李修不明所以的端著又一盆菜進了屋。

  “她們這是怎么了?”

  “別管她們,這又是做的什么?”

  “九絲湯,我覺著挺簡單的,就學著做了。”

  李紈看了看盆中各種不明的食材,忽然問道:“這些東西都是哪來的?”

  李修嗐了一聲:“襄陽侯家的畢星給送來的,滿滿一屋子,姐姐走的時候拿點回去,給蘭兒做些好吃的。”

  “怎么認識的?”

  李修瞧著姐姐一副我必須知道的樣子,笑著就把自己和他亡命井底的故事講了一遍。

  賈蘭忽然來了一句話:“舅舅,那你們不成了井底之蛙嗎?”

  李修大笑起來:“考考你,語出何處?”

  賈蘭咽下了最后一口肉,想也不想的跟舅舅說道:“語出《莊子秋水》,子獨不聞夫埳阱之蛙乎。”

  “何解?”

  “嗯...天外有天,不可故步自封。”

  李修對姐姐李紈伸個大拇指,教的不錯。李紈一笑:“他都八歲了,再不知道這些,還怎么活。”

  賈琮愣在了那里。

  李修給他盛了一大碗的九絲湯,讓賈琮彌補一下心傷。轉頭跟賈蘭說著話:“還有一層意思,要不要聽?”

  賈蘭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等著聽。

  “為人需要時時有奮進之心,猶不可貪圖享樂,沉迷奢華,不思進取。那樣的人,縱看了天下,也是在井底之人。”

  李紈嘆口氣,摸摸兒子的頭,給他也盛了一小碗九絲湯,對弟弟說道:“姐姐最擔心的也就是這點,在這么個家,無不以奢靡為榮的。上上下下唯利是圖,莫不以為國公的牌子還能吃萬年,實在是取禍之道。寧府傾覆在眼前,還不以為戒。唉可惜,我只是個寡居之人,有心也無力。只是以后要苦了蘭兒了。”

  賈琮跟著使勁點頭:“大嫂子說的對,我看我們家也快完蛋了。我那個嫂子錢虧空的利害,都拿自己的嫁妝出去放貸好填補府里的虧空。”

  李紈趕緊止住他:“琮哥兒,這樣的話,萬萬不能再提起。小心你自己。”

  賈琮放下碗縮著身子回話:“我知道輕重的大嫂子。要不是在李大哥面前,我才不會這么說呢。”

  李紈好奇的看看弟弟,你是如何做到讓賈家的子弟對你心悅誠服?

  李修只笑不說,招呼回來的素云和碧月:“來來來,嘗嘗我的九絲湯。真是雞湯調的味,賈琮給看的火,貨真價實。”

  賈琮證實此言不虛:“我看著燉雞的湯滾開了才放的佐料,有筍絲、干豆腐、海米、火腿、活蝦。”

  賈蘭瞬間眼睛亮了起來:“活蝦?什么樣啊?會動嗎?他們吃什么?”

  賈琮干脆帶著賈蘭跑到廚房的水缸里去看。

  素云和碧月是打死也不想再吃一口的,看著李修吃完了最后一碗,趕緊的收拾桌子,泡茶。

  姐弟兩個坐在一旁,李修是直搖頭:“我在家的時候,我父親不許家里有丫鬟。不怕姐姐笑話,我有段時間,見了女孩都說不出話。”

  李紈捂著嘴笑了一會兒:“苦修到如此嗎?”

  “沒法子。我父決意出家,家里就必須有男孩長起來頂住門戶。您也知道敦煌宗的使命是什么,國泰民安時,看護文華典籍,那是我漢家的精粹;戰亂烽火時,敦煌就是漢家西部土地的底線。李家既享受了千年的傳承,就要為斯土流盡熱血。”

  李紈默然不語,她雖苦,也好過那些在邊疆喝風飲沙為國戍邊的人。

  李修看出了姐姐憂傷,寬慰她說道:“姐姐不必可憐弟弟。世有陰陽,人有善惡。這本就是天道循環的根本。否則,朱夫子也不會用天理去格萬物,用人禮去矯正世間了。”

  李紈強笑了一下:“兄弟的書,可是讀得很透。”

  “差的遠呢。”李修真心的嘆口氣,要說之前還有些沾沾自喜,覺得自己也是天下大才。可讀了一本旁人看不見的《矛盾論》后,整個人都陷入到了對立統一規律、質量互變規律和否定之否定規律中去,不可自拔。

  “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修就把皇上的約定告訴了姐姐:“不考出去,我是脫不了這座囚籠。圣上此舉也是圖個省事,拿我當警鐘放在賈家身旁,瞧著這意思,還是想收他們家為助力。只是不知道,賈家到底還有什么底蘊,能讓宮里看的上眼。”

  李紈也茫然不解,他們姐弟兩個自然不會知道義忠親王的故事。只能說賈代善與賈代化兄弟倆,深謀遠慮。聽說過挾寇自重的,誰敢想著挾一個廢太子自重。

  而且這秘密還放在了王家手里,嘿嘿,真要是有個大不韙的罪過,王家還能給抗一下鍋。

  現在不知道也好,李紈倒是覺得守著兄弟看他讀書是好事。

  “既然是府里老太君發了話,下人們也不會攪鬧。真要有不開眼的,弟弟也莫客氣了去。姐姐在這家只是不說話,可畢竟還有個賈家宗媳的身份,祭祖的時候,我可是站在女眷第三排的第一人。”

  李修連聲說好:“那以后全靠族姐給兄弟撐腰了。”

  姐弟兩個都笑了起來,李紈這么說其實是委婉的告訴弟弟,我知道你不怕事,但也少惹點事。你在老太太屋里那一番話,可是把他們害的不輕。

  “兄弟靠什么營生?只是吃朝廷的米糧么?”

  倒不是說不夠,只是居京城大不易,居賈府更不易哉!

  李修一個月才六兩銀子,跟李紈在賈府領的月例一樣多。

  分別是自己應該得到的二兩、王夫人額外加的二兩,還有賈母用賈蘭名義給的二兩,總計六兩。

  要說單憑著月例,李紈可說是頭一份。只是除此之外再無進項的話,李紈的日子過得一點都不寬松。幸虧她是個省的,也從不多事,才能養著兒子過活。

  可李修不同,他是男人,要有應酬的。別看他出不去,可別人沒說進不來。單說每月的茶葉、果子、肉蛋,再算上筆墨紙張的消耗,一個月六兩,在京城,也就夠活著。

  為什么李紈要替兄弟想到應酬,你就看今天襄陽侯畢家送來的東西,這是常走動的意思。要只是淡淡的謝禮,送來的就是銀子或是布匹。

  不拿兄弟當外人,才會想著你最需要的是什么,送來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可是讓你居家過日子的心意。

  那人家再來了,你不得留客飲杯茶吃盅酒再送走,本身這也是需要交際的手段。讀書科舉的目地就是做官,做官沒個交際的圈子可怎么行?

  李家最不缺做官的心得,族中子弟都是要學的;說句大不敬的話,核心子弟可是連《帝范》都要通讀研究透,誰讓初唐的天家鉆著腦袋要擠進世家圈子呢,一個清河崔家就把坐了金殿的李唐貶的夠嗆,要不是搭上隴西李,哪有底氣和五姓七望掰腕子。

  李修正是明白這個道理,才和柳湘蓮、馮紫英、秦鐘、賈寶玉等人走到了一起。

  姐姐既然問了,那有些話就要和姐姐說清楚,尤其是一件說不清的事,到底“自己”為什么那么做,他也不知道。

  “族姐,弟弟正有件事,要和姐姐說說。我跟薛家來往,可有關隘?”

  李紈端起了杯子,讓自己坐的舒服些,一雙眼眸驚喜的盯著的兄弟,嘴里不住的催促:“快說快說,我今天總覺著薛家的妮兒不對勁,快和姐姐說說,你們有什么來往?”

  她這一著急,把金陵土語都帶了出來,金陵話里妮兒,就是姑娘家的意思。

  李修無奈的說了經過:“還要從故去的秦鐘說起。他是生的好看些,惹來些好龍陽的。”

  瞧著姐姐眼神看自己不對,連忙自證:“咱家有祖訓的,修不敢。”

  李紈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聽著他說:“弟不愿為,可偏偏招人記恨,引來了薛蟠與我爭執。我也不慣著他,一頓好打,還要送他見官,這才讓他怕了我。

  有一次,他惹到五軍都督府仇都尉的兒子頭上,紫英他們幾次說和無果,只好定下演武場比校一場定輸贏。

  那薛蟠怎么能是行伍世家子的對手,一群人帶著他來給我賠罪,央求我替他出場。兄弟一時糊涂就答應了下來。”

  哪是他糊涂啊,是那個自己出的手。可這怎么和親人說,誰聽了會信?還以為自己存心欺騙不留真心呢。

  隱了這事,只當是自己做的吧,這鍋甩不出去。

  李紈很著急:“你沒受傷吧?后來怎么樣了?”

  李修說話:“留了手,與他戰和了。”

  不僅李紈松了口氣,跟著蹭故事聽得素云和碧月也都松了口氣。打打殺殺的事,對她們而言,最是害怕也是最喜歡聽的。

  “從此,薛蟠就纏上了我,非要與我做個好朋友。我留意了他一段日子,性子是有些跋扈,內里卻還不壞,是個被養壞的紈绔。試著給他改了改,有講些道理給他,還是個能聽話的人。故此,指點他采辦西洋物事,在京城開了一家專賣店,現在經營的不錯,都開到第四家了吧。”

  素云和碧月互相看了一眼,滿心的佩服,隨便指點一下,就有這么大的利。要是您仔細指點呢,那又要怎么樣?

  李紈明白了薛家是怎么翻得身,也為兄弟自豪。這份情,薛家能欠一輩子!

  “你身為男兒,行事自與女流不同。授人予漁,確實不錯。最最難得的是,你能教人行善,少一個紈绔子,就多一個本分人。大善大善。”

  李修苦笑了一下:“姐姐先莫夸,后面的事才讓兄弟頭疼呢。”

  “哦?又有什么了?”

  李修嘆口氣,寫的哪門子信啊!那是隨便能給姑娘家寫的嗎!你讓我可怎么收場!

  那個李修當然不管這些,給自己女人寫封信怎么了?你就是個工具人,趕緊幫我破了這鏡花水月就行,我還等著重立格局呢。

  無奈也要講,不跟自己這位能幫忙的族姐說,還能和誰說去。

  半是無奈半是羞,一封鴻雁惹閑愁。不是君子先留情,哪有佳人掛心頭。

  李紈越聽是眼睛越亮,水都顧不上喝了,拄著一條胳膊在桌子上,饒有深意的看著剛見面的兄弟。

  行啊小子,不聲不響的就把金玉給拆了呀。我說寶釵為何如此古怪呢,原來是你給了她一世的殊榮啊。

  婦功當重紡織,大家閨秀雖不用去紡織,那也要有一手說得過去的繡活,才可以說是有了婦功。

  自己這傻弟弟可好,直接給了寶釵一個留青史的梯子。只要寶釵做出了如弟弟所說的新式紡織機,前有黃道婆,后有薛寶釵,薛家賺大發了。

  不行!

  李紈一拍桌子,啪的一聲驚醒了沉浸在故事中的素云和碧月。

  看著奶奶站起來指著她兄弟說道:“你且等著,她要不進咱們李家的門,我就給你找個比她更好的回來。哼哼!我說怎么對我忽然熱情了起來,原來是心虛了。素云碧月,咱們走,我要和寶姑娘好好談談。”

  “誒!”

  兩個丫鬟就差歡呼起來,終于有熱鬧可以看了,還是要拆金玉良緣。說什么也要幫奶奶拆到底,瞅著寶二爺就不舒服,最好把木石也給他拆了,讓他守著一屋子丫鬟過去吧,誰家的閨秀肯嫁給一屋子女人的少爺?那不是嫁人,是害人。

  李修還想說些什么,姐姐可把眼睛瞪了起來:“你不許動,也不許說,好好的溫你的書。長姐如母,只要你在京城一天,如這樣的兒女事,姐姐說了算。”

  “我...”

  李修還想反抗。

  李紈緩下語氣教導他道:“女兒心,海底針。你從小也沒個丫鬟傍身,哪知道女兒家想些什么。我只告訴你一件事,薛家的姑娘要是不給你個明白的交代,她嫁出去后就是大禍!世人可不會想什么事急從權,都要從私情上想你們兩個。名留青史啊兄弟,男人都要拼殺一番的,何況女流。不理順了,可就是害她一世。”

  李修這才不敢反駁了,恭恭敬敬送著族姐出門,拉著賈蘭的小手站在門前,姐姐要幫自己辦大事,看著人家孩子也是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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