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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集 丑末寅初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紅樓之磨石為玉

  子時三刻,北靜王府。

  北靜王水溶滿臉的寒霜,訓斥著長使:“說什么十拿九穩,說什么一擊必中!如今又怎么說?!一群在牢獄中乞命的人,活得都沒個人樣子,還談什么規矩,真真是笑話!他不死,早朝時本王如何交代手串的事?”

  長使低聲答復:“早已差人去尋那賈寶玉了,手串必能拿回來的。王爺勿惱,十二時辰有咱家的時辰,定能不負重托。”

  “哼!又是這樣的話,孤不想聽。讓他現在就出手,孤等著他消息。”

  長使也不敢再勸,退了下去。

  另一邊,刑部大獄,房頂上的龍禁衛已經和兩名獄卒打扮的人,殺到了一起。邊打邊笑:“差不多了吧,非要死在這里才算辦差?你們還真敢殺我不成,我可是龍禁衛。”

  兩名獄卒也是苦笑連連:“軍令在身,不得不纏住你。”

  龍禁衛狠下殺手逼退了他們兩個幾步,揮手說不打了:“不是來殺他的?那還打什么打,站在一邊去看戲。”

  獄卒相互看了一眼,也收了手,立在監牢一側,不進也不退。

  龍禁衛嗤笑一聲,對著自己背后喊道:“禁衛的兄弟還不出來?你們總管也不想明天提著一具死尸上朝吧。”

  獄卒們一驚,還有埋伏?

  李修隔壁的監牢大門從里面打開,出來一個飛魚服的番子,點燃了監牢的火把,抱著懷靠著墻,一臉的不爽:“不是說有規矩的嗎,這么亂來一氣的,有個屁規矩!喂!你們兩個九門提督府的,一個叫王恩一個叫王義對不對?家里來客人了,還不回去看看。再晚點,媳婦今晚能懷了娃。”

  獄卒們臉色大變,厲聲喝問:“是誰?”

  飛魚服切了一聲:“還能是誰,都是你們的好同僚。你們家提督真是絕,用著人辦事,還滿門滅口。佩服佩服。”

  龍禁衛打個哈哈:“不滅口也不行,私闖刑部大牢,本來就是死罪。不提前找好了替罪羊,他又怎么肯出手。”

  兩名獄卒來不及交代什么,只是拱拱手,轉身就跑,剛出了大牢來到甕城中,就被漫天的箭矢射成了刺猬。黑暗中一名把總高舉著火把走了過來,看了看尤未閉眼的兩名同袍,沖著甕城上拱手稱謝:“謝過諸位兄弟了,一千兩銀票在此,我這就收尸走人。”

  監牢里的飛魚服和龍禁衛嘿嘿一笑,兩千兩進賬了,這一晚上可是沒白來。

  監牢里面怒了李修,他可是聽得明明白白,兩個假扮獄卒的九門提督府兵卒要來殺自己,果然被龍禁衛擋下。他卻一點都歡喜不起來,人命在他們眼里是什么?就是一次一千兩的銀票嗎?

  龍禁衛呸了他一聲:“那是爺爺們的血汗錢!你當你值幾個子啊?外面一個黃花大姑娘進了這里,也就一百兩。你值個屁!”

  飛魚服卻安慰起李修來:“秀才公,不是你值錢,是你惹得人值錢。所以才匆匆定下這個價。要早知道你能躲過孫子鼠的手段,這價還要高!臥槽!備不住外面已經提了價,不行不行,我得去問問去。”

  聽著腳步聲遠去,李修心中大悲,這就是律法嚴苛的刑部大獄么?一切都以黃白之物為準,煌煌國法成了擺設,國將不國啊!

  龍禁衛又上了房頂,趴著身子和他說話:“你呀,就是讀死書了。刑獄本就講一個嚴苛無情,不如此,怎么鎮住世人心生恐懼。你可知道嗎,十二時辰乃是第一代的四王八公們所設,是朝廷默許的存在。他們十二家,一家出一人,死了的替補上,專門替朝廷和各家除去一些不能活著張嘴的獄中人。”

  “什么?!”李修頓感天旋地轉,應了那句話,還有王法嗎!

  忽然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嘴就這么不嚴,不怕受責罰嗎?”

  龍禁衛嘻嘻笑著說道:“不怕,這都是賈蓉告訴我的。”

  李修驚奇萬分,怎么能有女子進出大牢?又一想,殺手都能堂而皇之的來去自如,一個女人進來又算得了什么。

  干脆來個不見不怪,眼看就要丑時了,還是等著丑牛來吧,沒人能幫自己,唯有奮力一搏才能有一線生機。

  女子嘆口氣:“大人這是欺負我新來的不曉事,糊弄我呢對不?賈蓉一個紈绔,是捐進你們龍禁衛的。你們把他們稱作錢匣子,時不時的勒索搜刮一番,以供你們取樂。他老子又沒死,怎么會告訴他這個家族秘密的。”

  龍禁衛嘿嘿笑著得意的說道:“人家是千金之子,我們也就跟著薅薅腿毛,不值一提。只是不到你的時辰吧,怎么這么早的跑來了?”

  女子不答,反而敲敲李修的牢門:“李修公子在么。雪兔子給公子請安了,來的唐突還望恕罪。只有一件事,還望公子解惑,主人家催的急,不得不攪了公子清夢,看在我只是個女流之輩,又是婢女出身,寬恕一二可好。”

  不得不說,十二時辰各個說話極有禮貌,前面那個孫子鼠直接把自己當孫子,話里話外恭敬的很,下手也不含糊。

  這位雪兔子也是如此,自降身份為奴為婢,言談之間哪像來取人性命的殺手,分明就是一個大家婢女一般。讓人心下生憐。

  李修果然回了話:“姐姐也莫戲耍我了,要命的話可以留著不說。只是你若要取我性命的話,在下也會殊死一搏。”

  時人對女娘的稱呼,多是小娘、姑娘、姐姐之類。

  真正的閨秀當面,確實要尊稱小姐;嫁了人的就是某家娘子或是某家夫人。

  越簡單的反而越尊重,花里胡哨的卻是下流。

  龍禁衛撇撇嘴,看著酸丁和小娘一唱一和,心里呸了一聲,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懂的。孫子鼠來的時候,你怎么不說話?讀書人一肚子的男盜女娼,果不虛言。

  牢門外的雪兔子先謝過李修,才緩緩開言:“公子可知御賜之物在誰手里?”

  李修呵呵一笑:“人盡皆知,北靜王親手戴在了榮國府賈寶玉的手上,何必又來問我。”

  “那秦家父子藏得又是什么?”

  李修冷靜下來,他一直有所依仗的除了做反賊的自己以外,就是藏在貞娘手中的一封信。

  “姑娘先說你是誰家的人,在下才能考慮是否要說。”

  門外女子遲疑了一下,無奈的說道:“您就當龍禁衛大人多嘴罷了,何必要探問個明白呢。左不過是十二家人,知道了又能如何,徒增煩惱罷了。”

  “可在下也要死得明白啊!”

  “我來告訴你!”

  一聲斷喝響起,牢房大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了,借著門外的火光,李修看到了一個一身戎裝的壯漢,和一身白衫的女子。

  壯漢盯著李修,沉聲說道:“我乃鎮國公麾下丑牛兒!奉軍令,取你首級!一炷香的時間內,某家打不死你,自會離開。至于這位姑娘,乃是榮國府茜雪,她求了某家,先要來問你的話。你還有何可問?”

  牢房內的李修緊皺眉頭,不一會兒卻眉開眼笑起來:“我說我怎么要來呢,原來和我有過肌膚之親的,自然有了聯系,能召喚我這個神龍啊。茜雪,好久不見啊。你躲一邊去,等我錘死這個莽夫,再和你說話。”

  茜雪呸了他一口:“無恥!哪個與你有過肌膚之親。丑牛大哥,打死他算了,我不問了!”

  丑牛大喝一聲,一拳就砸了過去。茜雪躲在門外從袖子里掏出一炷香,就著火把點燃,把它插在門縫里,心內卻惴惴不安。

  沒見李修的時候,她還不覺得怎么樣。剛才一見面,她就覺得似曾相識,心頭砰砰蹦個不停。

  奇怪,難道真如賈寶玉說的那樣么,原曾見過?

  越想越好奇,偷眼看進去,只見兩個人打在一起,李修哪還是什么文弱書生,下手比丑牛大哥都狠辣,招招不離要害,被一拳砸中胸腹他都不喊疼,一巴掌反拍在丑牛的眼上,抓了一把。疼的丑牛大哥嗷嗷直叫。

  李修能怕了一個殺手去嗎,搏命的勾當,丑牛哪有他經歷的多,用手肘護住了腦袋,抽冷子就下撩陰腿,邊打邊退,一個后跳閃過了丑牛的鞭腿,眼看著丑牛一腳踩中了藏在地里的箭頭上,隨手抽出那支弩箭,反手握著當做匕首來用。

  丑牛的功夫不錯,確實是老卒的戰陣殺法。招招要命,只是少了搏命的狠辣。

  他在牢獄中,用不著跟人搏命去,犯人進來都是先被各種刑具伺候的遍體鱗傷,要去要命時,只管著用拳頭生生打死了事。

  怎能想到碰見了李修,和他同樣的軍武殺技,還比他多了幾份狠辣和陰損。以傷換傷,全打在自己的眼上,不多時就腫了起來,漸漸的看不清對方。

  最要命的來了,就覺得腳底酸麻腫脹,好似中了毒一般。再看見他手里的那支弩箭,哪里還不知道是孫子鼠的毒箭!

  怒吼一聲,一拳逼退李修,轉身就往外跑,他要去找子鼠尋找解藥,否則毒發攻心,神仙也難救。

  茜雪小嘴張得老大,看著武力不菲的丑牛大哥奔逃而出,李修這個書生緊追不舍。

  李修怎么可能會讓他跑掉,你殺我時,就沒有做好被反殺的準備嗎?殺人者,人恒殺之。這個道理都不懂,一看就沒上過學。

  房頂上的龍禁衛也傻了眼,他對上丑牛都未必敢言勝,卻被李修陰的眼瞎腿瘸,還中了毒。這樣的人物,還用的著我來保護他嗎?

  李修跟著丑牛跑出了現監,一個飛踹,從背后將他踢倒,站起身去不上前,皺著眉看自己的腿肚子,一道血線留下,原來丑牛手中不知何時暗藏了一把匕首,反手給了自己一刀。

  厲害啊,還藏著必殺技呢!

  李修仔細看看傷口,還好沒有中毒的跡象,撕下袖子來,先給自己緊緊地纏住傷口,不能失血過多,那樣后面的仗就沒法打了,體力絕對會不支。

  跟出來的茜雪緊張的拿著一個香頭,遠遠的和李修喊起來:“一炷香已到,不可再殺人了!”

  李修對她招招手,茜雪鬼使神差的走了過來,翹臀上一疼,被李修狠狠地給了一巴掌:“還會折香糊弄我了,去找針線來,一會給我縫合傷口。”

  茜雪緊緊咬著嘴唇,死死的瞪著李修,要不是打不過你,我一定打你幾巴掌。女兒家的那里,是你隨隨便便就打的嗎!

  李修一時忘了茜雪不知曉前世的事,還把她當做喜歡穿著制服伺候自己的女人呢。

  顧上她,一步步走近還在地上爬的丑牛,舉起手中的弩箭,就要了結了他。

  “嗖”的一聲,一支弓箭落在他的身旁,扎進了地里。

  李修抬頭去看,甕城上有個兵卒喝到:“監牢之外,不可傷人性命!”

  李修拱拱手,謝過不殺之恩。伸手拉住丑牛的好腿,一路拖著回了現監。

  寂靜的刑部大牢內,響起丑牛的嘶吼聲:“快來救我!你們快來救我!”

  殺人的喊救命,大牢內淅淅索索的響動起來,卻沒人去伸手幫忙。

  飛魚服不知從哪跑了回來,沖著李修大喊:“殺不得,有人出一千兩保他性命!”

  李修沖著他一笑,呲一口白牙說道:“他殺得我,我卻殺不得他?這規矩不好,告訴那家人,換一個來吧。”

  飛魚服和跳下屋頂的龍禁衛,目瞪口呆的看著李修笨拙的一下一下捅著那丑牛,哪里有剛才的身手。

  李修扎丑牛一弩箭,就吐一口,臉上哭著,嘴里罵著,好不凄慘的模樣:“天殺的你!我讀圣人書,哪里殺過人!這不是要難為我死嗎。嗚嗚嗚可憐我十年寒窗,一朝喪盡。為什么要這么逼我!”

  猶如狼嚎一般的聲音,回響在大獄之中。茜雪扔了香頭就跑,她就是一個被安排在女牢內下下毒,綁個上吊繩的女孩子啊,哪里有能殺李修的本事。

  本姑娘不干了還不行嗎,我是賈家老太太送進來的后手,你們還敢把我怎么樣。快跑,別讓他們看見我裙擺下的不妥。

  飛魚服嘆口氣,沖著李修躬身施禮:“李茂才,別再扎了,他都成了篩子,絕不可能再起來害您的。”

  李修一臉的淚水,停了手,茫然看了他倆一眼,慢慢起身回了自己的板倉,關上了牢門,踉蹌著走到鋪草前,轟然倒地,抱著假人昏睡過去。

  飛魚服和龍禁衛不知端倪,一左一右老老實實站在牢門之外,盡職的看守著他。

  大牢深處,一間屋子內,北靜王府的時辰巳水蛇,胸口一個大大的血洞,雙眼一副死灰,暴斃在地上。手里還抓著一串一百零八顆菩提子的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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