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早已有人注意到這艘龍鰍大海舟,因此上前阻攔,見了群鳥翔集,鳴聲輕唳,為首的一只飛禽,金冠錦雉,長尾鮮麗奪目,擺動間帶起陣陣迷離煙彩,一雙眸子若有靈性,當即便有一道遁光攔在面前,喝了一聲,道:“何方妖人?敢闖我牛角島?”
荊妙君借助自己喚來的同族的飛禽一看,見攔路的是個白衣青年,劍眉軒起,目光張揚銳利,嘴上一簇小胡子,看著就不好惹,于是她捏了個法訣。下一刻,飛臨到牛角島上的飛禽雙翅一拍,褐色的鳥爪上抓著的拜帖就沖對面飛去,并且傳聲道:“溟滄派真傳弟子陳玄前來,要見一見徐文山,讓他把扣下的韓連城交出來。”
“溟滄派的人。”
這白衣青年人聽到溟滄派這三個字,馬上眼睛里就冒出興奮的光彩。
說起來,崇越真觀在外海和玄門十派不少的弟子交過手,也多次占據上風。離得最近的一次,崇越真觀甚至讓元陽派這樣位列十大玄門之一的宗門的多個弟子灰頭土臉。可不管怎么講,要是能在和溟滄派弟子交鋒中占據上風,那種感覺不一樣。他可知道,自己的同門擊敗了溟滄派的一位韓姓弟子,并將之扣押后,在整個真觀中的名聲都扶搖直上。
都是十大玄門不假,可如今溟滄派聲勢最盛,隱隱有第一玄門的架勢。能夠在和第一玄門弟子交鋒中占上風,可想而知。
這白衣青年人挑眉想著事,手上動作不慢,把那拜帖接過一看,心下冷笑一聲,看這字跡,如龍蛇夭矯,銳氣刺目,殺意喧囂紙面,這哪里是什么拜帖,分明是戰帖。再想起幾日的傳聞,心頭頓時了然。
這徐文山最近擊敗了溟滄派的那位弟子,風頭一時無量,甚至被幾個老家伙稱贊不已,如若再這么下去,還不要成年輕一代名聲最盛的?這來人是溟滄派的真傳弟子,論身份比徐文山拿下的那個韓姓之輩身份更貴重,若是我拿了此人,定能壓一壓他的威風!也叫那些老家伙小看了。
有此決斷,這白衣青年人腳下一點,一道玄光縱起,就往停泊在外面的龍鰍海舟上去。
在此時,陳玄正跟身側的荊妙君說話。
他看著正在散去的飛禽,笑了笑,道:“我這次出來,有點倉促任性了,沒有帶人。這事兒,倒是麻煩荊妖王了。”
荊妙君對這個倒是并不在意,她輕柔一笑,沒有說話。
陳玄剛要繼續說話,就見一個白衣青年人已經飛臨到龍鰍大海舟上空,他法衣上有著崇越真觀的標識,眉宇間有著一種倨傲。
在同時,這個白衣青年人也在打量陳玄。
說起來,龍鰍大海舟上,并肩而立的是陳玄和荊妙君。荊妙君不但是一介妖王,而且銀甲紅紗,眉宇間柔美,很引人注目,可她和陳玄站在一起的時候,人們還是很容易把目光投向陳玄。
于是這崇越真觀的白衣青年人盯著頂門上有金水之氣的陳玄,大喊道:“是你這個大言不慚的家伙要與我徐師兄相斗?”
陳玄掃了一眼,腳下虹光一道,已經到了龍鰍大海舟外,他眸中有光,身上氣勢節節攀升,道:“你是何人,快讓那徐文山出來,讓他歸還我同門?”
白衣青年人聽了,大笑道:“你聽好了,我乃崇越真觀真傳弟子沈士宏,聽聞你陳玄你欲見我徐師兄,是以特來一會,若是你能勝過我,再見他也不遲嘛。”
“沈士宏?”
陳玄上下打量了對方幾眼,輕輕一笑,道:“沒有聽說過,想來是崇越真觀的無名之輩了。”
“什么?”
白衣青年人沈士宏聽了陳玄的話,先是一怔,旋即勃然大怒。
崇越真觀根基在海外,門中還有一位修行了數千年洞天真人坐鎮,乃是是海上第一派,向來不把玄門十大派放在眼中,并且時不時占據上風。而玄門弟子來外海,少不了和崇越真觀爭斗,于是通常會做好功課,打聽清楚崇越真觀年輕一輩的厲害人物,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他沈士宏雖不是崇越真觀這一輩中最出色的,可也是數得上的,要先做功課,豈能不知?
這是目空一切,展現溟滄派玄門第一的氣勢?
沈士宏也是給驕傲的性子,越想越氣,所以他腳下一踏玄光,朗聲道:“我沈士宏與你陳玄都是玄光修士,今日讓我非要會一會你,看看溟滄派弟子到底有什么不同。”
陳玄聽了這話,他面上神色不動,然而祖竅中的的劍丸竟有一絲興奮之意傳來,隱隱作勢欲出,與往日大有不同。
對于劍丸的反應,陳玄心里有數。
自從來到東海之后,他星辰劍丸里的真識就在不斷壯大,特別是拔除尸囂教在東海的根基,鯨棄島一戰后,劍中真識比以前壯大了好幾分,與自己溝通起來比往日更見親近。
在和尸囂教的那位化丹長老南珍動手之時,更是用星辰劍丸把一股剛銳之氣臨時轉而化為一股柔力,讓南珍都吃了一驚。
劍丸與法寶不同,放出飛斬時,需要用自身玄光附著其上,除了劍丸自身品質之外,修為的高低,亦是決定其強弱變化的因素。
陳玄如今已是玄光三重,開始煉化自己體內的竅穴,玄光早已經能由自己心意在剛柔之間轉變,但卻始終無法在劍丸上做到這一點,似乎是劍丸拒不接納,直到鯨棄島一行,才真正成功。
在溟滄派山門之時,這劍丸真識雖然時時放在胸中溫養,但卻始終長進不大,而自從來到東海之后,經常與人交手之后,卻反而有所增益。他是陳氏大族出身,族中對劍修之道有不少資料,他早就知道,只有在爭斗中磨礪,才能將這真識溫養出來。
事實上,九州之上,劍修都要走這個路子。
少清派練劍之術,號稱九州第一,更是這方面的典范。
君不見,少清派的弟子出門時大多都要為自己招惹上一些大敵?
世人對少清派弟子的印象是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一言不合便飛劍殺人,可仔細想一下,少清派的弟子在十大玄門中是最少的,這些弟子無不是千挑萬選出來,豈會這么淺薄?便是偶爾有一兩個弟子如此,又怎會個個都是這般模樣,顯然是有意為之。
身為劍修,只有不斷與人爭斗,這才能使得自己的劍中真識以最快的速度壯大,直至臻至上乘,蘊出真靈。
一旦到了這一步,手中劍丸便相當于是一件真器,試問有幾個人可以抵擋?
劍靈是在與人爭斗磨礪出來,始于戰,也成于戰。
正是如此,在鯨棄道之后,陳玄也在琢磨,必要的時候,給自己找一個對手。但這個敵人不能太過強大,亦不能太過弱小,更不能像少清派那樣肆無忌憚,也不管將來是否能夠收場。
待收到族中的飛劍傳書后,提到韓姓子弟被崇越真觀所扣,他就目光一亮,就是這崇越真觀了。
此門派向來不把玄門十派放在眼內,根基又在外海,將來絕不可能來東華洲找他麻煩,無疑是個絕佳的靶子。便是鬧他個天翻地覆,將來回到門中非但沒人說他不是,反而要說他為東華洲玄門找回了臉面。
沈士宏卻不知道陳玄的想法,他暴怒之下,率先出手,抬手一揮,腳底升起一道藍色玄光將他卷在空中,這道玄光仿如疾水驚瀑,發出轟轟聲奔浪聲響,聲勢極為不凡。
他居高臨下,張嘴一吐,噴出一道蒙蒙灰氣出來,頃刻間漫布這,再把手一揮,飛出一面小旗來,往頭上一祭,憑空化出一座一人高的旗門,他嘿嘿冷笑幾聲,往那旗門中一鉆,便隱去了身形。
這桿“遁身旗門”可在兩個時辰之內將他身形護在這件法寶之內,此旗門不壞,則他安然無恙。
沈士宏的聲音從那旗門內傳出道:“陳玄,今日便讓你這個狂傲的家伙看看我崇越真觀中這‘陰陽飛刀’的厲害。”
崇越真觀不似玄門十大派那般有數門上乘法門,門中只有一門極厲害的玄功,名為“離元陰陽飛刀”。此刀一旦練成,斬魂傷氣,切顱斷命,厲害之處幾乎不亞于飛劍,此觀敢與玄門十派較勁的底氣所在。尤為險惡的是,此刀乃是一團精氣所化,全憑心意而生,在周圍這片灰霧掩飾之下,更是令人防不勝防。
沈士宏因為道行所限,不可能把離元陰陽飛刀修煉到大成,但即便如此,除化丹修士之外,他已是能橫行于東海之上,不懼任何同輩修士。
陳玄見此,目光一動,并沒有躲閃,他一來要救人,更重要的磨練星辰劍丸中的劍識,自要堂堂正正與之交戰。
他也是聽說過這“離元陰陽飛刀”的厲害,傳聞此刀斬人于聲發之前,一刀下去,神魂皆喪,血肉盡消,今日倒是有機會見識一番了。
陳玄正在觀察之時,這四周滾滾灰色云霧中,正有一口黑刀無聲無息凝聚出來,在他身后吞吐不定。
此刀在灰霧中游走了幾圈之后,忽的一閃,如閃電般眨眼間就到了陳玄身后,狠狠往他頸脖上斬下,刀鋒未至,一股陰寒之氣卻已經砭膚侵骨。
可這突如其來的一刀并沒有建功,因為在同時,一道劍芒飛出,“嗤”的一聲斬在黑刀之上,兩者交擊,頓時將這刀芒斬成碎末,化作一團黑氣,這黑氣在原地轉了一圈,便往霧氣中去了。
陳玄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并非因為這刀被抵擋的輕松,而是這一道劍光出來后,以往不得他的意念催動,即便躍出護主后也一擊就回,不再動彈。而如今卻沒有回來,反是在他身周游走不定,將他隱隱護在其中,并時不時發出一聲鳴音,似在向那飛刀示威,更顯靈動活潑,想是那真識壯大后的結果。
旗門中的沈士宏“咦”了一聲,他聲音變得凝重,道:“我倒你為何如此狂傲,原來給劍修。”
他也是心驚,如是一般修士,他倒也是不懼,可這模樣看來,分明是練出了真識的劍修,根本不可能偷襲得手。如是在兩個時辰內拿不下張衍,待旗門一收,再反擊過來時,就麻煩了。
想到這里,他決定速戰速決,于是口中念動法咒,全力催動飛刀之術,就想把陳玄快速擊殺,免得夜長夢多。
他這一全力施為,這一片灰蒙蒙的霧氣中,四把黑氣飛刀同時顯形,從四個方位上向陳玄殺去。這么一來,讓人防不勝防。
“哈哈,”
見到這樣的局面,陳玄并沒有像沈士宏想象的那樣手忙腳亂,反而大笑一聲,很是自然,他把劍丸震開,霎時間化出四枚劍丸來,毫不示弱向那四把飛刀斬去。
沈士宏見陳玄竟然用上了分光化影這等法門,心中就是一驚,不過他在東海之上,經常和人斗法,斗法經驗豐富,很快鎮定下來,這陰陽飛刀并非只是單純斬人之法,亦是藏有一套極為了得的刀術,他在這方面下過苦功,自信不懼任何同輩。
陳玄此番正是要借機磨練劍中真識,見這刀芒翻騰挪躍,竟然露出一套高明刀法來,不驚反喜,抖擻精神,馭使劍丸與其斗在一處。
兩者刀來劍往,芒氣激射,碰撞聲練成一片,不過沈士宏在陰陽刀術浸淫日久,的確精妙非常,比較起來,比陳玄的劍術還要勝出一籌。畢竟陳玄可不是個純正的劍修,他手中的劍術是衛道之術,殺伐之術,主要精力還是放在玄功上,放在提升境界上。
若是純粹以四個劍丸較技,倒是陳玄落在下風,不過他也有他的辦法,他能一氣化十八劍,劍光綽綽有余,每當這飛刀找出了空隙之后,他也不管,又分出一道劍光將其斬碎,隨后仍用四道劍芒相斗,卻是心中存了借此人磨練劍技的打算。
“而且,”
陳玄看著被自己擊碎的刀氣,若有所思。
這刀氣借氣化形,便是被擊碎了,也能藉由一滴葵水精氣重新凝聚出來,確實很是難得。不過他能夠感應到自己通過玄冥陰章所修煉出的玄光的深沉,這葵水精氣能夠被他吸取了。
不過陳玄沒有放出自己的玄光來,他此番是磨煉法劍中的真識,可不是真要以擊敗對方為主要目的。
于是他老老實實駕馭劍丸,于之斗法。
兩人斗了一時辰之后,沈士宏卻是心焦了起來,在那旗門中躲著,陳玄縱然奈何不了他,他也同樣奈何不了陳玄。而且他看得清楚,陳玄還有一道劍芒引而不發,只在關鍵時刻放出護身。
照眼下這局面看下去,若是等維系旗門的兩個時辰一過,他身影便會暴露在陳玄面前,到了那時,他更加沒有把握了。
不過他也沒有太過驚慌,只是暗自道:“看來得動用一下陽刀了。”
這離元陰陽飛刀有陰有陽,陰陽配合,方能顯出無窮奧妙來,若是到了高深處,更能幻化億萬陰陽天刀,可與分光萬千的飛劍一斗。
不過沈士宏斗到現在,一直使用的都是陰刀纏斗,陽刀隱而不用,等得就是讓陳玄適應了陰刀之后,再出其不意突出殺人。
如今他見局勢陷入膠著,就決定出手了。于是接下來,他將陰刀又急催了幾次,找準了一個空隙殺出重圍,直奔陳玄面門殺來。
如他所料,陳玄果然將那道護身劍芒放出,迎上這口刀氣。
沈士宏等得就是這一刻,他雙目一凝,法訣立時掐動,一道白光突然從那灰氣中飛出,往根本無所防備陳玄斬去。
此刀用得是壬水精氣所煉,剛猛犀利,鋒銳難當,其速又塊,白光一閃之后,就到了陳玄的跟前,看上去不可阻擋。
“咄。”
陳玄早有準備,心念一起,星辰劍丸一抖,十道劍光出現,一道接著一道,不斷斬向這一道白光,饒是這陽刀厲害,也被這十道劍光所磨。
“這是一氣十五劍了?”
看到這里,沈士宏真的慌了,眼前的陳玄會離合分化他并不太在意,可能一下子分出至少十五道的劍光,那就厲害了。
“差不多了。”
陳玄又和沈士宏纏斗了一會,待到兩個時辰后,對方的陣旗消失,對方的飛刀刀法也了然于心,于是長嘯一聲,轉守為攻,一道劍芒就殺了過去,待沈士宏擋住,這劍芒卻是憑空一震,又分了一道劍芒出來,再度斬向他斬來,竟是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沈士宏危急時刻,大吼一聲,離元陰刀飛出,往這劍芒上一斬,將其格住。可這劍丸虛虛一顫,倏忽間,又是劍芒分出,往他殺來。
他雖是崇越真觀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修煉出了十柄離合陰陽飛刀,但對上熟悉了他的刀法,并且能一氣化十八劍的陳玄的全力攻擊,就是抵擋不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沈士宏真的抵擋不住,被趁虛而入的一道劍芒碰上,封閉了身上的竅穴,昏迷不醒。
陳玄上前,將之用一道符箓封了,再扔到龍鰍海舟上,然后看向牛角島方向,斷喝道:“這沈士宏我帶走了,要救他,就帶著韓連城來鷺鳴島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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