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一點金芒自其上浮現,須臾之后,冉冉上升,凝成大日,把四下都氤氳上一層金燦燦的光輝,彌漫一種說不出的銳利。
再然后,大日之中,浮現出一尊人影,頭戴純陽冠,身披五行衣,眉宇間金氣氤氳,看上去貴不可言,他看了陳玄一眼,眼瞳中似有不計其數的符號沖刷下來,瞬間一定,有金石之音發出,道,“陳玄,你身為此次玄光境門中大比頭名,有資格挑選三經五功之一修煉,再問你一次,是否已選擇《寶金云箓》?”
陳玄后撤一步,眼前滿空飛金,耀彩鳴聲,他定了定神,用力點頭,道,“就是《寶金云箓》了。”
話音落下,他的身前,只聽一聲輕響,祥云瑞氣,憑地而生,隨時間推移,越積越多,到最后,妝成金枝玉葉,最上面,浮氣三尺,托舉出一件玉匣。
玉匣在枝葉上,一顫一顫的,每一下顫動,都有一縷金弧落下,到了地面上,稍一碰撞,就有大片大片的金光向四面八方去。
“很有儀式感。”
陳玄第一次在經羅院中得授三經五功,目光亮了亮,他將那玉匣拿到面前,掀開盒蓋,其中鮮紅軟綢之上,露了一枚玉簡出來。
他打量了幾眼,就伸手將此物持在手中,稍一催動,靈氣往里探入,只一個運轉,便化作一張金亮閃閃的符箓,往他眉心之中就是一跳,霎時間,自有無數符箓文字從腦海之中閃過。
《寶金云箓》,五功之一,主金行之法,到手。
只一觀,就有諸般玄妙,涌上心頭。
“陳玄。”
金色大日中的人影這個時候,又一次,開口道,“門中規矩,你也知道,要是違背,自有門規處置。”
“好了。”
這人說完后,頂門上的純陽冠上沖出一道燦然寶色,輕輕一推,就把陳玄推出北塔窟,到了外面。
外面,天光正好。
日色從樓閣檐下而來,暖意浸人,沁入衣裾。
陳玄得授《寶金云箓》,心情正好,又見此景,愈發高興,他順著路,大步向前,很快的,就看到外面池前坐在石凳上的陳氏真人陳傳明。
陳傳明映著池色,一片沉凝,見陳玄出來,才站起身來,微微一笑,他大袖一揮,一股法力發出,卷起陳玄,稍一運轉,已經到了經羅院外。
大鶴俯沖而下,穩穩托住兩個人。
極目觀望,四下浮云冉冉,映了天光,梢上一抹淡金,如雞冠,很是美麗。陳傳明此時才騰出手來,問道,“賢侄,接下來,送你回去?”
這位真人沒有詢問陳玄所選的哪一門三經五功,原因很簡單,修煉之事,本就是很私人,也是一種秘密。沒來由亂打聽,那就是結仇。
他人老成精,自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六伯,”
陳玄收回目光,笑了笑,道,“化丹層次的門中大比正在舉行,此事關系到十大弟子的席位,小侄還是第一次見到,所以想去開一開眼界。”
“十大弟子啊。”
陳傳明大有深意地看了陳玄一眼,笑道,“你是該去看一看,熟悉熟悉,二十四年一次門中大比,聽起來很長時間,可也過的很快。”
“走吧,我送你一程。”
陳傳明說完,用手一拍座下仙鶴,仙鶴發出一聲清亮的鶴唳,直沖十峰去了。這異種飛禽,遁速驚人,所過之處,驚起無數戲水靈禽,一群群自那龍淵大澤之上振翅飛起。
與此同時,十峰山外,已是聚涌來了數萬名弟子,此來都是為一睹十大弟子風姿。但他們已是距離那處實則極遠,盡管修道之人眼力非比尋常,但窮極目力,也只是依稀可辨。
陳玄仗著自己的背景,獨占了一架高閣,高有十幾丈,下尖上平,叢木帶風,天光氤氳之上,極為開闊,能登高望遠。
他表示滿意,手一翻,就從袖中拿了一面銀鏡出來,手指一點,就將其中蕩出一抹云光,擴至三尺大小,光影閃爍,不多時就從中現出此時十峰山中情形來。
緊接著,陳玄就看到,鏡光之中,一陣閃爍,有一人出來,廣袖長衣,雙眉下繡,看上去沉沉穩穩,高聲道:“杜秀,特來請教魏師兄。”
他出來后,目光咄咄,看向第十峰。
“第十峰。”
陳玄聽這話,通過寶鏡看去,在那里,葳蕤昌盛,清葉飛旋,霞碧正濃,青氣如流蘇般道道垂落,隨風蕩漾,異象之瀟灑,讓人羨慕。
“《青靈顯化元微法》?”
陳玄看著這異象,若有所思。
這么看來,這個人就是魏興軒了。根據他得到的消息,此人乃洞天真人李革章的弟子,剛入這十大弟子之席,是十大弟子中資歷最淺的。
這種剛剛上位的,不只自己的境界修為和玄功神通,或者自己身邊的班底,都是偏弱,上來就被人挑戰,實屬正常。
“杜秀。”
時候不大,一道聲音響起,然后青氣垂地,左右一繞,魏興軒走了出來,眼瞳上蒙上一層青色,他看向對面的杜秀,語氣并不客氣,道,“你上次敗的還不夠慘,這次又來?”
身為師徒一脈的中堅,他對五大姓之一衡南杜氏的子弟用不著客氣。大比之上,爭鋒的味道很濃,還不正是因為師徒一脈和世家之間的對抗?
“哈哈,”
杜秀長嘯一聲,聲震滿谷,他的背后驀然浮現出一團團的火焰,沖魏興軒打去。
“來得好。”
魏興軒身子一搖,腳下青光隱隱,已經退到二十丈之外,他所修習功法乃是五功之一的《青靈顯化元微法》,此功法與人爭斗之時韌性極強,不易落敗,但卻有一樁缺陷,若不習到高深處,攻敵手段卻是稍弱。
正是這樣,他避其鋒芒,先躲過火焰,然后手一拍,頓時有一道青氣飛出,匯成碧盈盈的一團,向下落來。
“咄。”
杜秀不躲不避,頂門上的丹煞之力一起,大片大片的火焰燃燒,匯聚成一輪大日,冉冉升騰,剛猛激烈,就是以火焚木。
他修煉的雖然不是溟滄派的三經五功之一,可衡南杜氏的家傳玄功也是非常厲害,特別在火行之術上有很深的積累,如今施展開來,聲勢之大,甚至要掩過對面。
魏興軒看在眼里,不慌不忙,把身軀一震,只聽聞一聲聲的呼嘯響動,身上就有無數青光生出,化作蔓蔓青索,搖擺不定,扶搖向上,與那火焰大日一觸,雖被燒去不少,卻也生的極快,頃刻便又復原。
就這樣,他挪轉玄功,在那不可一世的火焰大日凌迫之下,那一叢叢青光前赴后繼,不斷被焚燒,不斷生出,似青草一般斬之不絕,除之不盡,將內圈庇護得穩穩當當,不至有失。
斗了半晌,杜秀額頭上冒汗,丹煞之力漸漸不支,他看了魏興軒一眼,身子一折,化為一道赤紅火焰,只是一下,就跳出圈外。
“魏師兄好深的玄功,佩服。”
杜秀最后看了一眼,擺袖離開,一刻都沒有停留。
“杜秀,”
魏興軒眼眸中閃過一縷莫名,他腳下一道青光升騰,把自己扯回第十峰。
“這斗法,”
陳玄通過寶鏡看完完整的斗法,眉頭皺了起來。剛才的斗法,杜秀這個衡南杜氏的子弟倒是手段齊出,精彩紛呈,可他的對手十大弟子之一的魏興軒卻從頭到尾打得很穩,只能看出其修煉的《青靈顯化元微法》很是深厚外,其他消息一無所得。
什么神通,什么法寶,統統沒有用,就是用深厚的玄功,以及《青靈顯化元微法》獨特的能力,硬生生把挑戰者杜秀磨到認輸了。
一點都沒有十大弟子的霸氣!
陳玄想不明白,不由得站起來,踱著步子,走了一圈后,驀然間有一道靈光乍現,“這是藏拙?”
這樣的門中大比,萬眾矚目,對于場中斗法的溟滄派弟子來講,在取勝的同時,用的手段越少越好。畢竟在這個世界中,沒有無敵的玄功,也沒有無敵的法寶,很多時候都是相生相克,被人知道了,就很容易被針對。
具體到魏興軒,他是剛上位十大弟子,比起其他九人,玄功神通都處于末端,是不少世家子弟想要沖擊十大弟子所選的“軟柿子”。誰也不知道,這杜秀上來,是不是試探魏興軒的底細的,畢竟接下來,大比還有好幾天,很可能還會有人挑戰魏興軒。
陳玄想著,突然間,目光一動,看向鏡面之上,上面出現一個女子,她垂下在身前的青絲上系著寶珠,略一碰撞,亂花飛起,寶芒激蕩,讓她身前似乎蒙上一層輕紗,讓人如置身于夢幻里。
是個熟人,蘇清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