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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海眼魔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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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陳玄打量守名宮時,暖閣中的人對視一眼,然后有人馬上飛書,以嘯澤金劍發出,只是一道金光,就直奔偏殿中去。

  偏殿中,

  臨窗盛開薔薇花,稀稀疏疏,再往里,置有一古琴,漆光退盡,紋如梅花,黯如烏木,卻以象牙為琴珍,以蚌珠為徽,以白色柘絲為弦,極其華麗精致。花色從外面來,打在琴弦之上,被天光一映,似乎不計其數的無形音符跳躍,蘊含醉人芳香。

  在古琴前,跪坐一名女子,鬢插春花,美眸翦水,被服纖羅,容貌略顯妖冶,只是她雙目清清,眸光平靜,顯而易見是得玄門真傳。

  女子剛要彈琴,突然間,嘯澤金劍入內,她皺了皺眉,接過來一看,就是一怔。

  “陳家的人,”

  女子捏著飛書,款款起身,她明眸閃爍,立刻知道,自己需要親自安排。

  身為如今守名宮宮主的弟子,她分外明白此刻宗門中的暗波洶涌。

  世家和師徒一脈劍拔弩張,世家之間勾心斗角,師徒一脈內群雄并起,全糾纏在一起,讓整個溟滄派亂如麻,說不得碰到事兒,就會掀起滔天巨浪。在以往,守名宮因地處偏僻所在,再加上宮主的強勢,能自成一體,不太管宗門的紛紛擾擾,只是現在不同于以往,守名宮的宮主自家的師尊出了問題。

  在這樣的局面下,守名宮最好的就是不要被拖入沖突漩渦里,應該安心等待師尊安排布置。以宮主的智慧,肯定很早就有謀劃。

  想到這里,于夢嬋整理衣裙,就往外走。

  畢竟這守名宮里,最近來往的都是師徒一脈的天驕,驟然多一個五大姓陳家的人,以師徒一脈和世家的不對付,萬一發生沖突,天知道會引起何等大事。

  到時候,守名宮說不定會成為風暴之眼,真要是壞了師尊大事,那就百身莫贖了。

  于夢嬋走得很快,裙裾搖擺,帶起香風陣陣,她出了偏殿,再過虹橋,來到暖閣前。

  “師叔。”

  看見于夢嬋來,在暖閣前的少男少女都齊聲問好行禮。

  “不錯。”

  于夢嬋點點頭,對著幾個后輩倒是滿意,他們能夠及時傳信于自己,就是可造之材。不過她此時來不及多說,只看向外面,目光落在外面一行人中的少年身上。

  “明氣,”

  于夢嬋看到這里,心里有數,她取出符牌,輕輕一搖,原本交織在守名宮上空的禁制打開,放一行人進來。

  陳玄一馬當先,走在前面,他踏上守名宮,腳下水磨磚上空刻祥云如意、蓮藕碧葉,若云霞涌出,燦爛似錦繡,這守名宮不愧是女修執掌,在這樣的細節上很下功夫。

  陳玄走到里面,一眼就看到在暖閣檐下臺階上的于夢嬋,這位女仙氣質端莊,而容貌妖冶,只能說生來如此,他只是一想,就記起從陳家收集的關于守名宮里信息中這一位女仙的記錄,于是停下步子,稽首行禮,道,“晚輩陳玄,見過于閣主。”

  “陳玄。”

  守名宮偏居一隅,和宗門聯系不多,再加上于夢嬋憂于自己師尊之事,最近也很少主動打探其他事兒,所以對陳玄這個在溟滄派內有一定明氣的陳家弟子還真不了解,不過她此時發髻上的春花顫巍巍的,不斷墜下花香,顯示出她內心的慎重。

  因為對方能夠看到自己,一眼認出自己,表明對方有備而來。小小年紀,就有這么縝密的心思,可是非常難得。更何況,對方還有大背景,就更難得了。

  于夢嬋心里想著,俏臉上卻是一片玉色,她的聲音空靈好聽,卻又沁骨入皮,讓人心底酥癢欲動,堪比玲瓏玉女,道,“陳玄你來此處,是為何事?”

  “自是為入魔穴修行。”

  陳玄聲音斬釘截鐵,蘊含金石之鳴。

  “魔穴,”

  于夢嬋腳下不動,再次開口,聲音中有一種勸誡,道,“這海眼魔穴雖比不上真正的魔穴,但里面魔頭不少,危險遍地,你年紀輕輕,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她這番話,說的真心實意。

  按照她的心思,真的不愿意眼前這個陳玄進入魔穴。一來,守名宮聚集師徒一脈的人,陳玄來到守名宮,此時離海眼開啟還得有一段時間,說不準會起沖突。二來,看對方這架勢,陳家嫡脈,又是門中真傳,真要在魔穴中出了問題,一去不回,更是麻煩。

  世家大族,很多時候也是不講理的!

  “多謝于閣主好意。”

  陳玄為入這海眼魔穴準備多時,豈能被少許言語就勸退,他站直身子,語氣堅定,道,“晚輩這次一定要入魔穴修行的。”

  “好吧。”

  于夢嬋剛才也只是試一試,見真沒有成功,心里暗自嘆息一聲,道,“海眼光門逢初一,十五而入,要進入怕是要等到幾日了。來吧,我先領你們安頓下來。”

  “謝于閣主。”

  陳玄點點頭,跟在于夢嬋,步履從容。他的身后,跟著陳家眾人,呈現扇形散開,可都不言不語,自有一種規矩束縛。

  偏殿中,一室。

  室內懸有一燈,不是尋常的蓮花宮燈,而是翩然如天月,剛開始如玉鉤,隨時間推移,不斷增長一分,到后來,幾乎成滿月狀,余輝把四下都映上一片霜白,亮如白晝。但這樣的光,偏偏不見任何的溫熱,而是清清涼涼,讓人覺得如飲冰水,非常清爽。

  燈光照耀下,里面設臥榻,榻上放置一些道書,有一本已經翻開,里面是蠅頭小字,講述的先賢故事,一個面容如女子的青年人正在臥榻上,他細眉淡如青山,雙手白皙如玉,不見任何的瑕疵,在翻著書。

  在此時,這女相的青年人似乎聽到動靜,眸子中炸開一團霜白的光,精粹如月色,往外看去,正好看到路過的于夢嬋和陳玄等人。

  待眾人的影子消失不見,這個女人相的青年人才動了動,他的聲音冰冷,聽上去好像沒有感情,眼瞳中的霜色越來越白,如同真正的月光一樣氤氳,喃喃道,“陳家的人也來守名宮了?”

  “陳家的人,”

  在不大的室內,居然還有一人,這同樣是個青年,他雖然不像陸繹那樣男人女相,也是氣質偏向陰柔,聽了后,輕輕一笑,道,“膽子真不小,居然敢來守名宮,他就不怕丟了性命?”

  最后這句話,他說的殺氣騰騰。

  師徒一脈和世家的矛盾沒有人真正在明面上挑明,但只要身在局中,都能夠感應到其中的沖突。師徒一脈中,有性格溫和之人,但也有強硬決絕之輩。真讓后面的這種人碰到,又在海眼魔穴,真設計斬殺了,外人也不會知道。

  世家子弟少來海眼魔穴,不但是他們覺得自己有更多安全妥當的修煉路子,也是因為在以往有折損,有血的教訓。

  陸繹沒有笑,只是想著剛才所見的陳姓少年,面上若有所思。

  能夠讓有比普通弟子多很多選擇的陳家子弟心甘情愿入海眼魔穴,看來此少年所求甚多甚急。要是往日,對方還真的兇多吉少,可以如今的守名宮局面來看,卻多了至少三分生機。

  這少年的運勢,委實不錯。

  “陸兄,”

  室內的高立氣質偏向陰柔,但今天好像有很多話要說,他看向外面,見守名宮正殿正有一股瑞氣沖霄,散開后,云氣如洗,半是像打磨好的美玉,不染塵埃,道,“你看這守名宮局勢如何?”

  “守名宮局勢?”

  陸繹同樣看到了外面沖霄氣機,浩大幽深,可不知為何,落在他的眼里,卻有一種黃昏的遲暮,他想了想,好一會才道,“守名宮宮主法力滔天,可神通不敵天數,他壽元將近,定然會掀起風云。”

  “不錯。”

  高立目光在守名宮的白玉欄桿上打量,上面的花紋如散開的花葉,有著雨后的新鮮,道,“據我所知,那一位有意派人前來。”

  “那一位?”

  陸繹剛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待他看到高立面上憧憬又驚懼的神情,他好看的面容上馬上浮上一層凝重,道,“這事兒不是我們這樣的小輩能談論的,高立你不要說了。”

  “好,好。”

  高立也知道自己剛才過于興奮,失言了。

  那一位可是宗門中真正的大人物,所修煉的法門又是高深難測,外人提及名字,就會被感應。正是如此,很多人從來不敢提及。

  自己雖然沒有提及其名諱,但談論他的事兒,誰知道會不會被其感應到?要是惹得那一位不高興了,別說自己,就是自家師尊也得吃掛落。

  “是這里了。”

  于夢嬋把陳玄等人也安排到偏殿,只是若仔細看去,就會發現,此偏殿居于一側,一側竹葉蓊郁,略顯靜幽,和其他住人的客房相距甚遠。

  陳玄又道了一聲謝,領著自己的人,踏入殿中。

  殿中布置極為簡單,天然幾上陳設大金猊鼎,裊裊煙氣自其中冒出來,經過鼎蓋的花紋,形成一種麒麟之相,文氣瑩然。

  幽幽的香氣彌漫開來,讓整個大殿都變得云深所在,空空靈靈。

  陳玄先讓跟自己的人去休息,他自己一個人來到臥榻上,展袖從從容容坐下,然后看著外面最為浩瀚的那一道沖霄而起的強大氣機,眸光中有著思考。

  根據他從族中何文遠這位溟滄派十大弟子之一的人物中得到的關于守名宮的消息,現在這位守名宮的宮主壽命無多,如今只是勉強支撐。毫無疑問,這樣的守名宮已經擋不住宗門中強勢人物的覬覦。

  何文遠就透漏過,如今最為強勢的有兩方,一方就是最近勢頭最盛的秦陽蘇家,另一方,何文遠沒有說,只說是師徒一脈的強勢人物。

  “不管如何,”

  陳玄用手按著眉心,感應著閻天殿里時不時墜落的光,只是一碰,就化作金黃,融入到地面里,散成一圈又一圈的功德漣漪。這守名宮的宮主在這種風雨飄搖下,肯定不會希望出事兒,自己因為陳家嫡脈的身份,說不得會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處。

  “且行且觀。”

  陳玄限于自己的境界修為和地位,對高層次的事兒不能完全預測準確,他只能順著一個大體的脈絡,希望能夠從這樣的大趨勢讓自己借一借風。

  事實上,以他這一屆真傳弟子的身份,做到這一步,已經委實非常難得。這不只是他善于分析,更重要的還是他比任何人清楚溟滄派內亂后宗派的局勢。以未來之格局來猜測現在,總能有一絲一縷的脈絡的。

  且說于夢嬋在把陳玄安置在偏殿后,先安排了幾個守名宮的弟子,讓他們注意一下,然后她一個人前往正殿。

  到了內殿后,便沿著一處宮廊往下行去,一連穿過了九重宮闕后,便到了一座金庭玉棟,銀彩素裝,異彩生輝的宮觀中。

  來到這里后,于夢嬋就站住不走,靜靜等候。

  不到兩刻鐘,似有異香撲鼻,緊接著,殿中光明大盛,一朵又一朵的金花盛開,堆積到一起,形成一座金色的蓮花寶座,在上面,端坐一位女冠,其身量很高,還梳著高高的發髻,背后束著一枚黑白分明的環,似陰陽魚在游動。

  “師尊。”

  于夢嬋見到女冠出現,連忙行禮。

  “嗯。”

  女冠即使到了壽命將近,雙鬢之上,出現以前從來沒有過的花白,她還是坐的筆直,身軀中似乎蘊含著強大的能量,可以和往日一樣鎮壓著海眼魔穴,不讓魔頭出來,可以和往日一樣守護著守名宮,讓自己座下的弟子不必陷入到門中的漩渦里。

  “師尊。”

  于夢嬋把最近發生的事兒講述了一遍,特別是把陳玄到來的事兒重點提了提。在來的路上,她沒有閑著,已經查出了陳玄的來歷。

  少時流落在外,后歸來陳家,一入下院,就如錐出囊中,一躍而出,壓過諸多天才,一躍成為門中真傳。在晉升為門中真傳后,這一位陳家這一代第一位真傳弟子也沒有閑著,時不時和秦陽蘇家鬧出矛盾。

  “陳家,秦陽蘇家。”

  女冠眼中閃過一縷莫名,她搖搖頭,沒有多說,只是道,“按你想的去做就是,為師還能堅持一段時間,才會去轉世。”

  叮咚,

  話語落下,于夢嬋眼前一陣恍惚,再次醒來,已經到了大殿外。

  接下來,風平浪靜。

  這一日,陳玄正在偏殿中打坐修煉,突然若有所覺,他站起身來,早就有身邊侍奉的人上前,打開門,發現外面站著一個俏生生的圓臉少女,是守名宮的子弟。

  這個圓臉少女見陳玄等人出來,微微萬福行禮,道,“陳師兄,今日海眼開關,于師叔令小女子來告知師兄,請師兄盡快去飛鶴樓。”

  “知道了。”

  陳玄讓身邊人送給這個圓臉觀之可親的少女一瓶丹藥,然后整理衣冠,領著眾人,出了偏殿,往外去。守名宮中不便飛遁,沿著石階向上而走,大約兩刻鐘刻之后,便到飛鶴樓前。

  執事道姑查驗身份無誤后,這才放他們眾人入內。

  進入樓中,發現大殿正中有一個約十長大小的穴窟,翻騰的海水在其中涌動不止,發出隆隆聲響,周圍用白玉砌了一層圍垛,看上去如同井欄圈一般,

  此處便是與魔穴相同的海眼。

  魔穴并非是僵死不動,其內的氣機也如呼吸般涌動,每逢初一便往內吸攝,每逢十五往外噴吐,所以在初一這天只要順著這口海眼中水流前行,便能直入其中。

  陳玄來了后,他發現,已經來了不少人。他們散落于四下,或面上帶笑,或神情冷漠,或背負法劍,各有姿態。在里面,還有熟人。

  見到陳玄一行人來,眾人也是齊齊投過來目光。

  只是還沒等眾人寒暄說話,殿中突然響起一片悶雷聲響,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往穴洞入口望去。那里的海水先是咕嘟嘟往外一冒,再像是被抽掉了下層一般,再形成一股漩流,往下緩緩陷去。

  “時辰到了,海眼已通!”

  陸繹高立等人看上去不是第一次進入海眼,最是熟練,他們見海眼一通,都是一掐法訣,待身上一陣寶光閃爍,一個個毫不顧忌往里躍入,幾乎是進入其中的一剎那就不見了蹤影。

  其他人緊隨其后,或祭法寶,或運符箓,都入海眼。

  到最后,只剩下陳玄等人。

  看上去,孤零零的。

  “玄少爺。”

  陳家的人見陳玄一直不動,漸漸的有點著急了,因為他們能看到,海眼在變化,再過一段時間,恐怕就會徹底關閉,待下個月才能重新開啟了。

  “一個時辰。”

  陳玄知道,海眼貫通魔穴,只能持續一個時辰,他想著事,看著周圍,決定再等一等。

  時間過得很快,一個時辰眨眼就過。

  “玄少爺。”

  有人再次提醒,這次的提醒就急促許多。

  “知道了。”

  陳玄暗自嘆口氣,看來自己想多了,他命人祭出早準備好的寶舟,待眾人齊齊上舟,就要啟程。

  正在這個時候,一道光芒突兀出現,一下子到了陳玄的跟前,鉆入他的袖中,然后化為一枚玉簡,徐徐打開。

  轟隆,

  下一刻,法舟化為一道金光,鉆入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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