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正法默然不語,腳下水光粼粼,冷光幽幽,狀若蓮花盛開,托舉住身子,映照出他眉宇間的復雜,似念頭在不斷升騰,汩汩汩冒個不停。
在他看來,河伯廟正殿中出現這樣的局面,固然是云鯉大王妖化后強橫霸道,可更重要的還是嚴府子弟缺乏歷練,導致上來被奪了心魄。
氣勢所懾,又驚又懼!
想一想,這是正常的,因為世家在培養自家子弟之時,有一種約定俗成。
不只是明玉嚴家,就是嚴正法所在的嚴家那一支,身為世家,家中子弟的培養都是求平穩,按部就班。他們在剛開始,族中根據他們的天賦和潛力來分配資源,讓他們安安心心待在族中修煉,不管其他。只有等修為境界到了一定程度,才被允許外出歷練。
這樣的培養方式下,必然是缺乏歷練的。
“嚴昌。”
嚴正法的眸子突然變得幽深,不見其底,和天上的月色相磨,明玉嚴家的這位嚴家家主真的很有魄力,其為了檢驗陳玄的成色,不惜在某種程度上把自己精心培育的半成品子弟推出來。要知道,稍一不慎,沒有經過歷練的嚴府子弟很可能就要犧牲的。
嚴正法想到這里,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陳玄在此番的表現觀察好,絕不能辜負嚴昌的決心和付出!
島里,河伯廟。
正殿里,巍峨古樸。
天光自窗戶上激射下來,被窗欞上的鏤空圖案一散,恍若倒囊入水,到了里面,扇形展開,空空靈靈,寂靜無聲。這樣的扇形光暈里,已經妖化的云鯉大王面頰上的細鱗輕微抖動,他兩丈高的妖體擋下大片大片的陰影,仿佛張開一張狹長的嘴巴,可以吞噬所有。所有的光。所有的聲音,所有的一切,只要一接近,統統吞噬,一點不剩!
威風,強勢,霸道。
蠻橫,無敵,恐怖。
在他的對比下,人多勢眾的嚴府子弟居然看上去瑩瑩一點,縮小了很多倍,看上去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云鯉大王目光掃過全場,金燦燦的眼瞳中滿是得意和了然。他看得出來,算計自己的殿中眾年輕人是有背景的,天賦不差,但世家子弟的缺陷就是這樣,他們都是溫室內的花朵,如何跟自己這樣在洪河水域中廝殺到高位的存在在氣勢上抗衡?
水域中,水妖們向來弱肉強食,殘酷激烈,云鯉大王在被上一世的玄門尋到前,是憑借拼殺踏上洪河水域的金字塔頂端的。
殺戮中起來的狠角色,就是這么厲害!
“今天全都得死!”
云鯉大王念頭所到,面上滿是殺機,他心里很清楚,別看殿中這群少年人在自己面前氣勢被奪,看上去稚嫩,可真說起來,在長生大道的路上,他們上限更高。正是這樣,要將他們扼殺在搖籃里,不能讓他們成長起來。
在他身上發生的故事就是個鮮明的例子,當年他和伙伴在水域中掙扎求生,絕大多數都是他護佑同伴,但等伙伴入了玄門,得了真傳,立刻扶搖直上,把自己甩地看不到蹤影。
有此深刻認識,云鯉大王殺心大起。
“云鯉大王!”
正在云鯉大王心里暗自獰笑,準備大開殺戒之時,突然間,一道聲音劈空落下,蘊含錚錚如鐵,驅散殿中的死寂。
簡簡單單四個字,平穩中有著果決。
只落下,就引得四下氣機流轉,隱隱的,如在星空,寂靜安詳,莫名的光彩垂落,平平靜靜,安安穩穩。
咔嚓,
這一刻,大殿眾人耳邊似乎響起一聲驚雷,然后如裂帛的聲音過來,嚴府子弟們從剛才被云鯉大王營造的驚懼震懾中清醒過來。
“剛才,”
嚴康和嚴寬對視一眼,都能夠看到對方臉上的羞愧,他們是這一行中嚴府來人最為出色的兩個人,平時也自視甚高,可沒有想到,居然會被一介水妖震懾心神,心生驚懼。
“你,”
嚴府眾子弟或羞愧,或震驚,或其他,可云鯉大王統統不管,他只是眸光如刀,盯著發生的陳玄,聲音凝重,道,“小輩,你叫什么名字?”
在原本,云鯉大王對于殿中所有人并不在意的,即使他們出乎人意料的敢于算計自己,并把自己帶來的妖兵斬殺,他相信,在絕對力量面前,所有一切都是白費,只要自己出手,就會結束,輕輕松松。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可云鯉大王明白,剛才他借助一擊之威,再加上修煉的妖功,才形成一種奪人心志的氣場,這樣的情況下,是心志方面的交鋒,缺乏歷練的人就是修煉到了開脈境界恐怕都會被震懾影響。而現在,剛才高喊要降妖除魔被自己認為消化的少年竟然不被影響不說,反而聲發如雷霆,破掉了自己營造的氣場。
更驚人的是,云鯉大王從這個少年平靜沉穩的語氣中聽到一種身在星空,真如永恒的韻味,那可是他在自己以前交好的同伴宗門中見到的那種門中經歷過九州風云的高層才有的。
對方年紀輕輕,如何有這樣繁華后的返璞歸真?
“難道,”
云鯉大王念頭轉動,又想到自己的以前的同伴,他顯然已經成長為九州玄門大宗中的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對方年紀輕輕,同樣心如星空,高懸于天,不動永恒,難道眼前這個少年人也有那樣的天賦資質?
這位水妖之王當然不知道陳玄能有這樣的表現,可不是什么天賦異稟,而是因為陳玄來歷玄奇。畢竟陳玄在降臨到這個大道爭鋒的世界的過程中,經歷了很多就是九州大能修士都沒有經歷過的景象,在這個過程中,磨礪出非凡的意志和心態。
只是如果這位水妖之王真的知道內情,那更要殺之后快了!
“我的名字?”
陳玄聽到云鯉大王的詢問,輕輕一笑,他身子站直,看上去像要和云鯉大王來個惺惺相惜,可言語一出,卻是刻薄凌厲,道:“你一介水妖,披甲戴鱗之輩,長生無望,前路多難,和我等以后在未來的路上根本沒有交集,何須知道我的名字?”
“沒必要,你也不配!”
“什么?”
云鯉大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來他覺得,自己能夠問一問對方的名字,就已經算看得起對方了,結果這個少年人居然嘲諷自己不配知道他的名字?
“豈有此理!”
云鯉大王氣得雙目血紅,暴跳如雷。
“動手。”
陳玄才不和云鯉大王多啰嗦,他招呼一聲,腳下一踏,一掌劈出,打向暴怒的云鯉大王。
轟隆,
這一劈,從外人來看,輕飄飄的,行云流水一般,如仙鶴展翼,非常舒展,可實際上蘊含著一種強勢的力量,攜帶著難言的殺機,剛一臨近,就引動氣機,驚雷炸響,非常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