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走在最前面,腳下山路崎嶇,周匝種植松柏,很多奇奇怪怪,枝枝丫丫,時不時,會有一只山鳥被腳步聲驚動,然后撲棱翅膀,向遠處飛去,只剩下滿翅膀抖落的月色。
四下寂靜無聲。
走山路,踏冷光,聽鳥鳴,聞松香,眾人來到島中央。
在這里,建一神廟。
此神廟占地五六畝,規格嚴謹,正殿、偏殿、旁亭,一個不少,這個時候,松柏叢叢,云石高臥,有一種難言的幽深和威嚴。
只一接近,似聽到水浪之音,排空而來,一陣連上一陣。
陳玄回過頭,發現水妖們并沒有跟來,這群妖怪或是聚于島口,或是沉在島嶼四周的水下,只剩下鱗甲浮現。
整個天月島中央,只有他們自己的人!
“河伯廟。”
陳玄看到這里,深吸一口氣,他站在河伯廟前,陰德大殿懸于識海中,盈盈光華如彎月滲入眼瞳,緊接著,法眼一開,就看到,青石通道的盡頭是正殿,成百上千的無形篆文貼在上面,正不斷地接引天上的月華之力,若有呼吸一般。再然后,,圈圈層層的光暈升騰,繞之于左右,行之于上下,蘊含嫣紅如血的力量。
神廟,篆文,光暈。
不宜觀,不宜賞,不宜聽音。
“這個神廟果然有古怪。”
陳玄念頭再動,法眼閉上,眼前異象散去,可耳邊依然回蕩著殺伐,他神情不變,只是右手虛開,做了個手勢。
嚴康和嚴寬等人心領神會,他們心中一緊,分出人到外面守衛,剩下的人圍著陳玄,屏息凝神。
正在此時,神廟中有輕響傳來,穿著大紅嫁衣的美麗少女嚴婉兒掀起自己的蓋頭,她蹙著眉,下巴尖尖,眼睛看向正殿外,正好和陳玄一行人望過去的目光一碰。
陳玄收回目光,他看了看自己身前,以嚴府跟來的人為主,都是自己的人,于是他不用再有顧忌,卸下偽裝,冷聲道,“云鯉大王這個水妖花樣還真不小,這不大的廟宇里藏了不少機關啊。”
“云鯉,”
嚴康同樣看到了島上河伯廟的異象,神情嚴肅。
實際上,他對云鯉大王所知不多,只聽過名號,可對方能夠在洪河上橫行這么久,卻沒有人能夠對付,就知道里面不簡單。畢竟這里可是內陸,不是大妖橫行的北冥州,妖怪如果太過分太鬧騰,肯定會有玄門宗派降妖除魔的。
而現在看到島上的河伯廟,見里面的各種布置,很顯然,云鯉大王絕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水妖,其根子很深。
“廟宇中似有一件法器鎮壓陣眼,布置了一個大陣。”
從嚴府中跟來的眾人里,嚴寬對陣法禁制有一定的了解,他瞇著眼,想著剛才所見的廟宇里的正在接引天上月華之力的成百上千的篆文,那一抹殷紅如血,一呼一吸,混元陰陽,走得極端,但底子挺正,蘊含玄妙。
“難怪這云鯉大王要讓人來送親,”
嚴寬又想了一會,漸漸明白過來,此陣雖然玄妙,可以接引天上的月華之力,但陣法運轉不可能憑空而成,得需要力量維持。
力量何來?
就是要以精血所祭!
“只是,”
讓嚴寬疑惑的是,這樣的法陣布置,一方面,要尋到合適的地穴很難,另一方面,鎮壓禁制陣眼的法寶以及整個法陣的布置也很難,這絕不是一介水妖能夠完成的。
云鯉大王背后的人比想象的厲害!
陳玄在決定要對付云鯉大王后,就收集資料,做好了功課,對這事兒很清楚,這云鯉大王每隔一段時間進行一次所謂的“河伯娶親”,固然是很大方面用來滿足自己的身心之欲,可在同時,也是想用秘術秘法來提升自己的境界修為。
這樣的手段,雖然難登大雅之堂,可在水妖們的武力維持下,云鯉大王走得順風順水,境界修為確實一步一個臺階。
陳玄看了眼神廟,就坐下來,運轉自己的玄功,調和氣機,只有聲音傳出,道,“都準備一下,當天月降臨,那云鯉大王就會前來,到時候,會是一場硬仗。”
時間流逝,夜越來越深。
四下一片安靜,只有周匝的松柏之色,映到地面,大片大片的,繚亂又舒展。
不同于其他人,顧飛還是擔心扮成新娘子的嚴婉兒,所以他坐了一會,就坐不住了,開始東張西望。不知為何,顧飛突然發現,天上的云彩片片散去,好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抹掉一樣,很快的,一片纖云不見,滿空澄明。
轟隆,
還沒等顧飛反應過來,下一刻,原本懸于天上的明月陡然間綻放光明,然后似乎在不斷接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充塞在整個人的視野里。
轟隆隆,
乍一看,好像天上的明月墜在了河伯廟的上空,最下沿已經搭在河伯廟的正殿上。
“這個,”
顧飛第一次見到這樣驚人的異象,他不由得瞪大眼睛。
“天月來臨。”
陳玄已經睜開眼,看著似乎近在咫尺,實則高懸于空的明月,聲音微不可聞,他靜靜地看著,旋即發現,明月墜廟,一道又一道無形有質的精華悄然無息垂落,其相互碰撞,凝練在一起,如一朵朵的桂花,浮在四下,彌漫著香氣。
叮咚,
月華桂花,飄飄搖搖。
叮咚,叮咚,
香氣橫斜,有一種先天之陰,蘊含著莫名的神秘力量。
“聲勢不小。”
陳玄用手一按眉心,神秘的闡述陰德的寶殿的光暈如孔雀開屏一樣散開,擴到眼瞳里的時候,法眼已開,看得更為清晰。在天月降臨的時候,幽幽深深的河伯廟大殿里,不計其數的卦象亂飛,這些成百上千的卦象每一個都有著天月的痕跡,好像有靈性一般,先出現,再跳躍,到最后,百川歸流,融入到穿著大紅嫁衣的嚴婉兒身上。
“啊,”
正在河伯廟中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勇斗云鯉大王,一個人斬妖除魔的嚴婉兒嬌呼一聲,茫然又驚懼地看著無數的卦象從四面八方過來,撲在自己的身上,剎那間,自己的肌膚之上,不停地浮現出花紋,從頭到腳,連綿不斷,時時刻刻在變多。
“怎么回事?”
嚴婉兒聲音中帶著哭腔,因為她發現,肌膚上出現的奇異花紋不但源源不斷傳遞出一種冷浸肌骨的寒意,而且還蘊含著一種難言的神秘力量,把她禁錮在原地,無法動彈。
叮叮當當,
在同時,神廟大殿里,卦象碰撞,神花搖落,繽紛多彩的異象,來回生滅。
陳玄站在殿外,識海中,陰德寶殿懸于上方,從壺口上垂下絲絲縷縷的祥光,讓他法目睜開,洞徹內外。
就這樣,他看到,嚴婉兒立在大殿中央,卦象在累積,到了頂部,然后再冉冉垂落下來,恍惚間,嚴婉兒似乎成了一株完美無瑕的玲瓏玉樹,正亭亭玉立,千百花團盛開如錦繡,花色交織,又好像寶幢一樣,稀稀疏疏的流光溢彩升騰。
玉樹堆雪,冰清玉潔。
美輪美奐到了極點!
“真是玄妙。”
即使陳玄早有猜測,可真正見識到這瑰麗的畫卷,還是有些震撼。這天上的月,地上的廟,以及大紅嫁衣在身的嚴婉兒,形成一種奇異的天地人大圓滿共鳴。在這樣的循環下,河伯廟在積累資糧,與此同時,身在陣眼的嚴婉兒也得到洗禮。
何為洗禮?
洗毛伐髓,脫胎換骨!
“只是,”
陳玄在這個時候,似乎聽到了颯颯風聲,聲音中帶著水意,連綿不絕,一波接著一波,這樣的聲勢不是其他,正是掌握著洪河這一帶權柄自稱河伯的云鯉大王到了。這位水妖之王精心布置的河伯娶親,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非他莫屬,如今時機到了,他就要親臨島中河伯廟,享受勝利的果實。
叮當,叮當,叮當,
在云鯉大王踏上天月島的同時,陳玄等人發現,他們腳下的神廟地面上,嫣紅如血的篆文浮現出來,束縛著他們的身子,要吞噬他們的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