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娜拉的表態令奧古斯都頗感滿意，他毫不懷疑現任高階領主對復仇的渴望，但阿拉納克的任何承諾都只能聽信一半。
奧古斯都不指望阿拉納克在進攻虛空的戰役中傾盡全力，但他人必須得到。
另一邊，伊罕利星靈的長老也立即站出來，他叫艾斯梅爾，情緒激動之下講的都是古星靈語，奧古斯都翻譯了一下，大概意思是干死埃蒙。
反正都是粗鄙之語。
凈化者和伊罕利是少數早就開始進攻虛空的星靈派系，前者甚至在烏爾納與虛空的交界處建立了一座龐大的前哨據點。每一天，日復一日的，執行官科羅拉里昂的哨兵們都要面對無數可怕的虛空造物。
然而，與其說是凈化者在抵御虛空生物的進攻，倒不如說是對方在不顧一切地阻止這支由海量智能機械與全息影象構成的龐大軍隊向虛空的深處進軍。
凈化者星靈蘇醒的很早，也能夠在那些甚至連異蟲都難以生存的嚴酷星球上毫無顧及地建立太陽熔爐和自動制造車間，因此他們有充足的時間兌現那無比可怕的戰爭潛能。
以至于今天，凈化者星靈已經成為對抗虛空的一大主要力量，他們焚燒凈化的蟲族母巢世界比其他任何星靈勢力加起來的都要多，可謂高效。
至于伊罕利星靈，他們對虛空的進攻完全是出于對虛空本源的深入理解與對埃蒙的憎恨。
奧古斯都現在仍然記得伊罕利星靈們在見過烏爾納“眾神之尸”時反應，一大群歲數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的老古董像孩子那樣嚎啕大哭，同一時間是有如此之多的靈能生物情緒失控，以至于其產生的巨大波動甚至影響到了虛空。
這是可以理解的，自從伊罕利與他們其他親族分道揚鑣的幾千年以來，就一直在進行著一場追尋薩爾那加的朝圣之旅。他們對眾神的愛戴是近乎于狂熱的，過度美化的，并且拒絕相信是埃蒙在艾爾提攜改造了曾經的星靈。
很顯然，在伊罕利看來，他們得不到薩爾那加回應的原因也有了解釋，一切都是源于埃蒙欺世盜名的卑劣背叛，認定這是無恥小人的背后偷襲。
另外，盡管伊罕利星靈都已經承認眾神已死，但他們都對澤拉圖的預言深信不疑，仍相信仍有一位心懷善意的神靈被囚禁在虛空中，等待他們的拯救。
事實上，不止是伊罕利星靈，隨著戰爭的持續，已經有越來越多的星靈和擁有強大靈能的個體能夠聽到來自虛空中的一聲聲延伸至初級生命意識的呼喚，指引他們前往虛空。
“我們跟埃蒙還有一筆賬要了結。”奧古斯都對這位伊罕利長者說到：“那么多的星球，那么多的人命。”
“多好的土地，多么好的人吶。”
奧古斯都的這份感情絕不是做假的，這是真情流露，他也不是非得跟埃蒙作對，但誰叫黑暗之神不給大家活路。
不管黑暗之神擁有怎樣的偉力，現在奧古斯都只把他當作一個剛從瘋人院里跑出來的精神病，一個碰巧擁有強大力量的巨嬰，除此之外他不會有一句好話。
“對于我們而言也一樣。”達拉姆星靈的代表阿爾達瑞斯說：“被埃蒙控制的那些時日，我們飽嘗苦痛，不得不親眼看著自己對昔日的家園和同胞痛下殺手。”
阿爾達瑞斯的經歷堪稱傳奇，他是位極具名望的仲裁官，是最高議會向外傳達其意志的代表和顧問。
就和其他仲裁官如出一轍，阿爾達瑞斯堅持傳統，是卡拉的堅定不移捍衛者，固執到近乎迂腐。然而如今，隨著信仰的轟然崩塌，這位仲裁官現在頗有點大徹大悟的感覺。
過去，阿爾達瑞斯曾是泰倫帝國的敵人，而現在，他卻是主張團結人類共抗埃蒙的代表人物，哪怕包括奧古斯都在內的許多帝國前革命軍士兵其實都更不介意把阿爾達瑞斯連同埃蒙一起干掉。
奧古斯都點點頭，簡單地表示贊同。
這時，阿克圖爾斯的一名隨員走過來，一邊指著表上的時間，一邊在前者的耳邊低聲說著什么。
接著，阿克圖爾斯立即對奧古斯都說，他不得不馬上離開，去參加一場陣亡將士的追悼會。
第二次艾爾戰役最后的一百多具烈士棺槨剛剛抵達亞歷山大港，比預計時間早了幾個小時。
這場為阻止埃蒙在現實宇宙重生的戰役加起來也只打了十幾天，后續卻要花費幾個月的時間搜尋遺骨，拼湊殘骸，確認最終的死亡名單，以便確定撫恤金。
有一支帝國連隊一百多人都是在一瞬間死于沸騰的虛空能量，連身體組織的零星碎片都沒能留下。甚至于達拉姆星靈在重新奪回艾爾并重建新的城市時，才在過去的廢墟中挖掘出過去克哈革命軍戰士的遺骸。
從前都是奧古斯都親自主持追悼會，而今大多由他的兄弟出席。
一個令人感到悲傷的原因是，從各個戰場運回的將士實在太多，太散，追悼儀式也變得越加頻繁、瑣碎，就連阿克圖爾斯也分不出太多的時間去迎接每一批返回奧古斯特格勒的烈士。
可能奧古斯都比他以為的要更加脆弱，哪怕他也認為自己應該對死傷感到麻木了。
泰倫帝國面對要么是星靈和異蟲，要么就是來自虛空的妖魔鬼怪。
帝國廣場中依然歡聲雷動，但奧古斯都已經準備離開這里了，也許有時候他的人民不必知道帝國正進行的每一場戰役，因此也不必擔驚受怕。
奧古斯都沖著阿克圖爾斯點點頭，以作告別。
同一時間，另一架運輸船已經準備就緒，所有正對準中央看臺的攝像無人機都注意到皇帝正在離開帝國廣場。
這倒是常有的事情，有時候奧古斯都甚至必須得從演講中脫身而出，去召開另一場軍事會議以應對在蟲群或混合體大軍突然對帝國世界的大舉進攻。
包括吉娜拉和阿爾達瑞斯在內，在場所有的外交人員都被允許與皇帝乘坐同一架飛船。
星靈和人類的各個首腦人物都不在這里，此刻正是聯合進攻虛空的關鍵時期，塔薩達爾等人既事務繁忙，分身乏術，也根本不可能大張旗鼓地來到克哈，告訴敵人他們要干一場大事了。
他們本不指望如此大規模的軍事調動能夠掩人耳目，但也用不著鑼鼓喧天。
這艘皇家仲裁機搭載在此前一倍護衛力量的護送下直接向上駛入克哈的高空軌道，而即使是軌道上，奧古斯特格勒依舊無比醒目，輝煌的燈火一叢叢地勾勒出城市多邊形的邊緣輪廓。
不久以前，奧古斯都的客人們還正身處沸騰的人群之間，頭頂著火熱的太陽，此刻天空之盾軌道平臺已經慢慢移動至他們的腳下，一個足夠囊括六座帝國廣場的巨大標志正在升起。
這座龐大的軌道平臺變得比過去更加龐大了，遍布大樓大小導彈發射蜂巢，巨大的冷卻塔被包裹在一團團霧氣般的護盾光芒中。
在天空之盾軌道平臺的上空看下去，部隊的調動情形已經是顯而易見，到處都是士兵與載滿行李大型拖車，排隊等著駛入運兵車中的攻城坦克和大型機甲比現在行駛在路面上的其他車輛都要多得多。每有一艘戰艦駛入港口，就有更多的駛離軌道平臺，隨后這些被集結起來的、滿載人員和補給的艦船會組成一支支龐大的艦隊向著奧塔里安裂隙躍遷。
這些密集的跳躍痕跡并不難被觀測到，奧古斯特格勒的航道簡直熱鬧非凡。
但奧古斯都的目的地并非天空之盾，最終運輸船降落在烏薩造船廠。奧古斯都是比較喜歡御駕親征的一類皇帝，他來這里只有一個目的。
今天的典禮后，贊托斯也要連同著泰凱斯一同被打包送到運輸艦上。
這是一座位于天然衛星上的巨型造船廠，規模龐大，是為數不多擁有全套建造和改造戈爾貢級戰列巡航艦能力的帝國造船廠。帝國有一半的戈爾貢都在烏薩完成建造，其他的則來自于塞羅斯、戴拉里安和其他造船廠，產能驚人。
如非如此，以帝國在末日之戰中的戰艦損失數字，他們早被埃蒙打斷了脊梁。
奧古斯都的反對者們都說皇帝統治的根基不過是一艘艘龐大的戰艦，一旦失去它們就什么也不是。
他們只說對了一半。
當奧古斯都的皇家仲裁機剛剛停穩時，一艘堪稱龐然大物的戈爾貢正在靠港，有如一座燈火輝煌的城市正從他們的上方駛過，也像極了一片燃燒的天空。這艘鋼鐵巨艦山岳般的艦身上炮塔林立，足以令帝國的任何敵人都毛骨悚然。
除幾艘超級戰列巡航艦以外，戈爾貢無疑是帝國最龐大的戰艦，幾乎可以勝任一切戰斗任務，科普盧星區中少有能夠威脅到它們的敵人。
即使如此，這艘剛剛抵達烏薩造船廠的戈爾貢也顯得狼狽不堪，一部分裝甲如同腐爛的鱗片那樣脫落了，裸露在外的部分則一片漆黑并且開裂。兩座艦島中的一座被某種難以言明的可怕力量整個抹去了，好像是掀開了指甲蓋的手指，露出下面的絲絲嫩肉。
這樣的傷勢即使對于米諾陶級而言也堪稱傷筋動骨，但即使敵人能夠重創戈爾貢，也難以阻止它撤離戰場。
在烏薩，這艘戈爾貢將進行長時間的維修，最后打磨拋光，變得跟新出廠一般無二。
這艘戈爾貢剛剛駛過，另一艘就跟著進港了，好像他們正排著隊入港那樣急切。
而這一艘戈爾貢的狀況就要好上許多，奧古斯都被告知它來自于安提加主星，聽命于沃菲爾德。在烏薩，他們將補充食物、零件、軍備和重要貨物，同時補充新的艦員、士兵和其他人員，在稍作休整的時間里緊張的等待下一道命令。
運氣夠好的話，船上的士兵就可以在這里待上一陣子，足夠他們跟家里人聯系，接受來自故鄉的信件和包裹。
對于艦隊中的帝國士兵來說，每一次遠航都是一場孤獨的冒險，甚至在那些荒蕪的原始世界，他們不得不像原始人那樣從地里刨些“補給品”出來。
這個時候，一輛滿載郵件的卡車正從奧古斯都身前呼嘯而過，卡車的防水油布上有著雷諾游騎兵的標志，他們原有的徽章上覆蓋著泰倫帝國的盾徽。
這是一支獨屬于雷諾上將的親衛部隊，都是些被他稱為好兄弟的棒小伙，忠誠，頑強，堅韌不拔，生生不息。游騎兵們都是多面手，這些戰士同樣喜歡乘著空投艙執行機動作戰，軌道空降對他們而言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稀疏平常。
另有幾輛載著強擊歌利亞的運輸卡車呼嘯而過，奧古斯都正好趕上向他們揮手致意。比起那些聯邦時代的老舊型號，強擊歌利亞更大更新，其配備鎖定彈頭的防空火力網足夠瞬間癱瘓敵人的空中力量。
押送這批裝甲的士兵裝備精良，他們的重型高斯步槍上裝備的是斧槍而不是傳統的槍刺。
塔達林升格第一人吉娜拉也正從運輸船上走下來，她早已不是第一次見到人類的戈爾貢戰列巡洋艦，更讓她感到詫異的是武裝到牙齒的烏薩造船廠，就和塔達林的建筑一樣，這里的一磚一瓦都講求實用，堅固而嚴酷。
接著，奧古斯都帶著吉娜拉等人乘車巡視了烏薩造船廠一番，即使是后者也不得不承認，即使是其中的一座航空港竟也大的可怕。到處到處都是人和車輛，烏泱泱的士兵，呼和著的軍官，奔跑著的機械師、焦頭爛額的調度人員飛機一會兒把他們從地面上帶走，一會兒又送下另一批人。
人類是短命的物種，但他們比星靈能生得多。
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奧古斯都在這些人之間的威望。塔達林以恐懼統治其他人，他們難以想象怎么會有人受人愛戴。
最后，奧古斯都乘車來到烏薩造船廠的一座干船塢之中，其中正停泊著一艘功勛卓著的戰列巡航艦。
休伯利安號。
令除奧古斯都之外的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是，帝國皇后莎拉·凱瑞甘正在這艘戰艦之中等待著他們。
凱瑞甘曾是一位著名的幽靈特工，但自從奧古斯都登基稱帝，她就從未出現在戰場上過，以至于許多人都忘記了她曾經有多么可怕。
人類，尤其是帝國人類都讓吉娜拉難以理解，上下限都很驚人。
就像帝國商人，這些人是種無孔不入的神奇生物，自從奧古斯都與高階領主阿拉納克簽訂條約，大開商路，他們便總是會刷新在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試圖把自己那包裝華麗的破爛賣給星靈。
這也就罷了，這幫人竟然敢到塔達林世界傾銷廉價的拜舍爾和伽爾班地嗪。斯雷恩無疑是文學與藝術的墳墓，但帝國人類竟在那里推銷下克上文學，更匪夷所思的是居然還賣得不錯。
吉娜拉知道其中賣得最好叫死徒復仇記，講的是一個被高階領主陷害的死徒最終歷經這種磨練，通過一系列令人拍案叫絕的連環計策在拉克希爾儀式中成功復仇，登頂升格之鏈的故事。
雖然漏洞百出，邏輯不通，但確實寫的還可以。
作者的名字倒是奇怪，叫大阿爾法。
人類，他們中的大部分都很孱弱，不會比一只臭蟲更值得花費精力。
但莎拉·凱瑞甘是個例外。
凱瑞甘有一套戰斗服，但如今已經沒有穿著的必要，如果有需要，她能踩著高跟鞋干掉一百個奧古斯都。
即使如此，這個身著常服的人類女人依舊強的讓吉娜拉膽寒，而一個人類絕不該擁有如此力量。
吉娜拉見過凱瑞甘，但過去的她絕沒有現在這般可怕。已知帝國中最強大的靈能者就是十級幽靈特工，而他們與凱瑞甘的差距簡直大得像是兩個物種。
在吉娜拉的眼里，凱瑞甘強大的氣場幾乎是實質的、肉眼可見的，比高階領主帶給自己的壓迫還要大。
凱瑞甘無疑是優雅、危險、無情的代名詞。
在這樣的強者面前，吉娜拉只得垂手恭聽，謹慎，乖巧，不敢說話。
難以想象，奧古斯都竟然會是她的丈夫。
而他全身上下沒有半點靈能，戰斗力都比不上半只腦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