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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26章 乙巳之變(續)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從農家子開始的古代生活

  兗王父子在京中經營已久,上上下下不知拉攏了多少人,處處與邕王針鋒相對,為的就是那遲遲懸而未決的儲君之位。

  若是以前,嘉佑帝的兒子還在世之時,兗王自然不敢肖想,可現如今嘉佑帝無子,一眾宗室子當中,又以兗王和邕王與嘉佑帝的血脈最為親近。

  而且論年紀,在一眾宗室子弟當中,也已兗王和邕王為長,二人之間只差了半歲。

  官家沒有兒子,嫡長之中的嫡字便不再是阻礙。

  而到了這個時候,論年長還是論賢德,那就有的爭了。

  可如今官家有意點邕王為太子,雖然還沒有下明旨,但去年讓邕王代替官家祭祀承天的舉動,已經等同于向朝臣,向世人宣告,官家心中的儲君人選,究竟花落誰家。

  可為何拖了將近一年,官家卻始終不曾下明旨冊封,卻又更加耐人尋味。

  尤其是自去歲濠州叛亂之后,嘉佑帝的身體也不知是怎么了,忽然就變得一日不如一日,三天兩頭就病上一次。

  六月底的時候,嘉佑帝終于下定了決心,叫欽天監挑選良辰吉日,命宗人府和禮部、太常寺準備相應的流程儀式。

  可也正是因為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就將兗王和那些已經投靠了兗王的朝臣們,統統逼上了絕路。

  邕王成為儲君之時,等待兗王的,最好的結果無非是外放做一個閑散的王爺。

  可若是等嘉佑帝百年之后,邕王登基,那時候等待兗王父子二人的無非就是一杯鴆酒,或是三尺白綾。

  總歸是不會有好下場。

  兗王父子尚且如此,更不必說兗王與邕王相爭之時,那些早早就倒向兗王,甘為馬前卒的朝臣,世家了。

  邕王夫婦,為了自家女兒的一樁婚事,就敢對堂堂富安侯榮家的榮飛燕,富安侯榮喜的親妹,如今榮寵正隆的榮妃一母同胞的妹妹做出那樣的事情。

  若是等她登基之后,他們這些一開始就和邕王作對唱反調的人,那還能有命留下?

  別到時候落得個抄家流放,九族被滅。

  當然了,也有那么一絲可能,邕王登基之后,性情大變,繼承了嘉佑帝的仁善,對于往事都既往不咎。

  可這種可能性究竟有多低,不需要旁人提點,這些朝臣們心底自然有一桿秤。

  方志威今年四十五歲,勉強還在正當壯年的尾巴上。

  方家并非勛貴,也不是世代將門的世家。

  方志威的父親本是個街頭浪蕩的潑皮,前二十年里,都是在汴京城里頭浪蕩,終日游手好閑,不務正業。

  可自二十歲那年起,娶了方志威的母親之后,方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先是使銀子走門路,入了禁軍,雖只是個小卒,卻勝在勤勉,頭腦靈活,嘴巴夠甜,辦事兒利落,又懂得做人,知道什么時候該使銀子,而且舍得花銀子。

  不過短短兩年,就從禁軍最底層的軍漢一路爬到了都頭的位置。

  若是按照常理,方父到了都頭這位置,也就差不多到了頂,再往上的話,就不是簡簡單單的使銀子,嘴巴夠甜,會拍馬屁就能上去的了。

  偏生那時候,趕上邊疆出了戰事,禁軍被派去了邊疆,方父所在的部曲,就在征召之列。

  幾場大戰打下來,方父憑竟然一路憑著軍功,被提拔成了廂虞候。

  還被授了一個從六品的雜牌將軍的稱號。

  回京之后,因為會做人,再加上累積的功勛,竟然又被提拔,領了廂指揮使的差事兒,手底下管著一廂人馬,這一下子,可真真是光宗耀祖了。

  方父老了之后,主動上奏請辭,官家念他勤勉,便讓方志威頂了方父的缺,成了禁軍的一位廂指揮使,領著一廂人馬。

  又因出身清白,武藝不俗,領兵的本事也不差,頗受官家賞識。

  方志威走至內院最大的院子里頭。

  正屋里,一位滿頭銀發,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正坐在鋪著蓉覃的軟塌上,身邊是幾個二十多歲的婦人,兩個是方志威的兒媳婦,還有一個,是方志威的大女兒,如今也已經是做母親的人了。

  “兒子拜見母親!”

  方志威跪在老太太跟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屋子里頭,三個婦人都被方志威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到了。

  “老爺這是何意?”老太太也愣了一下,可隨即便反應了過來,可心底的好奇,卻也如潮水般噴涌而出,充塞在心間。

  “母親時常教導兒子,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方志威依舊跪在地上,卻抬眼看著自家老母親,一字一句的道:“昔日咱們家那位大恩人,如今有事,需要兒子相助!只是此事實在是太過兇險!兒子心中躊躇,不知該如何決斷,特來向母親問計!”

  “昔日咱們方家,不過是區區市井之流,若非是恩人提攜,你父親也斷不可能掙下如今這份家業!咱們方家上下,又哪里會有現在這樣的好日子!”

  方老太太神色肅穆,看著方志威,喚了一聲:“威兒!”

  自方父去世之后,方老太太這是第一次叫方志威威兒。

  聽著這個熟悉的稱呼,方志威只覺得心中一顫,語氣有些顫抖:“母親!”

  “你小時候不是一直問我,你父親少時浪蕩,常年與城中的那些潑皮無賴廝混,整日游手好閑,不務正業,你外祖怎么說也是個三甲同進士出身縣丞,我顏家也算是書香門第,我為何會看上你父親嗎?”

  方志威看著自家母親,顯然沒有料到,她會忽然提及這么一樁已經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

  不等方志威發問,方老太太便道:“你父親雖然浪蕩,卻從不欺男霸女,欺行霸市,行事頗有狹義之風,尤其是他骨子里,是個視恩義大過自身性命的人!”

  “當年若非是那位大恩人,只怕你父親早已經死在了邊疆,我從小就教你,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如今恩人有難,正是咱們報恩之時!”

  說著說著,方老太太就已經站了起來,腰板依舊挺得筆直。

  “便是搭上咱們方家老小的性命,咱們方家人,也絕不會有半點猶豫!”

  方志威看著一臉決然的方老太太,又看了看屋子里頭神色各異的女兒和媳婦。

  俯首抬手,額頭便和地面來了一次親密接觸:“兒子謹聽母親教誨!”

  方老太太抬了抬手,沉聲說道:“老爺且放心去吧,無需擔心家中!”

  方志威又沖著方老太太連磕了三個頭:“兒子不孝,累得母親擔心了!”

  “去吧!去吧!”

  方老太太沒有多說什么,只看著方志威的眼睛,淡淡的對他說道。

  方志威起身之后,當即轉身大步流星的離去,再無絲毫猶豫。

  嘉佑十四年,七月十三日,午時三刻,宮門落鎖,皇城關閉。

  內城外城之中,無數兵將涌現,奔向汴京各門。

  汴外城,足有城門十五座。

  除了南城只有三座城門之外,東城,西城,北城皆有四門。

  各門的坐落并不是呈對稱分布的,而是相互交錯,為的就是防止大軍入城之后,直接一路橫沖就能從一門徑直殺到相對的一門。

  未時二刻,十五座城門陸續開始落鎖,自南熏門而始。

  待到未時四刻,位于北城西北最后一座衛州門大門關閉之后,城外護龍河之上的吊橋也盡皆被吊了起來。

  城樓之上,人影綽綽,那是無數兵甲齊備的禁軍兵將。

  汴京城方圓方圓四十余里,每一個能夠進出的缺口都被堵得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

  各處水門也已落閘關閉,界面、碼頭之上,更是出現一對對刀槍齊備的禁軍,驅趕百姓,肅清街道。

  城中百姓見狀,哪里還敢在街面之上停留,紛紛逃命似的奔回家中,關門閉戶,落上重重門栓,以橫木抵在院門之后,戰戰兢兢,不敢外出。

  城中那些大戶人家,官員家眷們,也紛紛緊門閉戶,召集家中護院以及健壯的家底仆役,發足了兵器,將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一處,收緊門戶,也不敢再外出了。

  不過短短一兩個時辰的功夫,原本繁華熱鬧,喧囂嘈雜的汴京城,忽的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原本往來人流絡繹不絕的大街之上,只能看到一隊隊提槍扛矛的甲士不斷的來回巡視。

  一場大變,就在悄無聲息之間,突兀到來。

  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這場變化來得實在是太過突然,來得也太過迅捷。

  朝中那些要員的府邸之外,一隊隊兵士拉開陣型,將其重重包圍起來。

  尤其是朝中幾位大相公和樞密院的一眾樞密使們還有在外統兵大將們的府邸,更是被著重照顧,被圍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有些甚至已經展開了攻勢。

  弓弩、刀槍,還有那明晃晃的甲胄。

  便是個各大世家豢養的那些護院私兵們,面對裝備精良的禁軍,基本上也沒有多少抵抗的能力,只能依靠著地形這個唯一的優勢和禁軍們展開廝殺。

  滿汴京城,朝中三品以上的要員,或是那些統兵大將們的府邸,基本上都沒有幸免。

  顧二所在的寧遠侯府,自然也不例外。

  禁軍之中,那些統兵大將們的府邸,沒有投靠兗王,又唯一幸免了的,也就只有坐落在金水門邊上的梨園徐府了。

  徐章告假三月,舉家回宥陽老家替徐家祖先修祠立碑之事,本就不是秘密。

  便是打上徐府,將梨園給占了,除了搜刮到一些金銀財寶之外,也不會有其他任何用處。

  如今乃是非常之時,自然不會有人去做這等蠢事。

  梨園之內,翠荷與翠蓮兩姐妹早已帶著徐章留下的護衛和家中的仆役女使們匯聚到了前院。

  不論是正門還是角門,都早已經被堵得嚴嚴實實,各種桌椅板凳,石塊沙袋。

  外頭時不時便傳來一陣陣密集而沉重的腳步聲,還有甲葉碰撞發出的脆響。

  “萬大哥,現在外頭是什么情況?”翠荷和翠蓮手拉著手,緊張的問。

  高墻之上,幾個護衛打扮的漢子正趴在墻頭之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外頭的動靜。

  護衛的頭領面色微沉,說道:“百姓被驅趕,如今街面上已經空空蕩蕩的了,還有有不少禁軍在來回巡邏!”

  “現在是白天,街上的禁軍太多,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咱們的人也不敢離開太遠,只能悄悄的觀察!”

  “青天白日好端端的,這些禁軍驅趕百姓,封鎖街道干什么?”翠蓮皺著眉頭,眉宇之間隱隱除了好奇之外,還隱隱有幾分擔憂。

  “難不成是又像上次上元燈會那樣,城中起了賊寇?”

  “方才咱們有個兄弟遠遠聽那些禁軍驅趕百姓時是這么說的,不過瞧外頭這架勢,卻不怎么像是在搜索賊寇,反倒是像·····是像·”

  護衛頭領沉吟著說道,如今半點消息也沒有,他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依靠猜測,可說著說著,他卻猶豫了。

  “像是什么?”翠荷趕忙追問,翠荷雖有幾分聰明,這些年來跟著徐章,眼界也開闊了許多,接觸過許許多多的事情,可說到底只是個丫鬟,眼界自然沒法和明蘭相比。

  “兵亂!”沉吟片刻之后,護衛頭領還是吐出了這兩個字。

  好在護衛頭領也知道這話不能亂說,是以壓低了聲音,只讓翠荷和翠蓮二人聽到。

  “萬大哥慎言!”

  翠荷見狀不對,趕忙出聲說道:“現在外頭到底是什么情況,咱們也不清楚,咱們也別在這兒胡亂猜測了!”

  “如今主君和大娘子都不在,府里也沒個能拿主意的,萬大哥,主君離開之前,曾留下話說,若是遇到緊急情況,咱們姐妹拿不定主意的,便讓萬大哥做主,如今咱們家里頭這幾十口人的性命,就都托付給萬大哥了!”

  翠荷便是再經得住事兒,可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是難免有些手足無措,拿不定主意了。

  倒是翠蓮,想的沒有翠荷那么多,瞧上去倒是比翠荷鎮定多了。

  萬大哥名字叫萬豐,淮南人士,出自徐章的親衛隊,在戰場之上不慎傷了一只手,便退了下來,可家中人都在那場水患之中去了,再無牽掛,徐章便把他安排到家里做個護衛統領。

  “翠荷姑娘千萬別這么說!小人的性命都是主君救的,自當為主君效死!”萬重堅定的道。

  “翠荷姑娘已經安排的極好了,如今咱們聚在一塊兒,便是當真有什么事情,也能有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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