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堅牽著恬恬的小手走出棉花鋪,步入對面的鐵鋪,片刻后,鐵鋪老板禮送出門。
顛了顛手里的銀元,不甚在意,隨手給了恬恬當零花錢。恬恬喜滋滋地收進口袋,仰頭問道:“爸爸,你剛才為什么不讓我說完?”
“回去再跟你說。”
“哦。”
石堅坐在腳踏車的后座上,用下巴示意道:“恬恬,快點開車回家。”
恬恬肩膀一垮,趿拉著腳后跟,有氣無力地說道:“爸爸,我真的帶不動你……”
“剛才不是帶了嗎?”
“已經精疲力盡啦。”
石堅鼓勁道:“恬恬,加油,你行的。”
恬恬白了老父親一眼,不情不愿地騎車回家。
入前廳,石堅讓恬恬坐到自己身邊,開口道:“恬恬,在大發棉花鋪門口時,你問我什么不讓你說完,那么你告訴我,你想和朱老板說什么?”
“風水呀。”恬恬自信道:“朱老板的店鋪設計過于簡陋,不成風水格局,我以四象風水術幫他略做調整,就能讓他房宅宜居,生意變好。”
石堅暗暗心驚,這丫頭學的夠深的,連四象風水術都掌握了,不動聲色道:“你想法沒錯,我們學道術本就該崇正除惡,造福世人。但凡事都要有個度,過猶不及。”
“朱嫂子請我們幫忙,我們找到朱老板脾氣暴躁、忍不住打人的病因,給出解決之法,事至此也就完了。人家沒讓你看風水,你主動幫人家看,一是道者自輕,于自身利益有損,二是對方為難,看風水的錢該給多少,該算在剛才的酬勞里,還是分開另算。朱老板還是好的,為父在馬祥坪也有幾分薄面,人家才會厚金酬謝,若是遇到歹人,徒招禍患。”
“此其一。”
“其二,每個人生來便有屬于自己的命運,朱老板此生富貴與否,你算過了解過嗎?若是貧窮,你幫他致富,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害他。幫人改命的你,也會受到牽連。”
“害人害己,算是造福世人嗎?”
恬恬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石堅瞥了她一眼,忽然問道:“誰教你的風水術?”
“我自學的,不時請教……”恬恬心不在焉,脫口后才驚醒過來,迎著老父親灼灼目光,硬著頭皮道:“我自己看書學的,對,自學的。”
“看的什么書?”
“就是爸爸房間里的書嘛。”
“上面的字都能認全?”
恬恬回道:“不認識的我讓大姨娘、二姨娘、姐姐和宓宓姐教我讀教我認。”
“風水術語深奧晦澀,不容易弄懂吧?”
恬恬抱怨道:“就是嘛,好難的,我問了很多人才弄懂的,有媽媽,二姨娘、姐姐、風師叔……”
扳手指數著數著,恬恬數不下去了,忙放下小手,正襟危坐,心里暗忖道:完蛋了,姐姐他們全被我賣光了。爸爸真陰險,變著法子套我話!
石堅聽完,面色頗為復雜,問道:“你為什么不來問我?”
恬恬欲言又止。
“說。”
恬恬閉眼道:“姐姐說……姐姐說爸爸的風水術不行……”
“呵呵。”石堅笑道:“不愧是我從小疼到大的好女兒啊。他們還教了你什么?”
“沒了……”
石堅道:“剛才的雷火符誰畫的?”
恬恬瞬間破防,一副認命的模樣道:“風師叔教了我畫符和趕尸術,但他不清楚我學到什么程度。姐姐教了我北茅山道術和茅山一般道術。有幾次我偷偷請教二姨娘、風師叔、林師叔、四眼師叔……”
“你們真行啊!”石堅氣得發笑。
“爸爸……”
石堅猛地起身,嚇了恬恬一跳,他拉著丫頭走到桌前,從乾坤袋里取出筆墨紙硯水,吩咐道:“把你會畫的符統統畫一遍。”
恬恬小心翼翼道:“有點多……”
“沒事,盡管畫就是了。”
恬恬依言而行。
隨后,石堅又考較恬恬道術,好家伙,凡是她這個修為階段能學的北茅山道術、茅山派一般道術都學全了,有些因為功力不夠施展不出來,但修煉之法已經熟記于心,施術過程掌握得極為熟稔。
“你天天跑去義莊、酒樓,就是學這些?”
“嗯啊。”
石堅罵道:“亂彈琴!”
恬恬輕聲道:“爸爸,我錯了……”
“沒罵你,我罵映秋他們。”
恬恬是個修行天才,但年齡太小,好奇心太重,從她廣涉風水、畫符、道術就能看得出來,幾乎見一樣學一樣,這并非好事,因為學的越多越難兼顧,越沒時間打牢基礎。
對現在的恬恬來講,什么最重要?
基礎最重要。
石堅嚴肅道:“恬恬,你以前學那些,學了也就學了,除此以外的東西,不準再學。另外,我會為你制定一份修煉計劃,你必須嚴格照做,知道嗎?”
“知道啦。”
石堅不放心道:“少和你姐姐、宓宓瞎混,她們現在是越來越沒分寸了,尤其是你姐姐,真該聽你大姨娘的找戶人家將她嫁出去。”
“光說不做有什么用。”恬恬嘟囔道。
“你說什么?”
恬恬連忙搖頭,笑道:“爸爸,你教我畫符吧。”
“好啊。”
咻的一聲,不知從哪兒跑出只丑兮兮的灰黑狐貍,縱到石堅懷里,懶洋洋地看著恬恬畫符。
恬恬暗翻白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讓我不要和宓宓姐瞎混,你倒是做個表率把狐貍扔掉啊。
一天晚上,石堅端水進屋,準備洗腳睡覺,忽見水中漣漪陣陣,現出張柔美絕倫的俏臉來。
“哈哈,我差點把腳放你臉上。”
白柔柔白了石堅一眼,嗔道:“腳拿開,臭死了。”
石堅俯身笑道:“隔這么遠你都能聞到我腳臭不臭?鼻子這么靈的嗎?我可不信。”
“猜也能猜得到。”
“胡說八道,你又不是沒把玩過,哪里臭了?”
白柔柔暈生玉頰,瞪了瞪石堅,正容道:“我和大姐、敏兒、映秋、佩珊到福康縣了。”
石堅皺眉道:“有發現?”
“前不久福康縣發生一場地震,石龍嶺、僵尸王墓一片狼藉,已經面目全非了。”
“地震!”
石堅笑了笑,面色如常,此事他早就知道了。內川和貴、瀧野宏樹暗中隨瀧澤蘿一北返魯地,替瀧澤蘿一解圍后便開始為石堅打探情報。
本來他想派告魯斯過去的,后來想了想,覺得告魯斯的潛力比二人大多了,萬一被東夷人發覺,損失掉太可惜了。
“敏兒跟你們去薊京?”
“是啊。”
“行吧,你們好好玩,等你回來我再收拾你。”
白柔柔莫名其妙道:“我哪里做錯了嗎?”
石堅哼道:“你罪過大了,枉我那么疼愛你,你竟然幫恬恬瞞著我。”
“恬恬?”
“你教她道術怎么不告訴我啊?”
“我什么時候教恬恬道術了?”白柔柔更疑惑了,忽然想起什么,驚道:“對了,有幾次恬恬問我茅山斬煞咒,我以為她一時好奇,就講了幾遍。”
石堅嘆了口氣,把小丫頭干的好事統統說了一遍,白柔柔聽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道:“你沒弄錯吧,她還不滿六歲啊!”
石堅又是欣慰又是慶幸,“沒弄錯,我看她演練過。幸好發現得早,不然要出岔子的。映秋那個臭丫頭,這次一定要給她個教訓,你先別告訴她。”
白柔柔歉意道:“是我疏忽了。”
“不怪你,我也沒想到恬恬的天賦竟然這么高,平常忙著修煉,沒注意她的動向。”
“既然恬恬有這么高的天賦,夫君理應好好培養。”
石堅笑道:“這是自然,我準備從南無德體內取一滴僵尸血,以雷法煉化,助其調養身體,增長修為,先打牢根基,再循序漸進。”
白柔柔聽到石堅要用僵尸血,咋舌道:“六歲開始煉化僵尸血,如果再有一枚冰晶靈果,那恬恬不是馬上就能修成陰神了?”
石堅失笑道:“沒你說的這么夸張,做法也不可取,恬恬年紀尚小,神魂未固,心智不成熟,驟然提升功力,有害無益。”
白柔柔知道丈夫行事穩重,又有通盤計劃,便不在多言,轉而說起路上見聞,刻鐘后才解術就寢。
石堅躺在床上,頭枕雙手,望著屋頂考慮事情,忽然想到麻麻地,自言自語道:“二師弟收徒,音樂僵尸劇情應該快了吧?”
一具異尸,而且是生命力強得嚇人,實力提升迅速,陰陽五行全不怕的玩意,饒是今時今日的時間也充滿了渴望。
“但愿電影劇情不會出現變化吧!”
事實上,已經變了。
夜色昏濛,林密蔽月,通往任家鎮的荒野小道上,兩個年輕人執幡搖鈴,胸掛鎮魂燈,趕著一隊死尸前行。死尸肩上置滑竿一樣的事物,麻麻地坐在上面,鼾聲如雷。
“師父真能睡,顛得這么厲害都能睡著。”阿豪佩服道。
阿強道:“要是讓我睡,我也能睡著。”
“你們兩個嘰嘰歪歪什么呢,看著點路,別走錯了。”麻麻地醒來,斥罵一句,又繼續睡去。
阿豪撇撇嘴,正要回應,忽覺腳下一軟,大片地面塌陷,驚叫著掉了下去。跟下餃子似的,一個跟一個死尸墮入陷阱,阿強、麻麻地也不例外。
麻麻地失了警覺,但功夫道術在身,應對也是極快,雙腳輕輕點地,從陷阱里飛縱而出,剛一冒頭,一根大木樁呼嘯著砸來,把他嚇了一跳,趕忙扭身躲閃,正入敵人網中,繩索收緊,立時被吊了起來。
幾個人從草叢灌木里躥將出來,麻麻地以為他們是附近村中的獵人,連聲解釋,及見他們抬起一具死尸跑路才反應過來。
“媽的,偷我的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