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也不惱,稱贊道:“貴派的三茅祖師,我是很欽佩的,但茅山派傳到現在,一代不如一代,早已沒了上清宗壇的風采。”
“是什么讓你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一個冰冷的聲音忽然響起,石堅摟著鐘小云的纖腰出現在樹林里。
“來得好快啊!”老太婆眼瞳猛地一縮,豁然起身,手中蛇杖往地上怒砸,戟指石堅喝道:“你茅山派殺我徒桂英,我來為她討回公道。”
蛇杖落處,一條小指粗的裂縫迅速蔓延而出,咔咔幾聲,石堅、鐘小云腳下的地面碎裂,碾盤大小的土塊翻升,十六條通體火紅的巨龍蜈蚣從地下沖起,露出來的就有一丈多長,三尺余寬,口中發出一種奇特的嘶鳴,立時腥風大作,慘霧彌漫。
“這是……”鐘小云驚呼道:“靈蠱巨龍蜈蚣,其中最大的四條已經進化到二品。”
蠱蟲分為毒蠱,煞蠱,靈蠱,仙蠱四等。
煞蠱分上、中、下三品。若是成長為靈蠱,便有九品之分,一品為下,九品為上。
由于蠱蟲種類繁多,用途各異,實力差別極大。比如鐘小云培育出來的碧眼吞鬼蟾,屬于靈蠱,但實力非常弱,就面對鬼魂的時候能硬起來。
當然,一些攻擊力強悍、防御驚人的一品靈蠱,實力不弱于普通宗師級修士。
眼前的巨龍蜈蚣屬于偏重防御且攻擊力不俗的蠱種,十六條一品以上的靈蠱,駕馭得當,能與法箓境后期宗師斗一斗了,何況其中還有四條二品靈蠱,更不可小覷。
“靈蠱不是尋常蠱師能夠駕馭的,一下召喚出十六條,放眼靈界大概只有一人能夠做到……”
石堅心念急轉,只見十六條巨龍蜈蚣低頭,張開闊口,噴出一道道慘綠慘綠的毒火,猶如十六條綠河傾瀉,要把他和鐘小云淹沒吞噬,聲勢驚人。
鐘小云臉色發白,下意識靠近了石堅幾分。石堅抬頭看著,面容冷峻,似無動作。然毒火卻近不得身,被擋在三尺之外。
一片清亮如水的慶云從石堅頭頂飛出,其中懸浮著一張金色雷符,激電纏繞,散發出大量五色霧霾,正是這五色霧霾敵住了驚人毒火。
石堅陡然發出一聲長嘯,聲如滾雷,響徹天地,萬林揺搖,氤氳周圍的五色霧霾猛地膨脹,每一粒塵埃都發生爆炸,形成一場五色紛呈的雷暴,電光閃爍不休,濤崩浪涌一般向四面八方擴散。
老太婆被這威勢鎮住了,驚怒道:“小子敢爾……”
說話之際,蛇杖連連擊地,十六條巨龍蜈蚣倏地縮回地下,躲過雷暴的攻擊。
俄頃,雷暴消散,方圓數丈內一片狼藉,原先生有樹的地方,樹已經消失不見,僅留下矮矮的樹樁,像世人宣示著它曾經存在過。
“全真道的五雷罡煞?”老太婆驚疑不定地看著石堅。
石堅示意鐘小云退開,面無表情地問道:“鄭前輩說我們茅山派一代不如一代,特意從谷昌跑過來指教,現在如何,可能入你老人家的法眼?”
“身為茅山弟子,學的卻是全真雷法,也不怕把茅山祖師氣得活過來?”鄭容麗譏諷道。
石堅反擊道:“前輩老眼昏花,沒看到我用茅山派的閃電奔雷拳催動五雷罡煞么?”
鄭容麗目露慍色,敢這么跟她說話的人已經成蠱蟲的食物了,也就眼前這小子過于邪門,竟敢同時施展閃電奔雷拳和五雷罡煞,他就不怕失控,玩火自焚嗎?
兩大道門雷法的威力驚天動地,鄭容麗自問討不了好。她雖是靈界中的頂尖強者,但由于修煉蠱道,自身實力并不算拔尖,全靠蠱蟲橫行西南。
這柿子不好捏,鄭容麗心生退意,冷笑道:“今天賣你們茅山派幾分面子,暫且作罷,改日再來討教。”
“在我這里,前輩的面子可不好使。”石堅冷冷地說道。
忽聽兩聲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吼叫聲從地下傳出,僵尸王、南無德破土飛起,將臉色大變的鄭容麗包圍起來。
“尸魔南無德!”鄭容麗忌憚地望著南無德,又看了看僵尸王,握緊蛇杖,戟指石堅怒罵道:“什么玄門正道,我看是邪門歪道,竟然與尸魔勾結!”
石堅笑了笑,偏頭看向被九叔、秋生、文才救下來的蔗姑,問道:“蔗姑師妹,沒受傷吧?”
“沒有。”
“很好。”石堅覷定鄭容麗,淡淡地說道:“看在前輩沒有傷人殺人的份上,留下十六條巨龍蜈蚣,我放你離開。”
鄭容麗氣極反笑,“好個狂妄霸道的小子,你以為你是誰?玉皇大帝?我告訴你,就算玉皇大帝親臨,也休想讓我服低,有本事自己過來拿。”
“既然如此,只好得罪了!”
“不要動手,不要動手。”斜刺里掠出來道金光,橫在石堅與鄭容麗中間。
金光斂去,現出個老道士來,只見這老道士背上背著一個三尺多高的金色大葫蘆,葫蘆下壓著一把劍,劍柄朝向另一邊,與葫蘆交叉。正是純陽派掌門,靈界現今有數的強者,呂玄庭。
“呂前輩?”石堅驚訝道。
呂玄庭沖石堅連連作揖,請求道:“石道友,給我幾分薄面,算了吧。”
“呂玄庭!”鄭容麗發出一聲尖叫,面容扭曲,跳腳大罵道:“你滾開,我不要你假好心,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小麗!”
一聲‘小麗’出口,鄭容麗瞬間安靜下來,臉上涌起一抹潮紅,語氣復雜道:“還敢叫這個名字,不怕我殺了你嗎?”
呂玄庭笑道:“你昔年叛出五仙教,連殺數位五仙教長老,心狠手辣,要是想殺我,早就動手了,為何幾十年不來見我?”
鄭容麗沉默不語。
“石道友。”呂玄庭眼巴巴地望著石堅。
石堅又無奈又好笑,打架最怕遇到這種事,瞧二人的樣子,恐怕不止老朋友這么簡單,倘若執意動手,呂玄庭十有八九會插手,他是純陽派掌門,與之交惡,實屬不智,干脆地點點頭。
“誰要你求情了,好像我怕了他似的。”鄭容麗不滿道。
呂玄庭賠笑道:“怎么會呢,你修煉多少年,石道友修煉多少年,十個他加起來都不是你的對手,是你不想跟后輩一般見識。”
石堅嘴角抽了抽,差點忍不住連他一起打。沖偷笑的鐘小云使了個眼色,準備開溜。
“石道友,不著急走,我還有事跟你說。”呂玄庭喊道。
“呂前輩請說。”
呂玄庭看向鄭容麗,平靜地說道:“我要死了。”
鄭容麗打量他幾眼,冷笑道:“你這活蹦亂跳的樣子,一點也不像要死的人,又想騙我?”
“沒騙你,再過幾個月你就知道了。”呂玄庭笑道:“小麗,這輩子虧欠你的,如果下輩子有緣,我當牛做馬償還你。”
鄭容麗緊緊盯著他,“你說的?”
“我說的。”
“好,我陪你一起死,下輩子,你必須娶我為妻,并且只能娶我一個,只能喜歡我一個人。”
呂玄庭苦笑道:“地府不是我家開的,我說了不算。再說你為我這么做,不值……”
“呂玄庭!”鄭容麗怒目而視,罵道:“你這個偽君子,嘴上說虧欠我,還不是想求得我的原諒,好徹底甩掉我這個麻煩,高高興興地去投胎轉世。我告訴你,你想都不要想,今生欠我的,一輩子還不回來,下下輩子,我會一直纏著你。”
瞪了呂玄庭一眼,鄭容麗沖鐘小云問道:“小女娃,你的百蠱經從哪兒來的?”
鐘小云三四十歲的人了,頭一次被人叫‘小女娃’,感覺怪別扭的,張口回道:“大尸兄傳給我的。”
“天尸宗那個老僵尸?”
“嗯。”
鄭容麗神色舒緩下來,追問道:“你煉的什么蠱?”
“不死蠱。”
“不死……”鄭容麗目露異色,深深看了鐘小云一眼,說道:“小女娃,我們借一步說話。”
鐘小云下意識看向石堅,石堅眉頭微皺,正要說話,呂玄庭勸道:“由她們去吧。小麗不會傷害老蠱婆的傳人。”
石堅想起了什么,對鐘小云輕輕點頭。
“石道友,我們也借一步說話。”
這是借上癮了嗎?
石堅跟著呂玄庭走到一旁,呂玄庭往樹上一靠,解下背上的大葫蘆,擰開猛灌一口,然后遞給石堅,石堅搖搖頭:“我不喜歡喝酒。”
呂玄庭似笑非笑道:“我以為你我是同道中人,我此生有三個愛好,一是美人,二是美酒,三是修道。”
“想必你們看出來了,我和小麗年輕時候是情侶。”呂玄庭自嘲道:“世人常喜歡用年少輕狂來遮掩年輕時犯下的錯誤,我喜歡美人,只是喜歡與她們相戀的美好,并不想因此受到羈絆,一旦涉及其他愛好,我就會很反感。當年我辜負了她,我也以為她的傷痛只是一時的,很快就會像其他女人一樣愛上別人,然后成親生子。”
石堅連忙撇清道:“呂前輩,承蒙厚愛,我不配你和成為同道中人。”
“哈哈。”呂玄庭放聲大笑,“所以你念頭比我通達,活得比我灑脫。我年輕時假灑脫,老了有點走不出來,要不是快死了,真不敢來見她。”
“呂前輩,你……”
呂玄庭從乾坤袋里取出一塊玉片,“我知道道友福緣深厚,好東西比我還多,我身上就這枚純陽派的傳承靈玉有點價值,里面記載著純陽派的功法道術,我想用它求道友一件事情。”
石堅震驚了,拿純陽派傳承靈玉求他辦事,這得多大的事情啊,燙手山芋,他向來很謹慎,問道:“前輩想讓我辦什么事情?”
呂玄庭毫不隱瞞道:“剛剛我說過,我快死了。前陣子找師父聊了聊,他說我前四生分屬五行中的四行,加上今生便湊足五行,投胎以后,下輩子有望修成真人一流。全真道的金丹道難以成道,下輩子我想投入你們符箓派,挑來選去,只有你能成為我的接引人。”
石堅聽得目瞪口呆,人都沒死,下輩子就安排上了?還能這樣操作?
“石道友?”
“呂前輩請說,我聽著。”
“說完了。”
“哦。”石堅反應過來,爽快道:“我還以為是什么事情呢,呂前輩放心,如果我能活到那個時候,一定把前輩的轉世身引入茅山派。至于傳承靈玉,前輩請收回,我所學太多,無暇修煉其他了。”
呂玄庭目露贊賞,把傳承靈玉放到石堅手里,“這件事情我跟師弟商量過了,只要道友別外傳,沒人會來找你的麻煩。道友學不學在于你,以后還給我即可。”
“既然如此,我代前輩收著。”石堅收下傳承靈玉,問道:“前輩的轉世身有何特征?我怎么找到你?”
呂玄庭肅然道:“道友千萬不要刻意來找我,緣分到了,我們自會相遇。如果有什么特征的話,下輩子我應該是五世奇人。”
“五……五世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