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二年級了,還在相信“誰讓某某笑誰就是某某的真命天子”這種言情小說情節,是不是有點太少女心了一點?
至少千臨涯不會認為真名天子是自己。盡管清水剎那確實沖他笑過。
“呵。”千臨涯不由自主地,用清水剎那的表情輕輕笑了一聲。
半圓的不屑眼,還有輕蔑上勾的嘴角,完美體現了清水剎那的神韻。
如果去參加“清水剎那模仿大賽”,那么清水剎那本人只能得第二名。
中島和高橋兩人同時望著他。
“怎么了?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高橋呆呆地說:“不,千君,總感覺,你剛才笑得……好嫵媚?”
我的魅力真的高到這種地步了么?
千臨涯有些擔心再這樣下去,自己會對這位前座同學的性取向造成不可逆的影響,干脆不說話,抬頭看前方。
不遠處的長桌,那個本來一個人吃飯的小胖宅,因為被清水公主臨幸,此時承受了無數人的目光,已經汗流滿面了。
今天的他,無疑站在了舞臺中心,不過也僅僅只是站在那里而已。
就好像在《白雪公主》舞臺劇里面既不是演王子也不是演小矮人,而是演王子和公主接吻時旁邊的樹的同學。
但就是為了這樣的人生中短暫的光芒,他就遭受了許多嫉妒的眼神。
真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千臨涯將碗里最后一枚肥牛扔到嘴里。
下午最后一節課后,前排的萩原蹦蹦跳跳地來到千臨涯桌前,沖他勾了勾手指:
“千君!走!”
“去哪兒?”千臨涯收好書后疑惑抬頭。
“別問那么多,走!”
萩原非常元氣地在前面帶路,回頭看到目標站起身,跟了上來后,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背過身,手舞足蹈地沖等著她的兩名女生比劃著。
那兩名女生臉上很快浮現了代表高興的紅暈。
“我們也、也一起吧。”
少女們加入隊伍,于是就變成了千臨涯跟在三位少女身后,前往不知道在那個方向的前方。
在菊池麻理一臉擔憂的目光中,千臨涯跟著三人走出教室。
“所以,到底是去哪里?”千臨涯問。
萩原這才總算放棄繼續賣關子的想法:“昨天你不是拜托我幫你找社團么?我和你原來社團的學姐已經聯系上啦!約好今天放學后她在社團教室等你。”
“原來如此,謝謝。”雖然這么說著,但千臨涯總覺得,如果只是做這件事,用不著三個人陪著。
路上,三位同行的女生臉上興奮的紅暈都沒有褪下去過,來來往往很多人都目擊到他們同行,毫不掩飾地掃視著這個四人組合。
她們聊了一些有的沒的,千臨涯插不進話題,但時不時她們又會轉頭問他的意見,不管他回答什么,少女們都會發出一陣笑聲。
“千同學有女朋友嗎?啊,這么帥肯定有的吧?”
“沒有。”千臨涯意識到這個問題才是她們此次同行的核心目的。
聽到他的回答后,三位少女相互對視了一眼。
也不知道這個問題是替她們三個中的誰問的。
反正應該不是萩原。另外兩個女生……他暫時還想不起名字。
千臨涯打算找高橋問一問這兩個女生的名字,等到她們表白的時候,他就可以從容呼喚著她的名字拒絕,如果把名字叫錯,會讓別人更傷心。
還沒有被表白,就已經考慮到拒絕表白時該用什么姿勢了,千臨涯覺得自己真是一個溫柔的人。
四人停在了活動樓四樓最角落的教室門前,萩原在那間教室看上去落了灰的門上敲了兩下,門內傳出友善的聲音:“請進!”
萩原推開門,說著“打擾了”,邁步走了進去。
這間教室只有正常的一半大小,而且還有一半空間堆放著桌椅板凳和各式雜物,在另外一半的墻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面具。
什么款式的面具都有:有日式的狐貍面具、天狗面、能面,還有中式的儺面、京劇臉譜,西式的那種歌劇魅影似的面具也有,一共一百來張,一整張墻被擠得滿滿當當。
教室正中間的課桌上,擺放著一個碩大的水晶球,桌子邊緣還點著香薰蠟燭,散發出刺鼻的香氣。
一個戴著貓貓面具的女生坐在桌子前,正抬頭看著他們。
“學姐,這是千臨涯同學,我幫你帶過來了,你……”
萩原話音還沒落,這位貓貓頭學姐就繞過長桌,撲了過來,身體掛在千臨涯身上:“你可算回來了啊!”
千臨涯退開幾步,把這位“學姐”甩到地面上,她鴨子坐在地板上,身體抖動著,看上去是在啜泣,可臉上的貓貓面具卻掛著微笑,看上去有點詭異。
“既然人已經送到了,那我們就告辭了……”萩原見到勢頭不妙,就帶著少女團開溜了。
整個教室,只剩下千臨涯和喜極而泣的學姐,以及抽泣聲之外的寂靜。
蹲在地板上的女生把面具揭開,露出一張老氣橫秋的臉,以及一雙黑眼圈濃厚的眼睛。
“千同學,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剛摘下面具,這位學姐就再次嚎了起來。
千臨涯抹了一把汗:“到底怎么了?”
“學弟,你聽我說,我不是這個社團的成員,我是前任社長,但是我已經高三,所以隱退了,可是醍醐同學拜托我要……”
“等等等等,”千臨涯攔住了她繼續往下說,“醍醐同學?哪個醍醐?”
“醍醐琉璃子同學。”
“哦。”
聽到這個名字,千臨涯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和她有什么關系?”
“她是這個社團的部長啊!”
“你繼續說……”千臨涯按住額頭。
想起來了。
原主好像確實和醍醐琉璃子參加了同一個社團來著。
不過,好像琉璃子很少(幾乎沒有)參加社團活動。
“是這樣的,”學姐總算穩定了情緒,開始從頭開始講起,“這個社團原本是兩個社團合并,是面具社和占卜社合并而成的,因為原先那兩個社團成員太少,瀕臨裁撤,所以合成了面具占卜社,這個學弟你應該知道吧?”
“沒錯,我知道。”其實千臨涯不知道。
他只記得自己原來是占卜社的。
“兩個社團合并后,醍醐琉璃子同學就成了新社團的部長,喏,這整張墻的面具都是她捐贈的,不過她從來不怎么來參加社團活動就是了。”
“唔。”千臨涯點點頭。這個他倒是記得。
“不過,很快新社團的成員也都幽靈化了,退部的越來越多,最后,就只剩下兩人了。”
“唔。只剩我和琉璃……我是指醍醐同學。”
學姐沒有注意到他的口誤,繼續說:“然后你又請假不來了,不過好在那之后,醍醐同學撐起了這個社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讓這個社團沒有被裁撤掉。”
“可喜可賀。”千臨涯淡淡說。
要說琉璃子是怎么保下社團的……當然是用了無敵的醍醐家想想辦法了呀!
“不過,為什么不再招新人呢?”千臨涯插嘴問。
“那個時候只剩醍醐同學一個人在社團了,她肯定懶得招人吧。”學姐推測。
“唔,合理,繼續說。”
不知不覺之間,談話的主動權就到了千臨涯手里。
“然后,前不久醍醐同學不是要休學嗎?她就找到了我,”說到這里,越來越觸及學姐的傷心領域,她的表情變得痛苦起來,“我怎么好意思推辭她的請求呢?于是我只好以隱退之身,回到這個社團,做出社團還有活動的假象,來應付學生會的檢查!”
不知道琉璃子出于什么心理,利用家族神通廣大的特性,將這個只有兩個人的社團保了下來。
“所以,為什么是你?”
“因為我是前任面具社的部長。”學姐對于這個問題不想多談,看著千臨涯,情緒稍微振作了一點。
“嘛,既然你來了,那么事情就好辦了,我終于可以安心學習備考了。”學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收掉眼淚后,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沓表格,放在千臨涯的手里,“這是現有的社團成員名單,這是教室鑰匙,這個社團就交給你了,加油啊!學弟!”
說完,在千臨涯手上留下兩個代表部長權威的物品后,在頭發一側帶著貓貓頭的學姐就飄出了教室門。
過了一會兒,她又飄了回來,把貓貓面具掛回墻上。
“學姐,社團活動到底是什么來著?”千臨涯叫住了她。
“面具占卜社的活動,當然就是戴著面具給人占卜啦!”學姐沖他說。
“收錢嗎?”
“免費!當然是免費!”
學姐的聲音隨著她飄然而去變得越來越弱,很快,整個教室只剩下千臨涯一個人了。
他坐到教室中間的那唯一一把椅子上,把桌子上的水晶球挪到一邊,把手里的名單放在桌子上。
這是一疊完全不需要弄得這么復雜的名單,因為上面只有兩個名字:
“部長·醍醐琉璃子。”
“一般部員·千臨涯。”
教室的窗簾半掩,只從一小道縫隙里透出陽光,因此顯得整個教室格外陰暗。
這是一間偏居一隅的教室,周圍的活動教室大多都是動靜很小的奇怪文化社團,坐在這里,連操場上運動社團的吆喝聲都遼闊悠遠而聽不到。
滿墻的面具,黑洞洞的眼洞,好像無數雙幽幽的眼睛盯著千臨涯。
即使膽大如他,也感覺背后發憷。
站起身,把窗簾全部拉開,讓陽光照進來后,這個教室才總算不那么陰間了一點。
找了只筆,千臨涯把自己名字前面的“一般部員”劃掉,改成了“副部長”。
于是,這份名單上,自己的名字就變成了:
“副部長·千臨涯。”
看著被畫得有點骯臟的紙面,千臨涯感覺身體里涌出了一陣暖流。
“怎么回事?難道這就是……權力的力量?哈哈哈哈哈!”
獨自站在教室中間狂笑,笑完后,又感覺自己有點中二。
走到面具墻面前,手放在下巴上點動,最后,他取了一張熊貓面具下來。
面具看上去有點憨厚,但因為是靜止不動的,憨厚的笑又顯得有點邪惡。
戴上面具后,千臨涯覺得自己身上的枷鎖被卸下來了。
“熊貓人,正義執行!”
做了一個一直想做的中二動作,在空無一人的教室里,千臨涯覺得自己有點犯傻。
他找到一條毛巾,把教室的門面擦拭到沒有灰塵,又把經常用到的桌椅和墻上的面具一一擦拭干凈,做完這一切,掛鐘上的時針已經走到了5點50分。
坐回到教室中間的座位上,千臨涯突然想到,社團活動也不是那么壞嘛。
明天帶幾本一直想讀但一直沒時間讀的書放在這里。然后可以從家里帶一些茶葉茶粉過來,參加社團活動時,就坐在這里讀讀書,喝喝茶,放學時再回家。
一天中花2個小時,讓自己稍微放空一下,這感覺也不賴。
至少,這2個小時的投入,能讓他保住這個社團。
這個他和琉璃子兩人共有的社團。
等到琉璃子回來,他們就高三了,那個時候他們可能已經隱退了,但也許會一起回來這個社團逛一逛。
為了不至于留下遺憾,千臨涯決定,守護面具占卜社。
正在思考間,門外傳來腳步聲。
因為教室門沒有關,門外的人手指在門上表示性扣動兩下后,就走進了教室。
走進教室后,那人第一眼就看到了千臨涯,明顯愣了一下,千臨涯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帶著熊貓面具。
“你好,”那人語氣輕柔地說,“請問是占卜社嗎?”
是清水剎那。
她臉上微微帶著疑惑的表情,微微蹙眉,一副面對陌生人略有距離感的樣子,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可愛。
“是面具占卜社。”千臨涯強調。
“原來如此。”
少女走進教室,很自然地坐在了千臨涯對面,和他中間隔著一張放著水晶球的桌子。
這個社團的名字,說明了千臨涯臉上面具的由來,這讓少女略感安心——至少這個帶著熊貓頭的人并不是怪人。
“我想要占卜,聽說這里很靈。”少女解釋自己的來意。
千臨涯在面具下的表情已經快繃不住了。
這個女人……沒有認出他。
“你想、咳,唔,想占卜什么?”千臨涯把水晶球挪到了桌子中間。
他雖然不會占卜,但借此聽聽少女有什么煩惱,趁機抓住她一兩個把柄,不也挺好的嗎?
“我想占卜一個人的位置,我想知道那個人在哪里。”清水剎那面容清冷地說。
“誰?”
“不知道。”少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