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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未來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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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歲的我,凝視世界,準備擁抱。

  世界凝視著我,向我拋來滿眼的問題。

  …………

  “誒,慢點,慢點!”

  打撈隊如火如荼地工作,沉入江底的出租車,慢慢被平臺上的吊車托起。

  嘩啦,出租車里的水傾瀉而出。

  葉秦,跟蔣文麗遠遠地站在攝像機前,站在車禍案發現場,兩眼無神,直愣愣看著撞得面目全非的車。

  爸爸死了?

  他穿一身的黑,右肩別著“悼”的肩章,在江風里微微飄動,本就茫然的心瞬間抹上一層黯然的灰色。

  掌鏡攝影師穩穩地將這一幕的面部表情收錄,眉毛,眼神,佝僂的背,不知所措的手死死地捏著褲腿。

  章一白在監視器前,看得頭皮發麻。

  能接住蔣娘娘的戲,無聲無息間照樣情感輸出。

  這他娘是十九歲?

  這演技,要擱九十年代那會兒,也許沒夏宇什么事,陽光燦爛的日子非他莫屬!

  前提,他必須模子里像小時候的姜聞。

  “這遍過啦!”

  “又是一條過誒。”

  “第7場啦,蔣老師,還有那個葉秦,狀態真好。”

  “這狀態,不會一串到底吧,那明天的戲都能挪到這會兒拍!”

  劇組工作人員議論紛紛,討論蔣文麗的演技,連帶著葉秦。

  “秦子,試戲就覺得你這孩子不錯,想不到演技這么不錯。”

  自從飛車入江以后,葉秦在蔣文麗刷了不少好感度,而今天,第一天對手戲,能演得讓蔣文麗大呼過癮,好感度蹭蹭上漲。

  簡直默契得真如銀幕母子,直接改口叫“秦子”,就差沒喊“兒子”。

  依稀間,葉秦感覺到有一絲絲渺小的機會正在誕生。

  但不敢過分熱情,免得著想,依然堅持叫“蔣老師”,笑道:“能不拖累您就好。”

  “蔣老師,你別聽他謙虛。”

  章一白挺著大肚腩,雙手負背而來,表揚道:“葉秦可是去老宅體驗6天,回來的時候,給我足足交了一份二十頁的觀察日記。”

  “是嗎,我怎么不知道?”蔣文麗驚異道。

  葉秦撓撓頭,我這個無名小卒哪輪得上蔣娘娘關注。

  他體驗生活的事,除了章一白,專程送錢的助理導演,其他人一無所知,就曉得自己早早地回來報到,卻莫名其妙地消失6天,再出現時,就像修煉成九陽神功的張無忌。

  面對蔣文麗,她強由她強,清風拂山崗。

  “蔣老師,知道才不好,我演的小川,孤獨,封閉,沒有多少朋友,一個人走走停停,才能培養出這種感覺。”

  “對,沒錯,是這個理兒,葉秦的悟性很強。”

  章一白豎起大拇指,然后道:“接下來咱們換場,上渡輪演,你們兩位有暈船的嗎?”

  ………………………………

  俗話說,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沒有找到尸體,就不能斷言人死了。

  站在甲板上的小川,如是想到。

  嘩啦,嘩啦。

  彌漫在江上的水霧飄蕩,渡船行駛在江水里,越來越遠離車禍現場。

  蔣文麗飾演的凡麗,已經委托沿岸承接打撈業務的撈尸人,搜尋丈夫吳濤的尸體。

  然而后面的戲份里,一天兩天,幾天十幾天,依然遲遲沒有消息。

  小川越發地篤定父親并沒有死,以致于往后的日子里,總是戴著潛泳鏡,心里忍下一種潛江尋父的沖動。

  “你爸要是有良心的話——”

  蔣文麗眺望遠方,語氣無悲無喜,沒有失去丈夫的痛哭,沒有失去親人的崩潰,很是平靜。

  演砸了嗎?

  恰恰相反,哀默大于心死。

  演血肉親人突然離世的戲碼,痛哭流涕,嚎啕不止,那是一種外放的演繹。

  噩耗猶如雷霆閃電,轟得人腦袋空白,哭不出,也感覺不到難過,這是一種內斂的演繹。

  葉秦對這場哭戲的理解,也是趨向后者。

  他緊擰著眉頭,一樣沒有眼淚,一樣沒有哽咽,因為支撐他心理支點的,是篤信父親吳濤沒有死。

  蔣文麗平淡地說道:“就應該浮上來,讓我們看他一眼。”

  葉秦緊抿著嘴,他不允許蔣文麗蓋棺定論,直接認定父親死了,可翕動嘴唇,欲言又止。

  他該歇斯底里如小馬哥咆哮,“我想要大叫,我覺得我快喘不過氣來”?

  不,迷茫的少年凝望著茫茫的江水,如果陽光燦爛的少年的馬小軍是站在東方紅的太陽下無措躁動,那么小川,就如他的名字,在陰晦的江流里沉悶平靜。

  掌鏡攝影師李為劼慢慢將鏡頭,從人像移向江景。

  “嗨,行,這條也過。明天思春的戲份挪一些到今天,回南岸吧!

  章一白鼓了鼓掌,然后跟李為劼湊一塊觀看監視器。

  李為劼,讓子彈飛的攝影!

  葉秦稀奇地站在一旁,面前的畫面并不能看到完成的成像。

  膠片電影時期看回放,除了直接看取景器,還有一種是在攝影機光學取景器的光路連接一個分光器,然然后輸出一段信號,傳輸到監視器上。

  果然,畫面效果夠陰間,不愧是第六代。

  第六代導演的作品風格,各有不同。

  像西北圈晉西幫的賈科長,從小武,到巔峰的三峽好人,慣用大段的長鏡頭、空鏡頭,樸實平順,直白寫實。

  但從天注定開始,敘事節奏、視聽語言摻雜商業氣,聚焦的雖然是小人物,卻喪失他深厚的那份質樸。

  婁夜倒堅持自我,屢次禁拍,屢次叛逆,無論是蘇州河,還是后來浮城謎事,從一而終。

  鏡頭或拉或推,畫面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始終堅持肩扛手持,不停晃動,訴求紀實片的質感。

  而商業風格最鮮明的寧昊,主要突破在電影敘事結構。

  早年學習借鑒蓋·里奇的兩桿大煙槍,打破線性,構建環形敘事,不同鏡頭、時間、角度平行剪輯構成一個戲劇效果。

  不過,三人的電影色彩,跟章一白趨于類似,灰色、黯淡、陰郁,烘托心理灰暗,畫面滿滿的粗糙顆粒感。

  當然,畫面的最終效果,并不是完全由導演說了算,還是要以攝影指導(DP)判斷,所以攝影也是有潛力轉行當導演。

  就比如,蔣文麗的老公,顧常衛,京圈陳鎧鴿,西北圈章國師,兩位大佬的御用攝影師。

  渡輪靠岸,劇組陸陸續續下船。

  “秦子,你這身演技從哪學的,中戲、北電的學生都很少見有你這樣的。”

  看完回放的蔣文麗,贊不絕口。

  葉秦摘下晦氣的“悼”字臂章,擺擺手道:“您甭夸我,要是覺得哪兒不妥當,您多指教。”

  “謙虛,這個品性好,要保持!”

  蔣文麗毫不吝嗇地夸贊,轉而拉下臉:“還有,秦子,娛樂圈里,專情可是一個難得的好品質,不能丟啊,不要像某些人,家里紅旗還沒倒,巴巴想外面彩旗飄飄。”

  蔣娘娘,您說的是您老公顧攝影吧?

  葉秦總感覺蔣文麗的眼神像在防賊,無奈道:“蔣老師,我只能管好自己。”

  言下之意,您倒管管您家倒霉孩子吧!

  嘆氣的工夫,就見接下來跟自己演戲的馬思春,徑直跑來,自打漂移、飛車、跳江,這丫頭對自己這一身特技,興趣十足。

  “小姨,你還在啊?!”

  馬思春笑容一滯,像被揪住狐貍尾巴。

  “蔣老師,對不住,清場啦,麻煩您到片場外來!”安寒瑾高喊著。

  “你們年輕人,要有分寸感。尤其是你,馬思春,當心我告訴你媽。”

  蔣文麗睨了一眼,搖頭離開。

  “呼,小姨真是的,我又不是不知道!”

  馬思春拍拍胸脯,長舒一口氣道:“葉秦,我特意買了一件死庫水哦,拍完戲你什么時候開車,帶我去飄移兜風,然后去跳河游泳?”

  你這味,也太夏樹吧!

  葉秦意識到不對勁,落荒而逃,一路向北,甩下一句:“咳咳,我演的不是藤原豆腐店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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