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織,現在在做什么呢?’
晚間的私家轎車上,寺島幸系著安全帶,坐姿端正的微微靠近座椅內,目光望向窗外人流漸漸稀少的街道,思緒有些出神的想著。
不同于尋常學生,為了在家族中證明自己的能力,同時也是為了達成自幼時那一聽就很不靠譜的小小執念,身為東大學生會長、還要顧及自己公司的寺島幸,每天的日程都被安排得很滿。
哪怕現在已經十一點出了頭,她也還要趕著去參加一周前預訂的一次公司會面。
不一會兒的功夫,在已上中天的月色下,加長轎車緩緩在一家大型酒店門口停下。
“大小姐,我們到了。”
眼鏡娘小秘書葵蒼綾瀨輕敲車窗,恭敬的為對方打開車門。
寺島幸稍稍點頭,邁步跟著前面引路的侍者來到三樓的宴會大廳。
金碧輝煌的大廳內部人流交錯,輕緩的交響樂曲隨著中央廣播悠揚響起,舞池中央有不少打扮或靚麗或光鮮的男男女女環繞起舞,周邊有打扮清爽的侍者端著各式餐盤來回送往,給一位位正在低聲交談著的賓客們在恰當的時機送上酒杯或餐盤。
很明顯,這里是一場寺島幸再熟悉不過的所謂‘上流交游場所’,大家各持籌碼在舞會的背景下互相交流,為自己或自家背后的家族與集團拓展著人脈。
這種專屬于上流社會的小圈子聚會幾乎每個月都會來上一兩次,而每一次出現在這里的人們都會換上不同風格的晚禮服,仿佛非如此便難以展現自家雄厚的財力。
但是,
走在前面負責帶路的葵蒼綾瀨卻仿佛無視了這一切,一路領著仍是那一身標準男士西服的寺島幸穿過人群,
直奔其中一間會議廳。
葵蒼綾瀨很清楚,
自家大小姐最厭煩的就是這種華而不實的交流,
效率低下且沒有任何意義,所以她也只會做出最高效的選擇。
“大小姐。”
直至走到一間會議室門前,
葵蒼綾瀨才微微停步,熟練的提醒道:“這次來負責商談的是在原家的兩位新當家。”
“嗯。”
寺島幸沒有過多停留,大步邁進會議室。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
“家里現在的情況很不好,
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胡鬧了!良美!”
會議室里,在原治一郎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的教訓著自家不爭氣的臭妹妹。又想到家里現在的艱難情景,心里更是一陣上火。
“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沒出事。”
身材干瘦、體型嬌小的在原良美靠在沙發上,
翹著二郎腿,
吊兒郎當的不屑道:“反正那位隆警司又沒少收咱們家的錢,
讓他把我撈出來有什么困難的?”
“閉嘴!”
在原治一郎瞪著眼罵出了聲,
但一想到一會兒的會議,又深深吸氣,壓下了心里的火氣,伸手指著她:“白天的事我們回去再說,一會兒我們要見的是一位很重要的客人,你別給我在客人面前丟臉。”
“是是”
在原良美依舊是那副無精打采的閑散模樣,
長長的打了個哈欠,嘟嘟囔囔:“不就是那位寺島大先生的女兒嗎,父親又不是不認識,非得把我們叫來談”
“如果一會兒客人來了,
你還是這幅模樣,
今年的月例你就別想要了。”
說到這,剛剛還怒極的在原治一郎反倒漸漸冷靜下來,
目光冷淡的看著自家這個不爭氣的妹妹。
聽到這么嚴厲的威脅,
在原良美反倒不敢多嘴了,只得嘀嘀咕咕的坐正身子。
見狀,
在原治一郎只覺心中一陣嘆氣。
在原家是關西名門,從平安時代傳承至今,歷史極為悠久。
只是到了近代華族時期就已然沒落,未能跟上現代化的原始積累步伐,
等到后知后覺的開始家族轉型,也同時受到了無數后起家族的打壓,
在整個昭和、平成年間,都只能蜷縮在關西一兩縣。
而到了人丁稀少、一代嫡系只余自家兄妹兩人的如今,更是破落到連支撐一地都困難,不得不開始變賣家產,將手撈向原本一直看不起的青少年活力團伙、街邊三溫暖等下三路產業。
作為這一代的族子,在原治一郎光聽名字就知道,是有挽家族之危難于一身的覺悟的。
只奈何,還沒等他把一橋大的MBA學位讀完,剩余的那些家族產業又一次受到了重大打擊,再加之幾年一次的經濟危機臨近,讓他們不得不開始尋找‘外援’。
寺島家,就是他們選定的大樹之一。
這個盤踞于關東地區的船舶、傳統制造產業巨頭,從幾年前就在尋找機會把手伸向關西,只是因為關西本就是重工業集團寡頭大本營,所以他們一直都沒能找到機會。
現在,在原家就要為寺島家遞上一柄可能不太好用的鈍刀。
只不過...對方是否看得上在原家僅剩的這點破落產業?
在原治一郎心中實在沒底。
正當他徑自躊躇著,就聽門外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來了。”
在原治一郎猛地抬起頭,轉頭立刻對在原良美遞了個眼色。
在原良美見狀,也只得不情不愿的坐直了身體,表情頗有些不情愿的大門方向看過去。
下一秒,大門被一位打扮干練的戴眼鏡女秘書推開,她身后高挑的身影邁進房間,轉頭朝他們看過來。
只對上目光的一剎那,在原良美心中驀的就生出種極強烈的刺痛感,雙眼不自覺的瞪大。
那是位身材幾近完美的年輕女人,哪怕身上僅僅穿著一身簡單的男士西服,也沒能掩蓋她的絲毫魅力,
一襲長發隨意的披散開,
腳下短跟皮鞋腳步聲清脆。
無論是身材、氣場、容貌,
都將她從全方位壓蓋下去,
不留絲毫余地。
讓同為女性的在原良美心中,
止不住的生出幾分自卑。
而與她并排坐下的在原治一郎自是同樣呼吸凝滯,哪怕早先就聽說過與這位寺島大小姐有關的傳聞,也實在讓人本能的控制不住心跳。
但是經營公司多年的經歷還是讓他率先平復了心緒,客氣的笑著開啟了話題:
“今晚實在是打擾您了,寺島社長。”
“我是在原治一郎。”
沒有過多寒暄,雙方很快便就在原家旗下的幾家電影公司股權問題開始了商談。
寺島幸聽著對方那詳實的經營狀況介紹,表面上依舊面無表情,實則卻有些歸心似箭了。
‘晚上睡覺之前,稍微喝一杯吧?’
幸大小姐如是想著。
與寺島幸的忙碌生活相比,椎名伊織的無債新生活,顯然是輕松了很多。
昨晚渚醬扭傷他胳膊的傷勢已經好了許多,今天早上做飯的時候已經能單手翻鍋了,只是那種手腕被人一路擰道脖子后面的劇烈錯位感卻仍舊殘留于腦中,讓他心中頗有些忌憚。
等到將最后一盤三明治做好,他端起盤子,遞給廚臺前的少女:
“喏!放桌上去。”
“嗯嗯!”
谷采</span結衣同學眼里放光的領命而去。
而站在廚臺另一邊,嘴里叼著牙刷的渚醬則隱約皺著眉頭,吐字有些不清的問道:
“所以說,那女人昨天打電話來問你,就是讓我們去那什么茶話會?”
“她沒說別的什么嗎?”
JK小姐的臉上寫著大大的‘懷疑’。
“沒有吧?”
椎名伊織閉眼回憶著:“就說是和幾位老朋友見面?”
說著,他才抬頭看向廚臺對面的少女:“這種事該我來問你才對吧?你媽媽沒打電話給你嗎?”
聞言,宮原渚的眉頭擰得更緊了幾分。
但是她沒有立即回話,小步蹬蹬跑到衛生間里,咕嚕咕嚕把嘴里的泡沫吐掉,又蹬蹬的跑回來,表情十分不滿:“完全沒有!”
“你啊”
椎名伊織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叼著根香腸嚼了嚼:“好歹也應該維護下基礎的家庭關系吧?”
“嘁,那種女人。”
宮原渚卻連提都懶得提,撇撇嘴不屑的歪頭。
椎名伊織則沒有在這個話題上深入下去的念頭,從廚臺里出來坐到飯桌前。
俗話說疏不間親。
雖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渚醬心里和她媽相比到底哪個比較親,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在不了解的情況下還是不要多說為好。
吃過早餐,照常將一家三口按照規定好的流程送走,椎名伊織才來到學校,開始今天的新一輪學習生活。
在拋掉了債務這一重厚重包袱,椎名伊織的生活一下子就變得輕松了不少,原本在嚴重壓力下制定的學習目標也全部推翻,開始變得更加大膽了些。
中午,教職員辦公室 中村教授看著手里的申請表,再轉頭看向面前這個乍一看足有他年輕時七分帥氣的大男孩,推了推眼鏡認真問道:
“椎名君,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按照你的成績,如果不同時進修雙學位的話,我是有信心幫你申請本修連讀的。對你而言,只要能夠集中精力,直入東大大學院應該不是什么困難的目標。”
椎名伊織的語氣中則沒有絲毫遲疑,自信道:“多謝您的關照,中村教授。不過我還是打算同時報考本校的MBA。”
“之后接觸一些企業相關事項時,可能會用得上。”
中村教授聞言則遲疑了半晌,似乎聯想到了什么,有些猶豫的點點頭:“家族產業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工商管理學位確實也有些必要。”
“什么家族產業?”
椎名伊織疑惑道。
中村教授看著他那副不明所以的表情,露出了一副‘我懂規矩,會替你保密’的微妙笑容,一言不發。
看得椎名伊織有些莫名其妙。
他突然想要來報考工商管理學位,自然不是因為腦子一抽,而是因為渚醬媽媽的那通電話。
在很早之前,宮原美惠子就與他單獨聊過一次,意思也十分明顯,大抵就是希望他能夠入贅宮原家,替渚醬把持家族產業,免得落在宮原渚手里敗了家業。
當時,椎名伊織自認經濟、壽命情況還較為危急,即便滿口答應下來,也沒有多少打算實踐的意思,心里全是想辦法從女孩們的‘愿望’里撈一條狗命的念頭。
但是,現在他人生已然有望,椎名伊織自然也不希望一輩子就這么當一條在溫柔鄉里混吃等死的咸魚。
而想要接觸產業,那經營、管理方面的學習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更湊巧的是,他剛好正處于最適合學習的年紀。
稍微琢磨了一陣子,做了個簡單的學習規劃,估計大概沒什么問題,他就趁著這段休息時間來中村教授這邊交了一份雙學位申請。
生命的意義,在于學習!
椎名伊織毫無疑問,是個活得很有意義的人。
看了一遍椎名伊織的雙學位申請,中村教授老神在在的喝了口枸杞茶,笑著道:“不過椎名君,要是你因為雙學位的事情耽誤了這邊的學業,拿不到今年本修連讀資格的話,我可是會向你們家寺島同學打報告的哦。”
寺島幸只比伊織大一年,也是理三科,自然同樣是中村教授的學生。
“啊”
椎名伊織頓時全身一僵,笑容有些尷尬:“應該,沒問題的。”
一天的課程過去,已經好久沒有接到過新訂單的椎名伊織早早回了家,一路上都一直抱著手機琢磨本專業學業成績和各科綜合分的問題。
等進了家門,下午只有一節課的結衣早早的側躺在沙發上,正樂呵呵的抱著薯片看電視。
“伊織——”
“晚飯零食我想吃土豆泥。”
少女的聲音懶洋洋的,伴著的還有嘎吱嘎吱的薯片咀嚼聲。
椎名伊織抬頭瞥了她一眼,無奈的搖搖頭。
這種沒有目標的懶散人生真是太不可取了。
以后得想辦法幫她糾正一下。
心里這么想著,椎名伊織倒是沒有著急進屋,抱著手機在沙發上坐下,用屁股頂了頂結衣的小腿,把她稍微擠出去。
結衣也不生氣,坐起身過來瞅瞅他在看什么,等注意到他手機上的那些數據,才疑惑的問了句:
“伊織?”
“嗯。”
“你準備考大學院嗎?你問我呀!”
伊織聞言,轉頭過來看她,就見到結衣正布靈布靈的眨著大眼睛,不由一愣。
“你已經考上大學院了?”
結衣同學笑得非常開心,雙手叉起腰,驕傲的一挺胸:
“我直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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