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演唱會’即將開場的同時。
走廊里。
“一乘寺小姐,這里就是您捐款建設的那座地下音樂廳。”
“有勞了,灰原秘書。”
一行七八人圍繞著一位身材高挑,妝容端莊,看上去約莫二十六七的女子一路向前。
為首的是負責東大校內財務的執行秘書灰原虔司,此時正領路在那被稱作‘一乘寺小姐’的女人面前一路行進過去。
現在已經升任為學生會副會長的山下春虎也在人群之中,不過作為學生的他卻沒有資格開口,只是在人群中站在最后一排,默默跟著行進,偶爾安排路過的學生避讓。
那被稱作一乘寺小姐的女人則沒什么架子,哪怕已經通過捐款得到了一個名譽校內董事的職務,在面對灰原執事的介紹時也多有贊嘆,似乎十分隨和。
一行人一路向前互相吹捧,氣氛可謂其樂融融。
直到,走到地下音樂廳門前。
還不等開門,內里就有隱隱的呼嘯聲響起,大致能聽見是女生們聚集起來形成的山呼海嘯。
走在最前方的灰原虔司先是一怔,而后不動聲色的向山下春虎皺了眉,又使過去一個眼色。
一乘寺愛子見狀,似有些訝異的挑眉。
山下春虎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這是誰又給我找事了?!’
本就因為寺島會長不在而被強行拉過來充數的山下春虎微微俯了身,而后快步過去,準備推門去詢問一下未有活動申請的地下音樂廳怎么忽然被用上了。
但走到半路才忽然想起來,剛剛中午吃飯的時候好像簽了一份音樂廳使用提案。
屁股頓時一緊。
而后立刻小聲向灰原虔司提示道:“灰原秘書,中午的時候通過了一份臨時教室使用提案,請求使用時間是半小時,內容是一位校內學生的演奏。”
“胡鬧。”
灰原虔司當著一乘寺小姐的面不輕不重的點了他一聲,實則相當于一句回護,而后便朝向那位小姐語氣抱歉:“一乘寺小姐,實在抱歉”
“沒關系,灰原秘書。”
一乘寺愛子的笑容依舊和善,只是目光卻有些冷然:“捐贈這座音樂廳本就是要啟用的,有學生用上了也是應當,是我今天沒有選好時間。”
“唉,您真是言重了。”
灰原虔司立刻接話想要解釋,那位小姐卻無所謂的擺擺手:“正好,我們也可以聽聽,也算檢驗一下施工效果。”
話音方落,便自顧自的笑著朝大門走過去。
灰原虔司一臉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等人進去之后,才轉過頭對山下春虎低聲斥道:“山下君,不是早就說了要提前檢查事項么!怎么這么不小心。”
“那位大小姐又不是什么好相與的角色!你啊”
山下春虎聞言也是苦笑,口中連連抱歉。
中午因為寺島幸不知道跑到哪去,剩下的公務都被堆到他桌上,一時間忙忘了。
而那位不明背景的一乘寺小姐之難纏,則連他這個學生也有所耳聞。
灰原虔司無奈嘆了口氣,最后也只得快步跟上去。
輕輕推開大門。
撲面而來的,就是不知道多少人翻涌起的噪音,聽得一乘寺愛子眉頭微微皺了下,像是她只去過一次就再沒去過的流行歌手演唱會。
目光向前望去,瞳孔便不自覺的跟著緊縮。
口中小聲嘀咕一句:
“長得還可以。”
“等等...這個男人?”
出于些許被人搶先一步似的微小不滿,以及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吸引力,她緩步進去,試圖在最前面的幾排中找個位置坐下。
只這么一尋索的過程,目光就停留在了最前排一處被空出好幾個空位,中間只有一個女人的座位上。
瞳孔便隨之定格了一瞬。
面上浮現起一抹笑意。
她也在啊?
寺島幸坐在柔軟的座位上,腰桿卻始終保持挺得筆直的姿態。
只是簡簡單單的坐在那里,便給人一種不可近前的冰冷氣場,讓她周圍被空出了好大一片范圍。
目光則始終停留在臺上的那個男人身上。
耳邊被一波接著一波如同浪潮般的聲音充斥,眉頭隱隱蹙起,從始至終都沒有松開的意思,那始終平淡的表情上,因此描繪上幾分約莫是不滿與煩躁交織的情緒。
而這種情緒,在身邊臨近的座位上坐了一個女人之后,頓時達到頂點。
“下午好,寺島小姐。”
一乘寺愛子溫和微笑著禮貌招呼。
“你怎么在這?”
寺島幸聞言一愣,轉過頭,就見到了一張熟悉到有點討厭的臉。
“這里是我捐的音樂廳呀”
似乎是很喜歡寺島幸那很不爽又不能動手的表情,一乘寺小姐笑得十分開朗。
她坐在位置上,舒適的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語氣無所謂的道:
“順帶來看看別人出丑。”
聽到這句話,寺島幸的表情一下子從剛剛那眉頭微蹙變得冷淡下來。
不過,她卻什么都沒有說。
她太清楚這女人的惡劣性格了。
這個時候,不管自己說什么多余的話,都會被她視為挑釁的動力,直到她忍不住想動手的時候才會‘恰到好處’的停下。
見到寺島幸按捺下波動的情緒,翹起高跟鞋小腳的一乘寺愛子挽了下鬢角長發,隱約有些訝然道:
“果然,傳言是真的呢?”
一乘寺愛子小聲嘀咕著,故作親昵的歪過身子湊過去:“那個男孩子,好像是你喜歡的人吧?”
寺島幸眉頭皺得更緊了幾分,卻沒有否認,鼻子里輕輕哼聲。
“嗯。”
“哈哈有趣!”一乘寺愛子發出有點浮夸的低低笑聲,“不過他運氣不太好呢,被我趕上了。”
寺島幸聞言先是垂眸,而后又抬起來,平靜的瞥了她一眼:
“別亂說話。”
一乘寺愛子笑容玩味:
“看他表現咯”
頓了頓,又接話道:“也看你表現哦!”
寺島幸聽到這里,沒再繼續多說什么,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調侃。
但她心里卻很清楚,以一乘寺愛子專業樂評人,在音樂圈混了十幾年的大前輩身份,但凡露出點不滿的意思,伊織就別想在這個圈子里混下去了。
好像也沒什么關系。
作為補償,自己養他一輩子就是了。
在心中稍微構思了一下那種畫面,寺島幸便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一乘寺愛子見她并不理會,也不甚在意,自顧自的用最舒適的坐姿把自己塞進椅子里,安安靜靜的看向臺上的男人。
她也很好奇呢,
...能被這個不討喜的家伙看上的男人。
而與她們那輕松態度不同的是,臺上的椎名伊織心中那叫一個起伏不定。
“呼——”
“吸!”
在這突兀的沖擊之下,原本只打算辦一場面向十幾個人小型表演的椎名伊織,怎么也沒想到畫風會發展到這模樣。
最讓他意想不到的,當然就是寺島幸的出現。
即便坐在臺上,他都能鮮明的感受到那令他如芒在背的鋒銳目光。
“伊——織——!!!”
不知道是誰組織起來,臺下亂糟糟的聲音里,忽然有幾十人匯合在一處的響亮喊聲。
激得他全身都像是泛起雞皮疙瘩。
但是,強力的屬性最終還是讓他強行控制住身體。
‘穩住。’
‘得穩住。’
椎名伊織在心下靜靜自我安慰。
‘我受歡迎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說要表演一下小節目,會有很多人響應,那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對不對?’
‘幸肯定是可以理解的。’
‘另外,還可以將理由推到我之前就拍過視頻,積累下來過一定名氣的原因上。’
‘所以,只需要讓我的才華發揮到極致,壓過顏值效應即可。’
確定了之后的借口,椎名伊織的心思漸漸平靜下來。
而關于如何提升所謂的‘才華’,他也有了腹稿。
“叮叮咚——”
手指觸摸在黑白琴鍵上,點出一聲聲連貫圓潤的滑音。
似乎只是在隨意的試著音調。
“哇——!!!”
只隨便敲兩下,還沒來得及彈,底下就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呼聲。
背后的目光越發具有實質感。
但椎名伊織卻沒有停下。
鋼琴1
鋼琴1
鋼琴1
果不其然!
雖然很早之前就意識到了,但現在得到時間之后,椎名伊織還是不得不感嘆。
最容易得到‘喜歡’的職業是什么?
當然是明星!
偶像!
大眾戀人!
只這么隨意的表演一下,這一項一經出現就達到職業級的技能就上漲了一連串的數字。
要不是因為這種泛泛而不深刻、過幾年就會迅速淡化的‘喜歡’根本無助于得到‘壽命’,他早就出道去當偶像了。
但是,僅僅在提升技能效果上,這一偶像光環,卻能夠給他帶來近乎質一般的變化。
于是,椎名伊織并沒有急著開始演奏,而是靜靜的坐在鋼琴前,一遍遍的滑音。
“叮叮咚——”
“叮叮咚——”
“叮叮叮咚——”
一連串的滑音搞得所有人心里都有些古怪,在不遠處舉著手機,手都有點酸了的松下和也更是一臉迷惑。
你倒是快點彈啊?
可椎名伊織卻沒有著急,依舊一遍遍的醞釀,沉淀。
這種情況始終不斷的持續著。
一直到臺下的聲音漸漸淡化,一乘寺小姐的臉上止不住的露出笑意。
“喂?他不會只會滑音吧?”
她歪過頭,一臉笑意的朝向寺島幸。
寺島幸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等待著。
而這么認為的人顯然不止是她一個。
臺下響起極低微,卻漸漸匯聚而起的窸窸窣窣聲響。
椎名伊織的呼吸依舊平靜。
似乎全然沒有因為臺下的閑言碎語而擾亂情緒。
直到,滑了三遍音,連一點技能都沒有增長的那一刻。
鋼琴:55(專家)
單手按鍵,指尖起伏。
“咚咚咚、咚咚咚——”
極具躍動感的音符在椎名伊織指尖下方響起。
一乘寺小姐臉上仍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與此同時,椎名伊織單手扶正話筒,靜靜開口:
“強くなれる理由を知った...”
只這一聲輕輕的近乎低語的喚聲,就讓場中的所有聲音不自覺的被壓抑下去。
一乘寺愛子先是一怔,而后緊跟著就是一句昂揚高音。
“僕を連れて進め——”
剛剛才被那低低的呼喚聲壓抑下去的所有大廳,氣氛在驟然間變得有些燥熱。
與此同時早已在設定好的背景音也隨之加入,原本突兀響起的聲音,在鋼琴音堪稱精準的介入中融洽的融入椎名伊織的聲音里。
手指在琴鍵上躍動的速度在瞬間加快,雙手在黑白之間的變幻如夢似影,高速的輪指卻并沒有因此產生絲毫變化,精準無誤的一一按落。
“泥だらけの走馬燈に酔う”
“強張る心震える手は”
“摑みたいものがある”
極具磁性與穿透力的聲音裹挾著不經意的彈舌音刺透耳膜,像是能夠筆直鉆入所有人的內心之中。
原本坐姿舒緩隨意的一乘寺愛子止不住挺起幾分腰背。
只這短短幾十秒的開場,就陡然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與耳朵。
似乎眼中只剩下眼前這唯一的主角。
椎名伊織則隨之漸漸放松,大師級的演技已經精準到能夠讓他盡可能的操控面部、喉部的每一塊肌肉,因此連精準模仿出自己曾聽過的聲音都再簡單不過。
而指尖下的琴鍵則仿佛他身體的一部分,輕而易舉便可盡數掌握。
聲音與琴音的融合,用再直接不過的方式帶起了所有人的情緒,讓全場都變成一座壓抑著火焰的爆炸桶。
只需一個簡簡單單的火星,
轟然奏響。
“伊織——!”
“伊織——!”
越來越多的質疑化作齊齊的呼聲,二十點魅力所自帶的氣場與外貌在不自覺中點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火焰,表現出了再直接不過的煽動力。
呼聲又低漸高。
在這個過程中,椎名伊織只覺得自己的‘表演’變得愈發順暢,即便模仿的聲音略微有些生澀,但卻仍舊能夠用通過自己努力達到專家級的鋼琴技能精準操控,一切都顯得如此自然和諧。
于是,情緒也便不自覺的開始代入琴音之中,讓他演奏時的動作也逐漸變得連貫。
“どうしたって消せない夢も止まれない今も”
“誰かのために強くなれるなら”
“ありがとう悲しみよ”
“世界に打ちのめされて負ける意味を知った”
“紅蓮の華よ咲き誇れ——”
聽著那低昂的轉音與愈發熱烈的齊呼聲,寺島幸默默的坐在最前排,安靜看著這一幕,看著他肆無忌憚的表現著本應該被自己獨占的一切。
不自覺的,她臉上忽的掀起一抹無奈的笑意。
心下正掀起幾分情緒,忽然間,就聽耳邊傳來一聲有點壓抑不住的輕輕吞咽聲。
寺島幸一愣。
轉頭看過去,就見原本幾乎躺在軟椅上的一乘寺愛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腰身挺得筆直,幾乎要當場站起來,目光亮晶晶的看著臺上的男人。
不自覺的,一只手伸過去握住了寺島幸的胳膊:
“他、他叫什么來著?”
寺島幸先是眉頭緊蹙,聞言頓時滿臉不解的嫌棄道:
“你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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