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織?”
“我跟結衣接觸,讓你感到不愉快了嗎?”
二層甲板上,寺島幸看著一直拽著她手的椎名伊織,聲音平淡。
但不知道是椎名伊織的錯覺還是確實如此,他似乎能從那平淡得近乎試探的聲音里,聽出幾分似是而非的小心翼翼。
像一頭盤踞在洞穴里的龍后,對自己心愛的勇者收斂爪牙。
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怎么擁抱他。
“那倒不是,其實是因為我家真希在旁邊。”椎名伊織理清思路,像是不知世事的大男孩一樣撓撓頭,一副似乎有些無奈的笑,“我騙她說和結衣只是普通朋友。”
“是這樣么。”
寺島幸的眼簾微垂,眉腳微微下彎。
以至于臉上即便沒什么表情,也總令她有種說不出的憂郁美感。
手段干練如她,一聽這句就明白伊織為什么要立刻拽她出來,雪白的腳趾在拖鞋上勾起。
“抱歉。”
“沒事沒事,本來就是我的錯。”椎名伊織伸了個懶腰,似乎很放松的趴在欄桿上,“我不該因為怕麻煩就騙真希的。”
“所以,你能陪我在外面待一會兒嗎?”
寺島幸點點頭,似乎始終都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嗯。”
“那就太好了”
說著,椎名伊織忽然轉過頭笑道:“你可能不知道,真希那孩子從小就很粘我,就像動漫里那種兄控一樣。”
寺島幸背著手,站在欄桿邊上,默默的聽著椎名伊織的話。
我知道啊。
少女側目看著身邊的少年,似乎只呆在他身邊就已經滿足。
“其實以前在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心里還隱約有點高興,但是在真希那孩子上了高中還這樣,就有點讓人擔心了。”
椎名伊織臉上是標準的營業式笑容,像是二十四度的陽光與暖風。
“你說,從小喜歡到大這種事情正常么?”
寺島幸伴著呼吸起伏的胸口似乎微微頓了一瞬。
她的聲音里也像是帶著幾分疑問:“喜歡,也有正常和不正常的分別么?”
“大概吧。”
椎名伊織的聲音很有穿透性,即便在迎面的海風與波濤聲中,也顯得十分具有辨識力。
“每個人的喜歡都是值得尊重的。”
“但是,如果這種喜歡被加諸到其他人身上,讓人感到不適的話在我眼中大概就算是不正常的吧?”
“如果真希以后一直像現在這樣依賴別人的話,可就麻煩了。”
“既然是家人,那自然是保持‘家人’的關系比較好。”
說話時,椎名伊織轉頭看向寺島幸。
寺島幸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始終流連在他側臉上的眸子抬起,與那雙清澈的眼睛對上。
相接的目光,同樣饒有深意。
“是嗎。”
寺島幸像是什么都沒有聽出來,只是簡單的說著:“那你準備什么時候告訴她?你和結衣的關系要一直瞞下去么?”
“找機會吧。”
椎名伊織看著她偏開的目光,也不往深處說。
只是閑聊似的有一句沒一句。
話到一半,椎名伊織忽然想起來:“對了,其實今天邀請你來玩,也是有些話想當面跟你說。”
“嗯?”
“謝謝。”
寺島幸聽到椎名伊織的聲音,忽而有些驚訝似的轉過頭。
“真的。”
椎名伊織認真道。
“要不是詩乃學姐告訴我,我還不知道寺島桑你為了那場宴會付出了那么多心思。”椎名伊織的聲音里似乎包含著幾分歉意,“結果,卻被我那天粗暴的拒絕了。”
“實在很抱歉。”
聽到這,寺島幸那薄薄的嘴唇先是微微抿了下,而后又止不住的勾起嘴角。
“那就好”
“只要你能去就好。”
“抱歉雖然發自內心的感到抱歉,但我還是不打算去。”
寺島幸臉上不露聲色的微笑一僵,似是有些不解。
椎名伊織的聲音似乎降了半個調:“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因為交換而平等。”
“我如果收了你的禮物,能拿什么還呢?”
一切命運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椎名伊織很清楚,就算把他整個人打包賣了估計也還不起寺島幸隨手贈與的人情。
所以,他干脆不要就是了。
只要我不超前消費,難不成債款還能追到我家門口?!
寺島幸不說話了,只是靜靜的轉過頭看著他。
眉頭隱約擰起。
“不過,還是很感謝你能花這么多心思。”
椎名伊織笑著,像是沒有察覺到寺島幸那有點擰巴的表情。
“以后,我們能做朋友嗎?”
獵人是不會放棄被自己抓到過一次的獵物的。
同時,他們也會謹慎的保持著距離。
以免攻守易勢,在一不小心中被吃干抹凈。
寺島幸卻像是沒有聽清,只是默默的站在甲板欄桿前。
良久,才忽然開口。
“伊織。”
扶著太陽帽的手松開,寬帽便隨著海風飄起。
一席柔順長發在風中飄散開,如絲似錦。
椎名伊織眼看著飄起的太陽帽,本能的向她的方向邁出一步,伸手抓過去。
就在指尖距離帽檐還剩下幾公分的瞬間,
如雌豹般矯健的身體猝不及防的突入他的懷抱里。
一雙藕臂像藤蔓般攀附上他赤著的上半身,穿著一身如黑色鳶尾花般誘人泳衣柔軟的軀干,在碰撞的瞬間展現出驚人的柔軟與彈性。
肌膚是出乎意料的滑嫩與緊致。
在接觸的剎那間,即便是椎名伊織這般老練的獵手也驀的亂了半拍心跳。
少女熾熱的氣息在他頸邊噴吐,帶著一絲絲帶著幾許甜意的香氣。
滑膩的下巴緊貼在他鎖骨上。
聲音頓了頓,似乎仍帶著三分猶豫:“如果我不止想和你做朋友呢?”
“你會厭煩我嗎?”
椎名伊織感受著對面純白肌膚下如火一般燃燒著的體溫,像是壓抑著什么似的深吸了一口氣。
“寺島桑,你是知道我的。”
“我有女朋友了。”
“而且結衣也是很好很好的女孩,我不應該做對不起她的事。”
寺島幸擁抱著他的力度忽然增加了幾分,像是想要將他緊緊融入自己的懷里。
“那佐野詩乃呢?”
“她就可以嗎?”
少女忽的抬頭,直視著眼前的男人。
往日平淡的聲音,此時卻帶著幾分劍舞般的凌厲感:“她可以做的事情,我就不行么?”
“我和詩乃學姐確實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椎名伊織的表情十分真誠,就像一個靠譜的成年人:“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我不信。”
寺島幸說著,又輕輕在他耳邊吹氣:“但是,我可以假裝一下。”
椎名伊織聞言,表情不由一滯。
寺島幸那仰視著他的小臉上,揚起似笑非笑的神色:“伊織,你應該不想這些事被真希知道吧?”
精準的抓住了他的把柄。
莫名其妙的,椎名伊織忽然有種被黃毛女主發現致命弱點的本子男主的既視感。
他不由有些警惕的看向寺島幸,語氣狐疑:
“寺島桑,你想干嘛?”
“就像你說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因為交換而平等。”
“所以”
話音方落,就感覺到鎖骨處忽的傳來一陣涼涼的滑膩感,肩膀都被一處溫暖濕潤的空間含住,隱約還有些硬硬的牙齒觸覺。
寺島幸抬起頭。
她的聲音似乎輕快了幾分。
“首先,”
“你要叫我的名字。”
艙門背后,
宮原渚默默的貼在墻壁上。
外面的甲板海風呼嘯,時不時透進一股清涼。
她卻沒有絲毫察覺,只覺的口中有些干澀。
原本,她還只是因為有點在意椎名伊織的動向,才跟著兩人后面尾隨著往這個方向走。
結果一出門,就剛好撞上兩人在風中相擁的畫面。
邁出艙門門檻的步伐,頓時僵在半空。
先是有些尷尬的想要往回走,但這樣卻好像是自己輸了一樣。
在原地不進不退半天,終于還是像做賊一樣貼在門后,靜靜的聽著二人的話語。
等到聲音靜下來,她才像是偷車時突然聽見警報一樣蹦起來,心虛的快步往泳池的方向走。
在泳池邊上坐了沒一會兒,就見寺島幸和椎名伊織從外面進來。
她有些不自在的在泳池邊上踢了一會兒水花,又忽然一個猛子扎下去。
“撲通。”
只這一瞬,水波漫過頭頂,清涼的濕潤觸覺將整個身體都完全覆蓋,像是一下子就將體溫降下來。
連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被清除一空。
她憋著氣,一口氣從泳池一頭游到了另外一頭。
在泳池邊上歇息一會兒,又猛地一口氣扎下去。
連續游了好幾個來回,她才像是終于把腦子里灌滿了水,一時間什么都懶得多想。
不過同樣的是,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
一直到游艇在附近海域轉了一圈,一行人再次回到宮町海灘的時候,宮原渚都是那樣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少女的愁緒。
佐野詩乃下船之前,拿著手里的啤酒罐,有點在意的往宮原渚的方向瞥了一眼。
中午,
其他人都熱火朝天的在民宿前的沙灘上支起爐子,各自分工的開始做午餐。
連寺島幸也像是在游艇一行后,漸漸融入了這個圈子。
只有宮原渚有些無聊的往海邊走,沿著海洋與沙灘之間拿到長長的白色浪濤分界線,慢悠悠的轉著圈。
“喲,渚醬。”
不知道什么時候,佐野詩乃忽然湊到少女旁邊,一雙狐貍似的狹長眼眸微瞇起,笑嘻嘻的打招呼。
“佐野桑。”
宮原渚的聲音則不咸不淡,她們并不是很熟。
佐野詩乃卻全然不在意,自來熟的湊過去:“我正想著要去幫忙切點菜呢,渚醬要不要一起過去?”
“不了。”
宮原渚搖搖頭,長發飛舞:“我的廚藝很差。”
“味覺不靈敏、火候把握不住、刀工被伊織教了很久也不好,就不去添亂了。”
“嘩啦——”
浪濤隨著長風翻涌,原本還只是剛剛沒過腳踝的海水逐漸淹到小腿。
宮原渚正語氣淡淡的說著,忽的就感覺到一陣冰涼貼上脖子。
全身都止不住打了個哆嗦。
一轉頭,就見佐野詩乃不知什么時候把一罐冰涼的啤酒貼到她背后。
“你干什么?”
宮原渚有點不高興的撥開。
她們又不是很熟。
佐野詩乃仰起頭咕咚灌了一口,轉過頭反問:“渚醬還是在意昨天晚上的事情嗎?”
宮原渚一愣,又立刻搖搖頭。
“沒。”
其實還是有點在意的。
不過女人總是口是心非。
宮原渚更是其中尤為嘴硬的一個。
只不過,看向佐野詩乃的目光卻比剛剛柔和了幾分。
她是因為那件事,才來安慰我的么?
宮原渚眼簾低垂。
不過佐野詩乃卻全然不像是來安慰人的樣子,豪爽的喝著啤酒,毫無保留道:“你知道我昨天晚上看見那個Safety的時候在想什么嗎?”
“不知道。”
沉默了一會兒,宮原渚終究沒忍住好奇心,低垂的眼眸又重新抬起。
啤酒罐在手指間凹下去幾分。
佐野詩乃道:“我在想即便是我這樣的人,也沒關系嗎?”
宮原渚忽然愣住,有些茫然的看著她。
海浪刷過白嫩的腳丫,在沖過女孩駐足原地的小腿時留下兩道白色的浪涌痕跡。
“很奇怪嗎?”
佐野詩乃笑著轉過頭看她:“但是,我當時心里是真的很惶恐的,面對來自內心的情緒,卻又發自內心的認為自己配不上他。”
“就像是狐貍站在灰狼旁邊,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一邊說著,她一邊把罐子里的最后一口啤酒喝完,吐露心聲:
“所以,我很羨慕你。”
“或者說很羨慕你們幾個。”
宮原渚有點不解:“為什么?”
“你們總是可以毫無保留的在他面前起小心思、搗亂、耍脾氣而伊織那家伙又會毫不介意的包容著。”
佐野詩乃說著,像是想起什么,帶著幾分笑意:“昨天玩國王游戲的時候,和真希一起搞鬼的應該是你吧?”
宮原渚聞言,臉色不由一紅。
沒有接話。
佐野詩乃繼續道:“伊織八成也看出來了,但最后卻只說了真希一頓。”
“真是個不妙的家伙。”
聽到這,宮原渚才終于明白了什么,忽的抬起頭看她:“你是說”
佐野詩乃笑著又用啤酒罐在渚醬臉上貼了下。
這一次,渚醬卻沒再皺眉。
將被捏扁的啤酒罐背到身后,詩乃歪著頭輕松道:
“是。”
“那家伙,大概很在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