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兵來啦,天兵來啦……”
消息不脛而走。
一時之間,南京城竟是隱隱開始混亂起來。
有人歡喜有人愁。
還有人欣喜不已地道:“益王殿下來了……”
似乎……對有些人而言,這益王殿下,如他們的救星一般。
當然……那些衛中的士卒們,卻是惶恐又擔心的。
他們惶恐的是,馬上天兵就要來了,自己即將灰飛煙滅。
他們更擔心的是,一旦天兵進城,只怕一切又要回到老樣子了。
這是許多軍戶所擔心的事。
其實當東林軍進城,他們的生活,已經有所改變。
至少,軍餉真的不克扣了,軍田也都在準備丈量,說要分發了。
而且新來的那些個生員,雖然嚴厲,可他們并不濫用私刑,斷然不會對你亂加打罵,真要是觸犯了軍令,雖然也會進行懲罰,卻不是那種帶有羞辱人格性質的。
說起來,不少人對于陛下和張都督是心存感激的。
畢竟,相比于從前的指揮使和同知、千戶們而言,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可是……他們真的怕啊。
有人已經開始口里念念有詞了,念叨著各種保佑之類的話。
可是……這種保佑顯然是沒有效果的。
因為在不少人看來,這神佛們顯然不是站在南京城這邊。
聞香教這些年,在益王的支持下,在復社的縱容之下,早就在江南各州縣各種傳道。
這種道義,其實本來就很對軍民百姓們的胃口,而軍民百姓也確實需要這些東西來麻痹自己,再加上官府默許,自然而然便出奇的順利了。
他們在江南號稱有信眾數百萬。
甚至有人窮得餓著肚子,也要想盡辦法,拿出最后一點積蓄捐納給聞香教。
而招募的天兵,據聞都是有奇相之人,總而言之,生下來就是干這個的。
這南京城已是混亂不堪。
于是,便有一個右衛的百戶上前,戰戰兢兢地道:“陛下,張都督,這天兵厲害,要不我們還是趕緊關城門吧,或許……”
天啟皇帝絕沒有想到,百姓們對于這天兵,竟如此的恐懼,再加上混雜在百姓之中,還有不少心懷不軌之人,此時趁機加油添醋的造謠生事,便引發了如此的后果。
天啟皇帝看向張靜一。
張靜一則是目光堅定地看向天啟皇帝道:“陛下,出戰!”
“嗯。出戰!”天啟皇帝再沒有猶豫,繃著臉道:“左衛和右衛守城,朕親自出城督戰,張卿,帶多少人馬去?”
“三千人足夠了。”張靜一道:“留衛和兩千人馬在此,加上左衛和右衛,足夠了!”
頓了一下,他接著道:“臣親自帶隊沖鋒,他媽的,臣就不信了,這聞香教的天兵,竟還能和臣交鋒!”
于是,一聲號令。
隨著各種急促的哨聲,東林軍開始集結。
最精銳的第一教導隊,以及第二、第三,還有第六炮兵教導隊,此時紛紛開赴出城。
炮隊八十門火炮,自然也就不留在城中了。
因為這一戰,打的敵人有些特殊。
至少在許多人看來是很特殊的。
張靜一甚至在心里想,人家竟不戰而屈人之兵,顯然已經不是普通的亂黨了,先拿炮轟一轟,且看看……效果!
東林軍上下,南征北戰,再加上大量的教育,雖未必篤定這個世上有沒有什么神佛,可至少……他們是不將什么聞香教放在眼里的。
此時所有人預備,全副武裝,嘩啦啦的負重出城,猶如奔涌的洪水一般。
天啟皇帝也騎著馬,帶著一隊親兵,自金川門出。
這金川門為單孔城門,有一座門券,門外設有金川橋一座,東側有金川門涵洞和水閘,用來控制護城河和內外金川河的流通。
因為此地地勢最是平坦,所以南京城雖有十三座城門,可此處的防御卻最是薄弱,適合攻城的軍馬展開,歷朝歷代,若要奪取南京城,攻城的軍馬都傾向于從此處城門發起攻擊。
不過天啟皇帝打馬過了金川河,卻沒有繼續前進了。
張靜一是不允許他跟著大軍前進和進攻的,天啟皇帝這一次倒是乖巧,知道只能觀戰,雖是心里躍躍欲試,不過還是耐住了性子。
隨即……三千的東林軍開始展開。
炮兵開始布置。
第一教導隊在戰場上作為主攻,此時允許他們原地休息。
其他教導隊則護住兩翼。
張靜一也騎著馬,到了陣前,其實他不需多說什么,今日他犧牲了自己的頭發,生員們現在都懷著悲憤的心理。
這一點也不夸張,在古人的觀念里,恩師與君親等同,甚至還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說法。
而頭發則代表了身體發膚,斷了頭發,就如斷了人頭。
這等于是張靜一已經‘死’過一次了。
恩師都被這些群狗東西殺死了,那還了得?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因而各教導隊里,生員們彼此交換眼神,這眼神里都是殺氣騰騰,雖然大家什么都沒有說,但是這眼神里卻有待會兒狠狠的宰殺的意味。
至于什么該死的天兵天將,其實許多人都是寧信其有的心態,而且傳的這么玄乎,若說一點不緊張,自然是假的,不過到了今日這個地步,大家的心思卻純粹了,管他娘的是誰,決一雌雄吧!
果然……看到一支隊伍氣勢洶洶地來了。
這隊伍的規模居然極大。
烏壓壓的,似是看不到盡頭。
這一下子……讓人頓然變色。
快馬匆匆而至,馬上的人火速跳下來,直接到了張靜一的跟前,道:“恩師……來的不只數千‘天兵’,這人馬烏壓壓的看不到盡頭,人數只怕有十萬之眾。”
哪里來的這么多人馬?
張靜一也不免感到詫異,他下意識地皺起了眉,舉起了望遠鏡細看。
眺望了老久,又派斥候去其外圍打探。
那斥候在那規模龐大的隊伍側翼,抓了一個人來。
這人一看就是布衣,尋常百姓的打扮,早就嚇壞了,從馬上拎下來的時候,整個人瑟瑟發抖。
到了張靜一的跟前,這人便驚慌地跪下道:“我……無罪,無罪啊。”
張靜一緊緊地盯著這人道:“爾是何人?”
這人忙道:“小人寧國府光陽縣劉家村人……”
“你從賊做什么?”
“小人沒有從賊啊。”這人哀嚎道:“小人聽人說,聞香教的大法師帶著天兵天將,要打南京城,村里許多人……都去了看熱鬧,說是可以什么撒豆成兵,呼風喚雨………隊伍經過了本縣的時候,我見許多同鄉去圍著去看,便也一路跟了來,何況……他們還提供伙食呢……”
張靜一:“……”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圍觀群眾?
張靜一不禁心里日了gou。
這種熱鬧,你居然也有膽子看?
不過細細一想,清末時期的許多場景……似乎也能夠理解了。
于是張靜一再不耽誤,問起了正事來,道:“有多少你這樣的人?”
這人便道:“小人怎么數得清?反正……這一路,都有許多人的加入,有的是各縣聞香教的人,也有小人這般……純粹想看看做法的。”
張靜一忍不住想罵,最終還是沒有出口,只沉著臉道:“這里危險,趕緊走吧。”
“是是是。”這人便如蒙大赦一般,飛一般的撒腿跑了。
那浩浩蕩蕩如烏云壓頂一般的隊伍,果然開始出現了分化。
許多圍觀的百姓眼看著眼前出現了官軍,便不敢上前了,便紛紛駐足,遠遠地看著。
又有一股人馬出來,有數千甚至上萬的規模,他們個個穿著五色衣,又打著各種旗蟠,有的上書:三期末劫。又一邊旗蟠寫著:返本歸源。
緊接著,又有許多人,一窩蜂的抬著幾尊巨大的木佛來,這佛像的模樣很奇怪,旁邊卻又打旗蟠,書:燃燈佛,或:未來佛等等字樣。
幾乎所有人,都沒有打仗的樣子,因為打仗的士卒,為了行軍打仗方便,一般都是短裝,畢竟短裝方便,可是他們卻穿著寬大的衣衫,這種寬松的衣衫袖口很寬大,休閑有余,若是真要上陣……張靜一無法理解他們怎么確保自己不會被自己長袖給絆著。
最先的隊伍,出現穿著五色衣的人一齊出來,有數百人,緊接著,有人吹起了嗩吶。
這是一種奇怪的調子,倒是頗有幾分喜慶,大致和《抬花轎》、《花好月圓》、《喜拜堂》之類的差不多。
反正他們一吹,頓時張靜一都覺得自己的肌肉有些松弛,身上的肌肉也跟著歡快起來。
除此之外,還有鳴鑼的,打鼓的,搖鈴鐺的,或者是搖著五色旗蟠的,緊接著,許多人開始搖著腦袋,發出一聲聲的怒吼。
張靜一見他們嘴巴一張一合,卻不知念誦著什么,只從望遠鏡看到他們用各種奇怪的姿勢,很是詭異。
就這?
他媽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誰要入洞房成親呢!
張靜一有些懵逼了。
這是對戰呢!
怎么一點都不嚴肅?
查了點資料,更新晚了,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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