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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圖窮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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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賢心下冷笑。

  這是向自己示威來了。

  自己有什么看法?

  自己又有什么看法?

  只是,他表面上還是裝作畢恭畢敬的樣子,道:“娘娘,奴婢這些年,為陛下效力,確實有許多不甚謹慎的地方,以至遭人詬病,若是娘娘認為奴婢確實有罪,不妨就請法司查辦。”

  張皇后嫣然一笑,道:“不,哀家并沒有此意,哀家自然知道,魏伴伴忠心耿耿,為陛下辦事,有時難免也會得罪人,所以這份奏疏,哀家才先取給你看,到時,將這奏疏留中不發就了。”

  張皇后很聰明的選擇了后退一步。

  魏忠賢卻覺得并不輕松,只是點頭道:“多謝娘娘體諒。”

  張皇后道:“是了,還有一事,是關于御馬監……”

  一聽御馬監,魏忠賢立即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看著張皇后:“請娘娘賜教。”

  張皇后道:“御馬監那邊……有個太監是叫劉榮是嗎?哀家聽聞他辦事倒是勤勉……”

  魏忠賢笑了笑:“若是娘娘關注,那么奴婢以后一定照應。”

  說罷,便向張皇后畢恭畢敬的告辭。

  只是,從這側殿出來的時候,魏忠賢的臉色已是變了。

  不說一個無錫貢生就敢狀告自己,單說這東林書院,便源自無錫。

  很明顯,此時蟄伏已久的東林黨,終于開始耐不住寂寞了。

  他們在遭受了重創之后,一直蟄伏,想來就在等待這個機會。

  而張皇后拿到了這一本奏疏,這就說明,司禮監內部,已經開始出現了張皇后的人。

  除此之外,還有就是張皇后提及到的御馬監的太監,這個劉榮,他是知道的,在御馬監的職位不低,沒想到,他竟也攀附了張皇后。

  其實……這都可以理解。

  在這個時候,尤其是客氏被驅逐出宮的時候,其實大勢已經明朗,以后張太后勢必成為萬歷朝的李太后。

  張太后若是成為后宮之主,那么她甚至是可以像李太后一般,決定未來司禮監掌印太監以及內閣大臣的人選的。

  這就如當初萬歷朝的司禮監馮保和張居正一樣,他們正是因為得到了李太后的信任,才可以權傾一時。

  現在這內廷還有外朝,不知有多少人想做這馮保和張居正,而在這個節骨眼上,就是投靠張太后,將來希圖大位的最好時機。

  魏忠賢甚至想到,當初東林黨把持了朝綱,朝野遍地都是東林黨,這東林黨幾乎將其他人壓制的喘不過氣來。

  而自己的出現,讓不少人看到了機會,于是無數人投靠到自己的門下,最終一起搬倒了東林黨,而這些投靠自己門下的人,也個個得到了高位。

  想到當初的時候,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可是如今……魏忠賢突然預感到,自己可能就是那個曾經把持了朝政的東林黨,而如今,已經有無數人論資排輩無望之下,希望借助張太后,投靠至張太后的門下,給自己致命一擊了。

  魏忠賢閉上了眼睛,長長嘆了口氣,這些賣身投靠張太后的人,只怕還有不少自己的心腹吧。

  見風使舵,不正是人的本能嗎?

  天色已暗淡了,魏忠賢心里生出了無數個念頭,他漫無目的的在宮中走著,過往的宦官和宮娥,見了自己依舊表現的小心翼翼,朝自己行禮。

  可魏忠賢已沒有了當初高高在上的心態,他看著這些畢恭畢敬的人,心里卻禁不住想的是,這些人……是否也有不少,早已投入了張太后的門下呢。

  還有……那無錫的貢生……背后又是哪一些人指使?

  牽涉到了東林黨……魏忠賢其實已經知道,自己可能已經沒有辦法平安落地了。

  若只是純粹的張太后,或許,張太后一念之仁,會讓自己活下去。

  畢竟,自己是當初大行皇帝身邊的舊人,終究面上需好看一些。

  可一旦東林黨已開始活動,甚至可能早已和張太后搭上了線,那么自己必然死無葬身之地,這絕不是魏忠賢灰心冷意。

  而是他清楚,東林黨當初對付自己的政敵,就從來沒有手下留情的。

  “九千歲……”一個宦官緩緩上前。

  魏忠賢抬頭,看著來人。

  這個宦官,他依稀記得。

  “小張娘娘請您去。”

  小張……

  在宮中,有一個張太后,還有一個張太妃,因而人們習慣將張太妃,叫做小張娘娘。

  魏忠賢點頭:“知道了。”

  他至寢殿,卻見張太妃穩坐著,似乎一直等自己來。

  魏忠賢行禮。

  張太妃道:“魏伴伴,我明人不說暗話,只問你一件事。”

  魏忠賢道:“還請娘娘示下。”

  張太妃表情嚴肅:“陛下和哀家那兄弟遼國公,到底是被誰襲擊,又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魏忠賢猛地抬頭,他的眼里,有了一絲亮光。

  其實魏忠賢之所以沒有尋張太妃,并不是因為張太妃未必不肯和自己合作這樣簡單。

  而是他漸漸開始查到,張太妃的身份,不簡單。她不是張家人,而是犯官之女,而這犯官……恰恰是因為抨擊自己而獲罪。

  魏忠賢自然清楚,原來自己和張太妃之間,有著深仇大恨。

  可現在,張太妃開門見山,便是一句陛下和遼國公到底怎么死的。

  這話一詢問,讓魏忠賢猛地看到了一絲希望,他忙誠惶誠恐道:“娘娘,衛正在密查。”

  “沒有蛛絲馬跡?”

  “有一些線索,只是很蹊蹺。”

  張太妃隨即道:“哀家的身世,你知道了吧?”

  魏忠賢慚愧的低頭:“奴婢略知一些。”

  “果然不愧是魏伴伴。”張太妃道:“可是……”

  她站了起來,道:“可是今日哀家不計較這些,哀家想告訴你的是,哀家的夫君和兄弟,死的不明不白,雖說大丈夫無不報之仇,我只是一介弱女子,如今更是在宮中無所依靠,可這筆仇,如何能不報呢?這件事,魏伴伴要徹查到底,無論是誰……”

  張太妃凝視魏忠賢,柳眉之下,隱有殺意:“也必須血債血償。”

  魏忠賢道:“奴婢遵旨。”

  魏忠賢這沉下去的心,現在猛地活泛了起來。

  他看著嬌弱的張太妃,萬萬沒想到這個女子身上,竟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干脆,魏忠賢隨即道:“奴婢雖沒有確鑿的證據,可是陛下遭受襲擊的地方,實在蹊蹺,這里本該是我寧錦防線之內,怎么有建奴人出沒呢?何況,東林軍的實力,誰人不知,又怎么可能輕易撼動。所以,奴婢一直懷疑,這可能和關寧鐵騎有關,只是……此事若沒有真憑實據……”

  張太妃道:“關寧鐵騎,敢這樣膽大包天嗎?”

  魏忠賢一下子,煥發了生機,隨即道:“可若是……在京師,有人指使他們呢?”

  “京師?”張太妃蹙眉:“你不妨說明白一些,哀家不過一介女流,聽不得你這云遮霧罩的話。”

  魏忠賢此時決定毫無保留:“京城之中,也有許多人希望陛下和遼國公死在關外。”

  “那么你說是誰?”

  魏忠賢一時懵了,即便他覺得自己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但是沒想到,張太妃問的如此直截了當。

  不過,張太妃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度,反而讓魏忠賢卸下了防備,慢慢的,那九千歲開始回來了。

  魏忠賢冷笑道:“娘娘或許心里已有了答案。”

  “張太后?”張太妃一字一句道:“只有她將來做了主,才可以不去追究這些關寧軍的驕兵悍將。”

  魏忠賢搖搖頭:“張太后雖然可能會被利用,但是奴婢認為,張太后可能也只是棋子!”

  張太妃吃驚的道:“還有誰可以操控太后?”

  “大明的太后,奴婢直說了吧,我大明有不成文的規矩,所立之后,往往都并非是高門之女,這就是為了防備滋生外戚,張太后也是如此,她的親族,大多都是尋常人出身,并沒有什么了不起的見識,雖然貴為外戚,但是敢干這樣的大事,奴婢卻以為,實難茍同。”

  魏忠賢頓了頓:“可是……雖非張太后主持,可若是說……張太后以及張家,沒有完全被利用,奴婢是不相信的,正因為張太后和張家淺薄,所以才最有可能被人利用,據奴婢所知,張太后好讀書,一直以來,對于東林書院的那些讀書人,抱有巨大的同情。而當初的東林黨余孽,也一直都在暗中,對張家施加影響,其實……對于某些人而言,他們只需要稍加引導,便可成大事了。”

  “稍加引導……”張太妃喃喃自語。

  “娘娘想想看,一旦陛下沒了,誰獲利最大?自然就是張太后和張家,而張太后終于可以真正執掌宮中,那么……會容得下奴婢嗎?即便沒有人引導,張太后對奴婢,也一直是視為眼中釘的。所以,張太后非要除掉奴婢不可。可是奴婢的勢力何止是在宮中,也絕不是靠一個執掌宮中的太后就可以剪除的,若是這個時候,有人與張太后合作呢?因而……這其實就是大勢,只要陛下死了,遼國公不在,那么這個大勢就會生出來,而后,自然會有人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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