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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國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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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啟皇帝道:“這樣說來的話,那么這些人……是當真以為,朕已被他們襲殺了。”

  說著,天啟皇帝看向張靜一:“張卿,你說是嗎?”

  張靜一道:“既是夜襲,而且對方顯然也有一些緊張,雖是盡力做到了沒有走漏一人,又害怕隨軍的士兵知道,他們要殺的是陛下,怕走漏消息,所以一定是亂殺一通,而后趁著天亮之前撤去,所以陛下的預計,可能是對的。”

  天啟皇帝頷首。

  士兵們對武官們死心塌地,成了對方的私兵,愿意為其赴湯蹈火是一回事。

  他們可以接受出城殺人的命令。

  可如果讓所有人知道,襲擊的乃是皇帝,這種心態可能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是驕兵悍將,也不至于做到每一個人,都不將皇帝放在眼里。

  這等謀逆大罪,一旦直接散布開來,就算他們還是一條船上,只怕絕大多數人都會緊張。

  何況也不可能讓這么多人知道消息,最好的辦法,就是核心的一些人知道,其他人蒙在鼓里,只知道將軍要讓他們去殺人。

  這也是為何需要夜襲,需要天亮之前發起攻擊,果斷地斬殺殆盡之后,直接放一把火,就火速撤出。

  天啟皇帝變得越來越冷漠起來,他眼眸微微沉著,目中忽明忽暗。

  都說皇帝乃是孤家寡人,可是環顧四周,卻發現的是,自己身邊能信任的人,不過是區區張靜一和東林軍而已。

  他手輕輕地在案牘上打著節拍,似乎陷入了沉吟。

  而后道:“他們若是當真認為朕已經被他們殺了,下一步會如何?”

  張靜一道:“人死了,那么就需要替罪羊……”

  天啟皇帝道:“這樣說來,但凡是替罪羊,就和他們不是一伙?他們趁此機會,可以鏟除異己?”

  “理論上是這樣的情況。”張靜一道:“借此機會,鏟除異己,如此一來,他們便是遼東王了,只可惜臣,雖名為遼國公,可這遼王……”

  “這個時候你就別總是抱怨叫屈了。”天啟皇帝道:“如此一來,倒是省心了,客軍被他們殺光了,皇太極的人馬,也被他們殺盡了,只怕這個到時候,錦州、寧遠一線,不少和他們平日不對付的人,也在趁機被剪除,現在開始,誰在這寧錦一線還能蹦跶的,便是亂賊。”

  張靜一卻道:“可以這么說,不過臣以為……這可能會有所武斷。”

  天啟皇帝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勢。現在死了這么多人,這些人為了自己的好處,已是殺紅了眼睛,朕怎么還可照本宣科?江山是打出來的,太平天下也是殺出來的,這時候朕再婦人之仁,那么可能從此……這大明江山,也就再沒有機會了。”

  “只是,這一帶賊軍甚多,張卿,我們的人馬……可以應付嗎?”

  張靜一在心里嘆了口氣,,而后道:“陛下,眼下紛亂之秋,除了我們自己,還有誰可以托付嗎?”

  天啟皇帝頷首,他顯然也是知道,張靜一的話是有道理的,在這遼東,除了自己這些人之外,再沒有人可以信任了。

  “那就動手吧。”天啟皇帝道:“朕登基這么多年來,處處受人掣肘,朕一直將自己當做天子來看待,總認為,天子雖可以偶爾逾越規矩,但畢竟這天下的法令,乃是天子所制定,天子理應維護綱紀。”

  “可現在,朕發現天子的法令,已經沒有辦法約束這些人了,既然如此,那么朕為何還要在乎這些法令,在乎這些章程?他們要殺朕,朕當然也絕不能心慈手軟。”

  天啟皇帝說罷,看向皇太極:“太極啊。”

  皇太極無語,他本想說,皇太極是自己的名,自己的姓是愛新覺羅。

  當然,隨便了,你高興就好。

  于是皇太極道:“臣在。”

  天啟皇帝撫案道:“你這一次運氣不好,沒有見著朕是怎么殺入沈陽的,不過現在你運氣好了,這一次,你也隨軍,朕給你開開眼,讓曉得什么叫做法統,知道什么叫做正朔。”

  “是。”皇太極點點頭,行禮。

  只是……皇太極生出了疑問,怎么……沈陽城已經攻下了嗎?

  這么快?

  他心情很是復雜,心里也很是駭然,自己的父汗經營了這么多年的堅城,城中更是聚集了幾乎所有精銳的建奴人,可是……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天啟皇帝隨即看向張靜一,吩咐道:“傳令,大軍繼續急行,朕要看看,他們到底在玩什么花樣。”

  錦州城內。

  城門洞開。

  數十個騎兵,護衛著一輛馬車徐徐而來。

  這馬車上,架著一個巨大的棺槨,沿途的軍民,個個披麻戴孝,在這雪絮漫天之處,屋脊的積雪是白的,人穿著素衣,江山皆白。

  此時,錦州城諸官,早就跪拜在了積雪之中,任由雪絮吹打在自己的臉上。

  單本地的文武,就有數百人之多。

  除此之外,各處的街巷,都已被關寧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戒嚴。

  此時,運載著棺槨的車馬徐徐入城。

  文武眾人,加上一些有聲望的士紳,依舊跪在地上。

  此時,有人冷不丁地低聲道:“陛下的尸首,找著了?”

  挨著這人身邊的一人便道:“找個屁,反正尋個差不多的尸首就是了,哪里管得了這么多?送去了京城,誰敢說不是陛下的尸首了。反正人都燒焦了的,要尋一個焦尸還不容易?這棺材里的焦尸,怕還熱乎著呢。”

  “噗……”有人禁不住笑出聲來。

  于是,許多人偷偷朝這人瞧去。

  此人是鐵嶺的一個舉人,在遼東這地方,能中舉人,比江南中一個進士還風光,尤其是遼人守遼土之后,朝廷為了穩定遼東的士紳人家,往往賜予了較高的官職。

  這舉人從前在鐵嶺,曾做過推官,此后又升典牧所大使,此后一路平步青云,成為了遼東布政使,當然,因為鐵嶺丟失,他舉家而逃,最終罷官。

  不過,罷不罷官都沒有多大意義,畢竟身份和地位在,如今舉家遷至錦州,早就成了所有文武大臣的座上賓了。

  他噗嗤一笑,忍不住道:“這可不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嗎?所謂仁義不施,報應不爽。所謂的天命昭昭,其實在我看來,不過是天理循環而已。”

  他的這番話,可謂是惡毒,以至于許多人覺得敏感,沒有接話。

  這舉人姓趙,叫趙文義。

  趙文義本來逃跑,是不該罷官的,畢竟許多人想要保他,可因為魏忠賢那邊,總需要找幾個人來背負兵敗的責任,因而才將他直接罷黜了。

  為此,趙文義總是口不擇言,說一些今上不似人君,與閹黨勢不兩立之類的話,大家早就習慣了。

  “咳咳……車駕來了,大家別笑啦。”

  有人看不下去。

  讓人看見了,感覺不好。

  果然,那裝載著棺槨的車駕,徐徐而來。

  誰曉得,趙文義最激動,先是站起來,而后捶打著心口,口里大呼道:“嗚呼,吾皇大行,置臣等于何地焉,圣皇賓天,悲不自勝啊……”

  于是,大家都嚎了起來。

  倒是沒見多少淚,甚至還有人躲在人群里低笑著。

  眾人又是哭,又是朝那棺槨三拜。

  趙文義一面說,一面干嚎,說著說著,禁不住又想笑了,于是拼命咳嗽,緊接著便車轱轆似地說一些吾皇圣明,遭遇不測之類的話。

  一旁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忍不住道:“趙先生,你這哭跟笑似的,算了,算了,你別說了,行大禮就是了。”

  趙文義瞪了這人一眼,理直氣壯地道:“這是悲極生樂,你懂什么?你看這滿遼東的百姓,不都跟過年似的嗎?”

  “噓……慎言。”

  跪在另一邊的,則是當地的文武重臣。

  為首的,正是那老人,其余則做為副將、布政使人等。

  這些人倒是表現的比較克制,只是跪在道旁,恭迎大行皇帝。

  這老人此時卻突的道:“多爾袞那邊,接到了訊息了吧?”

  身旁的人便道:“想來這個時候,應該快馬已至沈陽了,十之八九已收到了,東林軍覆滅,他只怕已喜不自勝了。”

  “這些韃子……”老人冷哼一聲,道:“得意卻也未必能忘形,陛下新喪,他們只怕又要組織進攻,到時……需趕緊向朝廷催討錢糧,告訴朝廷,咱們現在十分艱難,舉國同喪,在這個時候,可不能出事,若是韃子再入宣府,兵臨京城,就沒有僥幸了。”

  “您看要多少合適。”

  “三千萬兩白銀吧。”

  “啊……這是不是太多了,以往……”

  老人淡定地道:“今日不同往日了,現在不是死了不少將士嗎,這袁崇煥等人謀反,我等要繼續募兵!”

  “再者說了,現在內帑里有的是銀子,國家大喪期間,那宮里的孤兒寡母,也擔心咱們會鬧出事來,一定會想辦法安撫的。”

  那人頓時恍然大悟的樣子,眼眸發亮地道:“妙,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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