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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帝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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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啟皇帝曾經料到,這錦州的驕兵悍將和士紳們,或者會勾結一起,弄出一些動靜來。

  卻是萬萬沒有預料到,他們直接將客軍一鍋端了。

  這些客軍,以川軍和浙軍,還有廣西的狼兵為主,少量是甘肅一帶的邊軍,這么一些人,其實早已是老弱病殘了,如今就這么沒了。

  天啟皇帝沒想到這些人一旦下手,居然如此的狠毒。

  于是他道:“他們這是要做什么,要造反嗎?連客軍都殺,莫非朕的兵馬去了,他們也要殺?”

  張靜一便用同情的眼光看著天啟皇帝。

  答案不言自明。

  你為啥是皇帝,你心里沒數嗎?真以為是上天之子?

  那是因為符合大家的利益,那些人與你共天下。

  現在利益沒了,你還擋了人家的財路,到處要查賬,要追究過失,這還了得?

  想想看,明朝歷史上的那些死無葬身之地的所謂權閹們,都是怎么被弄死的?

  就說劉瑾吧,也搞了一個新政,這新政最大的內容呢,就是普及京察!

  所謂京察,原本是三年查一次,看看官員是否合格,不合格的罷黜,劉瑾覺得這些制度是有了,可是好像大家都是走形式,幾十上百年,也沒幾個官員因為京察而罷黜的。

  他于是乎,決定縮短年限,動真格,這一下子,天怒人怨,大家和劉瑾死磕,找明武宗,找宮里和劉瑾有仇的太監聯合,有他沒我,于是……劉瑾被凌遲。

  此后的明武宗,死的也是不明不白,過于蹊蹺。

  張靜一終歸還是將心里的大實話說了出來:“陛下,臣覺得,這事……還真有可能,這些人瘋了,什么事都敢干。”

  天啟皇帝還是很懂得反省的,細細一琢磨,還真是。

  他便更加的怒不可遏了。

  于是他惱怒不已地道:“他們要反,難道士兵們就跟從他們?”

  張靜一覺得天啟皇帝有時候還是還單純的,便道:“陛下,歷來造反,從來沒聽說過,我要造反的,即便是太祖高皇帝,還提出了驅逐韃虜,成祖皇帝,還打出了奉天靖難,還有……”

  “你別說啦。”天啟皇帝臉若豬肝。

  張靜一一時無語,只怪自己對其他的歷史了解得甚少,只能舉出這么幾個老朱家的。

  于是便繼續道:“再者說了,陛下,眼下這遼東當真有朝廷的官軍嗎?這些官兵,但凡是精壯的,哪一個不是遼將們的家丁和私奴,與遼將們休戚與共?他們都是一伙的。”

  這是實話,建奴崛起之后,對于遼將而言,簡直就是一場狂歡。

  首先遼將們得到的最大好處,就是官兵私有化,私有化到了什么程度呢?

  譬如那個謀反被抄家的山海關副將吳襄,在歷史上,這個吳三桂的爹在崇禎皇帝時期,成為了總兵,有一次崇禎皇帝詢問吳襄……這是有過歷史記錄的。

  大意是,崇禎皇帝問吳襄,我一年按十五萬人的軍餉給你撥款,你現在的軍隊有十萬人吧?

  吳襄很直接,回答是沒有。

  崇禎那二貨便又追問,沒有十萬,五萬人總是有的吧。

  吳襄則回答,陛下,其實我就三千家丁,其余之人,都是老弱病殘。然而這三千人,臣皆以兄弟之禮待之,所以請陛下放心,他們都是精銳,都是英勇善戰的,陛下不用憂慮沒有人幫你殺賊,只要幫我解決糧餉問題就好了。

  十五萬人的軍餉,吳襄自己養了三千家丁,其余的……要嘛就是花名冊里的一個數字,要嘛就是打雜的。

  而吳襄所謂的兄弟之禮,其實就是把這三千人的戶口轉到自己家里了,和他吳襄是一家人。

  這也是為何,在歷史上建奴人愛招降遼將的原因,而且往往給予極大的禮遇,否則吳三桂憑什么封王?

  真因為吳三桂是什么不世出的名將嗎?只不過是吳三桂只要降,立即能給建奴人拉來一支隊伍,而且都還是花了崇禎皇帝的軍餉養出來的,一個人領好幾份軍餉,個個吃的油頭大耳,膘肥體壯,且都死心塌地的跟著吳三桂!至于朝廷,朝廷算什么東西,人家拿的是吳家的好處。

  這遼東上上下下,所謂的遼將,其實就是大大小小的軍閥,吳襄是如此,其他人更是如此。

  天啟皇帝面露憎惡之色,怒道:“當初不是讓袁崇煥來清查私兵嗎,何以現在還冒了出來?”

  張靜一便苦笑道:“查了一半,鬧的動靜很大,后來查不下去了。若是再查,這遼東各鎮,都要跑建奴人那里去。”

  天啟皇帝咬牙道:“真真是豬狗不如,朕本以為,查一查,這事也就過去了!哪里料到,這么多證據確鑿的,竟還查不動!可見這些人……已到了目無法紀的地步,從不將朕放在眼里。”

  其實遼東的事,張靜一是知道的,袁崇煥干的很賣力,確實查處了很多人,許多人因此而罷官,也少了一些以往的亂像,多少有點以儆效尤的作用。

  可恰是因為私兵和家丁盛行,你罷了人家官,根本沒用,那些家丁立即裹挾著士兵鬧起來,新任命的武官根本管不住。

  最后的結果,只好是折中,張家老大罷官,讓張家老二接任營中的某個要職,表面上說是協助將軍,實際上,那將軍早就架空了。

  天啟皇帝大罵一通之后,目光卻落在那前來報訊的人身上。

  其實這人不說還好,畢竟藏進糞坑里也有幾日了。問題就在于,他還說了出來,以至于天啟皇帝為他的遭遇產生同情,可就是覺得怪怪的,仿佛自己的大帳,似也變得不那么’干凈‘了。

  不過此時他還算是冷靜的,于是繼續問:“他們有多少人馬?”

  “這個不知,有許多,雖不敢說是城中的騎兵傾巢而出,至少也出了一半,他們似乎不想留活口,不但有人沖殺,外圍還有人警戒,殺完之后,尸首全部焚燒,卑下躲在……”

  “好啦,朕知道你躲在哪。”天啟皇帝瞪著他道:“認得是誰領頭嗎?”

  “這個就不知了。”

  天啟皇帝便道:“你放心,朕會為你們做主,他們殺你一個,朕誅他們十個,你好好的歇著,跟著朕走,來人,帶他去好好洗洗,給他換一身新衣,讓他吃飽喝足,好生照料。”

  那人又飲泣道:“謝陛下。”

  天啟皇帝是真正的氣著了。

  以至于落下了臉,自己單獨一人,將自己關在大帳里,誰也不見。

  只是次日,卯時未至,他便下令繼續進發,自己一人孤零零地騎著馬,見誰也不搭理。

  張靜一幾次想要上去匯報軍情,天啟皇帝也只是悶不做聲。

  這是張靜一第一次見著天啟皇帝這個樣子。

  說實話,被人欺辱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普通人,怕也惹毛了。

  給人養漢子,這些人養了漢子,轉過頭還殺你的人,甚至圖謀不軌,這是人干的事嗎?

  何況天啟皇帝還是天子。

  連續兩日,天啟皇帝都是這般。

  到了第三日清晨,天啟皇帝竟是親自來將張靜一叫醒。

  “起來。”

  張靜一是和著軍大衣睡的,這遼東處處危機,鬼知道會不會有敵襲,一見天啟皇帝,卻見天啟皇帝明顯的憔悴了許多。

  只是此時,他眼里泛著一種詭異之色,隨后,天啟皇帝道:“朕想明白了。”

  張靜一便起身,一面道:“陛下想明白了什么?”

  天啟皇帝不急不慢地沉聲道:“什么天子,什么大臣,都是騙人的鬼話,這些人之所以還稱臣,不是因為他們發了什么善心,不過是還指望著朕在關內,給他們搜刮遼餉而已!”

  “既然欺到了朕的頭上,朕怎可任他們宰割?既然稽查他們的不法事不成,那么就索性……朕就不當自己是天子了,他們不是東西,朕要比他們還不是東西,他們欺朕,朕便讓他們曉得朕的手段。”

  張靜一感受到,天啟皇帝此時,渾身殺氣騰騰。

  這是一種……山大王的氣息。

  袁崇煥此時已上了鐐銬,不只如此,還帶著枷。

  沉重的木枷,讓他的脖子幾乎抬不起來,只能蜷縮著身子,躲在囚室的角落。

  此時,他大抵已經明白了一些什么,他畢竟不是滿桂,因而……袁崇煥心憂如焚,他已經預感到了不好的事發生。

  哐當,囚室的門就在此時,突的開了。

  一個老者背著手,走進這昏暗的囚室。

  老者嘆了口氣道:“袁公,你受委屈了。”

  “你……你們……”袁崇煥勃然大怒地瞪著老者道:“你們竟敢矯詔?你們可知道,這是多大的罪?難道……你們真的鐵了心嗎?”

  這老者卻是笑了笑道:“如果老夫告訴你,這詔書是真的呢?”

  “什么?”

  袁崇煥一愣。

  “沒有真的詔書,你以為這錦州城上下,大家真肯鐵了心這樣干?袁公啊,大家都是聰明人,你認為老夫這般謹慎之人,會如此的膽大包天嗎?”

  袁崇煥打了個寒顫,臉色蒼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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