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皇帝隨即落座,卻是笑著道:“諸卿且看看,現如今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對此……諸卿有什么看法呢?”
他說著,撫案,一副期待的樣子。
百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殿中又陷入了沉默。
東城。
李家大宅。
李家雖是發跡于遼東。
可李成梁早年便在京城置辦下了諾大的家產。
再加上萬歷皇帝的賞賜,這李家的宅邸……占地頗大。
除了在外為將的人之外,如今李家人大抵都住于此。
此次李如楨謀反,這李家倒是沒有受到多少的波及。
只是平日里顯得冷清了一些。
而此時,一道清脆的哨聲之后,在這府邸各門,四面八方的緹騎便已沖了進去。
不只如此,各處的茶肆、酒樓,原本早已盯梢好了的李家人,在京城各處,他們還未反應過來,卻突然被人一擁而上。
一時之間,新縣千戶所拿人的哨聲在京城各處此起彼伏。
許多人還未反應,便被直接按倒在地。
而后,直接反綁。
這一切……都來得毫無征兆。
要知道,京城是沒有秘密的。
哪怕是宮闈之中的事,也隨時可能泄露出來,而后傳得沸沸揚揚。
像如此的大事,一般情況,只怕還沒開始,早幾日就已經傳出風聲了。
可這次,此前所有的消息都是密不透風。
各處的衛明樁暗探一齊行動。
以至于許多人還沒有明白怎么回事,瞬間便成了階下囚。
在東市。
突然一隊隊教導隊的人出現。
當地的五城兵馬司差役連忙上前盤查。
為首的隊官只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
這差役頓時心虛了。
“奉旨辦事,滾開!”
一聲厲喝。
那差役早已嚇得滿身冷汗地躲入了人群。
而后,一條街道直接封堵起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隨后,一張張桌子抬來。
文吏們開始拿著名冊在此等候。
緊接著,便有從四面八方押來的人送至這里。
文吏們負責唱名,驗明身份。
這些人,多是李家之人,他們口里不滿地厲聲道:“敢捉我們,不想活了嗎?我家便是一條狗,也比你這小小緹騎的官大。”
這話很囂張,卻絕對不是嚇唬人。
要知道,李家的子弟,起步就是千戶。
就比如李如楨,成年之后,立即就任衛千戶官,當然,這千戶也不過是個跳板而已,喝酒誤事之后,免職一年半載,立即高升指揮使僉事。
不過,此時卻沒人理會這李家人。
也有人嚇壞了,口里不斷地喊:“我何罪?我何罪?”
也照舊沒人理。
只是一個個對照著名冊,幾乎所有人,都只完成自己分內的事。
無論是緹騎,還是生員,是文吏,每一個人都沉默著不做聲。
七十三人。
幾乎全為男丁。
當然……只有三個人排除在外,那便是與蒙古作戰時,戰死在沙場上,被謚為忠烈的李如松的一個兒子兩個孫兒。
其余之人……在確定身份之后,在這里……一個個的木樁子已經立好。
而后開始唱名,一隊人押送上去,將人綁在了木樁子上。
街頭和街尾,現如今已站滿是百姓,人山人海,人們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個個好奇地盯著眼前的一幕,少不得紛紛議論。
“那是李家人,李家人……怎么也動?不是說了,百官都為李家求情嗎?遼東那邊的遼人,也紛紛求情,請免李如楨死,這李如楨都要免死,卻為何要拿李家人來此?”
“天知道,或許只是嚇唬嚇唬……天下誰不曉得,朝廷離不開李家,如若不然,那遼人還不反了?”
這東市的菜市口開闊處,人潮洶涌。
人們都想一探究竟,一時之間,竟是引發了混亂。
好在這里早已布滿了衛的緹騎和軍校的生員,人們雖是相互推擠,卻無人沖撞這些緹騎和生員。
最后,花名冊全部落入鄧健的手里。
鄧健站的筆直,取了花名冊低頭一看,一旁的文吏道:“男丁七十六口,要捉拿的七十三口,如今統統帶到,已經驗明正身。”
鄧健點頭:“知道了。”
說著,他將花名冊攤在了桌上,而后取了筆,沾了紅墨,而后在這花名冊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鄧健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他簽名之后,又劃了一個圈,抬頭……卻見那綁在木樁子第一批的十數個人還在破口大罵。
“你們這是要做什么?將田爾耕叫來。”
“綁我們在此,是羞辱我們嗎……”
鄧健簽過了字之后。
書吏便立即將這文牘送到一旁的教導隊隊官手里,隊官點頭,而后正色道:“列隊。”
一排生員,便已踏步上前,二十人一隊,分為了三列。
生員們挺直著身姿,站著紋絲不動。
屏息著,等待著號令。
遠處圍看的人一個個看向這里,似乎有人明白了什么。
于是乎……方才的喧鬧,漸漸的止了下去。
世界……仿佛安靜了。
此時,在望月樓。
一隊緹騎沖了進去,而后便開始翻箱倒柜。
里頭的一群歌姬自是發出驚叫。
老鴇已是戰戰兢兢的過來交涉。
詢問了幾句,似乎發現人不在此,于是這些緹騎,便又如潮水一般的退去。
只不過,在一處宅院。
突然一聲哨響。
緊接著……這高大的圍墻,突然有人直接攀墻而入。
隨后,大門敲響。
先攀墻的人已拉了門栓。
隨后……潮水一般的緹騎,便瘋了一般的紛紛涌入。
而后……一個個廂房的門被人踹開。
這時……有人提著一柄寶劍出來,雙手握劍,指著前方,道:“不……不要過來,我……我乃清白人家,你們這是要做什么……”
一個緹騎看著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讀書人,雙手雖是握著劍,卻是胳膊顫抖。
顯然這個人,是不擅長用兵器的。
這所謂的劍,與其說是兵器,倒不如說是讀書人用來把玩和裝飾的禮器罷了。
這一次帶隊的人,乃是王程,王程冷冷地看著這個讀書人,卻是迎著劍的鋒芒,一步步走上去。
他也有刀,卻掛在腰上,沒有出鞘。
只是一手按著刀柄。
他往前走一步,這讀書人提著劍,卻只好后退一步。
若是仔細地看,可看到這讀書人臉上滿布懼色,額上冷汗淋漓。
哐當。
這時,提劍的人撞到了身后的燈架子,那燈架子翻在地上。
再后頭,便是墻壁了。
提劍的人身子抵著墻壁,口里依舊高呼著:“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
王程依舊一步步地逼近。
于是,這讀書人握劍的手抖動得便更加的厲害了。
他連嗓子都變得顫抖起來:“我……我……我無罪。”
王程臉色依舊,頂著劍尖,幾乎將胸膛完全暴露在這其貌不揚的提劍人之下。
而后,王程掄起了胳膊。
啪嗒一下。
一巴掌直接將這其貌不揚的人打翻。
咚,提劍的人如八爪魚一般的落地。
而那劍也哐當一聲隨之落下。
接著便聽王程道:“狗一樣的東西,藏身之處倒還隱秘,讓我好找。哼,提著一把劍,就以為自己敢殺人了?就你也配?”
說罷,一轉身道:“拿下!”
周圍的緹騎們已是一窩蜂的,將倒地的人按在地上。
這人還想掙扎。
于是有人直接往他身上踹了兩腳。
于是……這人終于不動彈了。
王程按著腰間的刀柄,走出了這間廂房,而后從各處而來的校尉們紛紛過來稟告。
“左廂發現一名女子。”
“右廂發現一人。”
“后院有一壯漢……”
王程便道:“時候不早,所有人統統先拿下,送回去一一甄別。至于這個人……要立即開始審訊,這么大的動靜,消息必定已經走漏,他的黨羽或許已經警覺,所以……一切要快,正午之間,我要名單!”
“喏!”
眾人應下,又如潮水一般,押解著要犯,急匆匆地自這宅邸里退出去。
李如梧就這般被綁在了木樁子上。
他的手腳,甚至包括了脖子,都套上了繩索。
他是李成梁的第七子,此時已是戰戰兢兢,越發覺得事情沒有這樣簡單了。
他起初以為,自己的三兄確實做事有些過了頭,可要說會波及到李家,他是不在意的。
李家太龐大了,牽涉到的關系錯綜復雜,亡父那遼東王的名號,絕不是別人的吹噓,在那遼東,甚至是這京城,誰不知李家的威名?
直接的說,李家跺跺腳,軍中都要顫一顫。
可現在……
李如梧看著眼前的架勢,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于是方才他還罵罵咧咧,大罵你們一群廢物,竟敢拿我。
現在卻兩腿戰戰,聲音中帶著懼意道:“何事,何事,究竟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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